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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醒关谊彦的,不是闹钟,而是门铃。
在他被叫醒的瞬间,他就意识到他睡过头了。
站在门外按着电铃的,是李时敏。
“时敏?”
必谊彦耐着头疼,皱着眉头前去应门,却没料到来叫他去上课的不是平时应该出现的吕仕齐,而是这个前女友。
“你想被当吗?”她微笑,开玩笑似地说着。
“我离被当还有很长的距离吧。”他开门,转身走回屋里。
“开玩笑的。”
“等我十分钟,我刷牙洗脸一下。”
结果关谊彦只花了七分钟,便换上一身轻便服装,背着背包,开着女客人借他的车,与李时敏一起往大学的方向驶去。
“你还是在做那个工作?”坐在高级轿车的前座,李时敏知道这些代步工具是哪来的。
“当然。”他打了一个呵欠。
“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先受不了吧!”
“管它的,等到受不了了再说。”
“如果真的缺钱,我可以先借你一些”
“时敏。”关谊彦打断了旁座人的话。“不要再拿同样的事情来说服我了,我听烦了。”
李时敏叹了一口气,如他所愿不再多提。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开口劝他辞去牛郎的工作了。从一年前开始,一直劝到现在;从他们还是情人,劝到现在变成了朋友
“对了,”虽然她知道这不干他的事,但她还是想知道他的想法。
“嗯?”
必谊彦等着她的下文,但他的意识有一半还在打瞌睡。
“最近有一个法学院的男生,追我追得很勤。”说完,她没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是吗?人怎么样?”他问,语气很平淡。
“还不错。成绩很好,人长得也好看,听说家世也不差。”李时敏不否认,她期望能在他脸上看到一丝醋意。
“那你自己觉得呢?”
必谊彦感受到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头,回看她一眼。这一瞬间的四目相接,让李时敏更加确定,眼前这个旧情人已经完全不在乎她最后会跟谁交往了。
“感觉不差。”她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所以?”关谊彦耸耸肩,不明白她告诉自己这件事的目的。“打算跟他交往吗?还是有什么其它的考虑?”
如果他的记忆力还可靠的话,他和她应该已经分手分得很彻底了吧?从他决定去干牛郎的那一刻起。
既然这样,她跟他“报备”的目的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而已。”她笑了笑,别过头去。
忽然想起来?
必谊彦扬扬眉。也许是清醒一些之后,神智回升的关系,他突然明白她想表达什么了。
然而,有些谎言若执意去戳破它,并不见得会带来任何好处。
他知道,如果他表现出“明白李时敏的心意”那么他们两个就非常有机会发生死灰复燃这种事;接着,回到“女朋友岗位”的李时敏,会像一年前一样,以吃醋为由,逼他放弃牛郎的工作,逼他向她借钱暂时支付家用
最后,结局一样,分手收场。
既然如此,不如保持着这个和平美丽的假象。
反正,在每天晚上都得虚假地爱着不同的女人之后,他已经没有那种力气再去真心爱什么人了。
真心爱着某个人?
真真假假之间,他都快忘记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了。他不禁怀疑,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有“真心”这种东西吗?
天色转暗。
下课后前去探看张思雪,似乎已经变成了璩佑贞的习惯。
她喜欢为思雪温热一桌的冷菜;喜欢看着她吃饭时露出笑容的模样;也喜欢在思雪吃饱饭之后,指导她写完各科目的家庭作业。
最近思雪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她的出现,渐渐的,她不再像最初那般,吝啬给她自己的笑容了。
这让璩佑贞拾回了一点当老师的喜悦。
“这一笔要先写,然后才是这边”璩佑贞专注地教着思雪写字。
突然,电话铃响打断了她们。
“阿姨去接电话,看看是不是哥哥打回来的。”她将铅笔交还给张思雪“你先自己写喔,阿姨马上回来。”
走到客厅接起电话时,璩佑贞的嘴角还保持着微微上扬的愉悦。
但是听完电话另一端的说明之后,她脸上的浅笑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越发凝重的神情。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币上了话筒,璩佑贞马上披上外套,然后走回思雪的房门前。
“思雪,阿姨要去接承学回来,你自己先在家乖乖写功课,好不好?”
一见张思雪点头,璩佑贞马上奔出门,往电话里头告知的地点奔去。
那是学校附近的警察局。
一踏进分局,就看见关承学低着头坐在桌子前,脸上还有多数擦伤、瘀血、红肿。
就跟第一次在学校打架时,被她放学后留在教室里的模样如出一辙。
“怎么会跟学校外面的人打架呢?”
把他保释出来,与他并肩走在寒冬中的街道上。她知道关承学可能不会理她,但她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果然,关承学连吭也不吭一声。
“会冷吗?”璩佑贞见他只穿一件长袖制服衬衫。
空气几乎是冰的,连说话也会呼出白雾。
“不会。”他摇摇头,神情呆然。
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破僵局。
“这个给你擦。”看见他脸上的一些血渍,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白色手帕递给他。
必承学瞥了她一眼,接过手帕,但没有往脸上擦。
“他为什么要做那种工作?”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她皱眉,明显不懂。
“谊彦,”他别过头去,垂首看着自己茫然前进的双脚。“他为什么要去做那种卖身陪女人的工作?他不觉得很低级吗?”
璩佑贞沉默,不觉得自己该表示什么意见。
也许,她一开始也认为那是个可怕、低级、恶劣、该死的工作,甚至因为那样的职称,让她完全看轻了关谊彦。
但是这几天下来,她几乎要忘了那个和他一点也不相称的职业。
“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很棒的哥哥,可是现在我走到哪里都会被嘲笑。所有人都在笑我,笑我是小白脸的弟弟,小白脸靠陪喝酒赚来的钱,养出来的我也一样只能当小白脸!”
“他是一个好哥哥。”璩佑贞打断了他的话。
“哪里好?”他不自觉地高声反驳“一个好哥哥应该不会去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工作,来让家里的人丢脸才对!”
“别人怎么看待他是别人的事,如果连你都这么想,你能体会谊彦会有多难过吗?”
“那他怎么不来体会一下被同学嘲笑的感觉!”关承学哼了一声,加快脚步,把璩佑贞甩在后头。
“你有问过吗?”璩佑贞停下脚步,拉高嗓子,对着关承学的背影问道。
“你只是怪他选了这个工作,你有问过他为什么要选这个工作吗?”
必承学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背对着璩佑贞,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但是,也只有一下子,他吞回了他想说的话,再次举步,往街道的另一端快步走去。
只留下璩佑贞一个人,伫立在马路边。
看着关承学渐渐远去的身影,无来由的,她忽然想找出关谊彦,见他一面,听他说上一句话
凭着那张“捡来”的名片,璩佑贞找到了这家店。
然而当她看见门口的泊车小弟时,她就后悔了。她怎么傻到这种地步,还以为这里会像一般公司行号有大门,大门里面有柜台,柜台里有年轻的小姐,然后客气地问她要找哪位
还是算了!
璩佑贞拾回残存的理智,决定还是回去洗澡睡觉比较实际。
有了决定,璩佑贞拉回步伐,转身就想走。却在同时,泊车小弟身后的那扇门被拉了开来。
先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露肩洋装的女人。
尾随在她后面出来的人,是关谊彦。
他的身影让璩佑贞忘了自己刚才下了什么决定。
她怔怔地看着关谊彦看着他左手揽着那女人的腰,然后低头让那个女人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
而关谊彦此刻脸上的笑容,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
那就是他所说的,用来贩卖的温柔?
另一名泊车小弟将一辆白色跑车开到店门口,向女人鞠了躬。女人的注意力还是在关谊彦身上。
见她缠着他,勾着他的颈,倾身倚向他,整个人就这么偎在他的怀里。两个人的互动是那么地亲昵、熟悉。
璩佑贞的大脑告诉自己要转身,别去看眼前这一幕,然而双脚却动不了,目光也移不开,任由自己将每一个细节尽收眼底,然后仔仔细细地去感受,当心脏被人一手紧紧揪在掌中的滋味。
她就这么看着那个女人将双臂环在关谊彦的颈后,脚跟一提,送上火热煽情的深吻。
吻了够久了之后!至少对璩佑贞来说够久了,那女人才心甘情愿地放开关谊彦,上车离去。
白色跑车已经离去,璩佑贞却还没醒来。
她发着楞,脑中装满了刚才热情交叠的两个身影。她终于临场靶受到关谊彦的工作是什么了。
尾随而来的强烈压迫感几乎淹没了她。
瞬间她明白了。
当她看见那个女人在关谊彦怀里,而她竟希望自己是那个女人的时候,她明白了那是一种叫“嫉妒”的感情
忽然
必谊彦在走回店里之前,不经意地瞧向璩佑贞所站的位置。
璩佑贞猛然回神,当她发现自己的眼神和关谊彦的双目对个正着时,下意识别过头,转身快步就想逃开。
“我离开一下,马上回来。”关谊彦丢下一句话给泊车小弟之后,便往璩佑贞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要追上她的脚步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喂!”他叫了她一声。
璩佑贞听到关谊彦在背后叫唤的声音,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但心里却在矛盾挣扎。一方面她不明白自己在逃个什么劲儿;一方面又不愿意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与他面对面。
必谊彦见她低着头逃命似的模样,料想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然后把自己当成是某种致命的细菌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烦人的老师,你来这个地方不是有事要找我吗?”他停下脚步,不想再追上去了。
璩佑贞在多走了几步之后,也停了下来。
她平顺了一不自己的呼吸,确定自己的表情应该不会有异样之后,才回头,板起脸孔道:
“我是因为承学的事情来的,不过看你和女人玩得那么开心”
“拜托,”关谊彦笑了出来,但却是一种苦笑。“我们这至少也是服务业的一种吧,你要我哭丧着脸去接待客人吗?”
想想,他说得也没错。
加上她有什么立场去管他呢?
“总之,承学他”璩佑贞用尽所有的意志力,试图将脑海里的火辣画面给赶出去。“他刚才被送到警察局去了。”
“警察局”关谊彦吃了一惊。
“他在学校外面跟人打架,一起被带到警局去。”
必谊彦楞了一会儿,马上联想到最近这几天他们兄弟俩老是起争执的原因
“我已经去把他接回来了,其实应该不需要特地来告诉你的”璩佑贞抿抿下唇,她真后悔擅自跑到这里来。“抱歉,打搅到你的工作。”
如果不是她发神经跑来这里,她就不会看到陌生女人当街对着她学生的“家长”勾肩搭背、亲密拥吻
“你还好吧?”
必谊彦见她反常,不自觉地问了一句。
“我?”璩佑贞醒神“我当然很好,你在说什么!”她干笑,胡乱答了一番。
“你还要工作吧?我就不打搅你了。”她草率鞠了个躬,转身就想走。
“等等。”关谊彦却叫住了她。
璩佑贞停住脚,提气,然后转身,故作平常的道:
“怎么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他记得他应该没有把名片给她才对。
“我”她心惊了一下。
事实上,名片是不小心被她捡到,她却私自保留。
“你家里有你的名片。”她避重就轻地解释。
“是吗?”
必谊彦朝她走了几步,目光紧紧盯着她不放。这让璩佑贞感到有点胃酸逆流、神经紧绷。
“那、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上班吧。”她不自觉地抓紧皮包上的细皮带,转身低头。一心一意只想逃离他的凝视,因为那会让她产生不当联想。
“我送你回去。”
必谊彦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来。
“不用麻烦了,你还在上班不是吗?”
“我等等再回来就好。”他放开了她的手。
“真的不用了。”她露出干涩的微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既然能自己来,当然也能自己回去。”
“喔?是这样吗?”关谊彦扬扬眉“前面路口刚好都是酒店,其中有几家,里面的小姐都是走0l路线,你不怕被喝醉的欧吉桑騒扰的话,你就自己走出去好了。”
经他一提,璩佑贞才想起她刚才走进来的时候,一路上有不少奇怪的人对她行注目礼。
“连这种事你也要考虑这么久,大不了你付我车资和工钱嘛。”
必谊彦冷不防握住她的手,转身就往他工作的地方走了去。
璩佑贞被他手掌传来的温暖给震住。
她应该要甩开他的手,然后坚持自己搭计程车回去!正确来说,她应该要这么做。
但是她没有。
这个男人明明就没有优点可言好吧,虽然他煮的菜很好吃,还有他很疼爱妹妹,然而除了这些,他根本就是恶魔一个。
只是恶魔一个。
但是,为什么被他握住的手,却传来微微的暖意?像是有一道电流流往心脏,然后传遍全身,直达四肢末梢,让她的指尖隐隐约约感到刺麻。
车子停在璩佑贞的公寓门前。
穗佑贞缓缓地打开了车门,却在下车前,转头看着驾驶座上的他。
“你的工作”她欲言又止。
“怎么?”关谊彦等着她的下文。
“你做这个工作一个晚上要吻几个女人?”不是试探,她是真的好奇。
像是没料到她会问这种问题,关谊彦楞了一下。
“不一定。”
这答案听起来很像敷衍,但事实上真是如此。
“没有平均数吗?”
她想起她在门口看见的那一幕,不禁猜想,如果只要付费,他就能做到人人皆是平等对待的话,那他是否分得清楚他在吻的人是谁?
“平均数?”
必谊彦皱起眉头,平均数用在这种地方很奇怪吧?
“我平均一天吻五个女人。”
“算了,我是外行人,可能问了很愚蠢的问题。”她耸耸肩,自嘲地笑了笑。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他收回目光,双手摆在方向盘上。
璩佑贞沉默了一下。想问这个问题的动机太复杂了,她不认为自己能轻易地说明白。
“没什么,好奇而已。谢谢你送我回来。”她生硬地笑了一声,然后转过身,伸手想推开车门。
好奇?
忽然,关谊彦伸出左手,轻抚她的右脸颊,将她的脸扳向他,强迫她正视自己。
“没有平均数,不过我可以做更详细的报告。”他微微倾前,呼吸气息几乎触及她的鼻尖。
璩佑贞一双水瞳因为惊讶而显得更加圆亮,她怔怔地看着关谊彦,完全忘了要做出任何反应。
“你刚才在店门口看到的那位,是今天的第四人。”说完,他又更靠近她一些“如果加上你的话,就有五个人。”
他的双唇几乎就要覆上她的红唇。
“不过”他的唇就在她鼻尖下低语着“离打佯还有三、四个小时,”说着,他退回了原来的位置,也收回了左手。“这段时间会追加到几个人,我不确定就是了。”
看着他若无其事似的侧脸,璩佑贞这才想起了要呼吸。
“你”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他就要吻上她了。
她打从心底这么认为。
“我没花钱,不用把我算在内。”呼吸稍喘,璩佑贞把持着最后一点意志力,故作从容地下了车。
她很怀疑她会不会在上楼梯时跌下来。
确定她上楼之后,关谊彦才踩下油门,驶回工作的地方。
一路上,左手掌心还残留着她脸颊上的细柔触感。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捉弄她,只记得有那么几秒,他是下意识地想吻她。
理智告诉自己,她是承学的导师,再怎么荒唐、再怎么饥渴,也犯不着找弟弟的导师下手。
然而却在那短短的几秒之中,曾有一刹那,他的脑海浮现了“管他去死”的冲动,只想放纵自己的欲望,直接掳获她的唇
等等!
他想吻她?
他想吻那个鹦鹉转世的女人?
像是意识到自己脱序的行为,关谊彦甩甩头,吸了吸鼻子,勉强将注意力集中在开车上。
他宁愿把自己刚才的行为解释成“午夜的兽性”或是“日积月累的职业病”也不愿意承认他是出自于内心的“想要”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