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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晚自习。
我还是喜欢在上课时胡思乱想,继续着常人不可理喻的沉默。其实不喜欢这种阴郁得近乎发疯的发泄方式,只是久而久之,发现沉默已是种习惯时,自己彻底爱上了这种习惯。现在的沉默不再是单纯的思考,还有挣扎,是否对星儿表白的挣扎。
下课铃及时响了。
在我刚收回所有思绪和书本时,听到甜腻腻的声音:“萧寒哥!”
教室里瞬间出奇的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门口,有个穿红色T恤的美丽女孩站在门口微笑,大家又将目光聚集在萧寒身上。我可以从安静中感受出他们心底的猜测——萧寒?哥?大概又过了几秒钟,一切又恢复正常,与平时不同的是:有个外班的女孩拎了一大袋零食进来,坐到萧寒对面。
不用多想,这女孩自然是蒲公英。
蒲公英大方的坐到萧寒对面,对着我们三人,星儿脸上是亲切的微笑,我想这算是与蒲公英打招呼吧。
蒲公英回了个微笑,和她们不熟的人还以为她们相识很久了。我看着眼前的蒲公英,心里纳闷:不是吧,萧寒不是说不会答应这门天上掉下来的喜事吗,怎么……?
就在我疑惑之际,蒲公英说话了:“萧寒哥,可以和你聊天吗,下自习了一个人好闷!”
萧寒看看蒲公英,又看看我,对蒲公英说:“你好象忘了点事吧!”
蒲公英瞟了我一眼,很不情愿的从口中挤出几个字:“砂子哥好!”
我被搞得莫名其妙,惊叹萧寒的“乾坤大挪移”已练得炉火纯青,我想我要变成很冤的替死鬼了。
在我叫冤之时,萧寒又说话了:“你看,你叫得太生硬了,别人答应都没心情。”
蒲公英一瞪我,用腻死人的声音拖着:“砂子哥哥!”
我差点没把胃给吐出来,连忙应着:“恩,恩。”生怕应慢了,蒲公英会玩出什么花样来折磨我。
蒲公英扭过头,得意的向萧寒使眼神。
现在的氛围有些冷清,大家好像都没什么话说。之所以如此,我想可能是蒲公英还没进入我们三人的圈子。蒲公英也注意到这点,把袋中的零食散在桌上,说:“你们都不要客气哦,否则要吃亏的!”
桌上的零食还是没人动,蒲公英看起来有些急了,叫着:“怎么都不给我面子,再没人吃我可要生气了!”
说完丢一块饼干给我:“砂子哥,赏个脸吃点吧!”
我看着蒲公英藏刀的笑脸,心生十二分寒意,忙接过饼干吃起来。星儿与萧寒相视一笑,拿着零食象征性的吃起来,我暗自叹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星儿看出了我的不快,对蒲公英笑:“你这样欺负砂子可不行,砂子可是我弟弟!”
蒲公英看着一旁脸红脖子粗的我,大笑:“不是吧,你怎么认了个姐姐,是不是幼小的心灵需要人关爱?”
不知出于什么冲动,我仰头对着天花板一声长叹:“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为什么老把我当聊天的材料,唉!”
说完才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我马上听到他们三人的欢笑,然后是蒲公英的声音:“谁让你看起来那么老实!”
蒲公英一刻也不停的说话,我都有些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看看萧寒和星儿,他们只是静静倾听和微笑,我妒忌他们的默契。
终于,蒲公英好象说累了。她扫了我们一眼,耍起小姐性子:“不公平,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说话,好象我是个犯人!”
说完目光又落到我身上,我想我又要成为这位小姐的牺牲品了。果然,她眼光定在我身上,起身走到我身边,挽着我的手,用不容抗拒的口吻说:“陪我坐前面!”
我用力甩开她的手:“男女授受不清!”
不想她挽得更紧了:“什么男女授受不清,像个老夫子,我现在可是你的妹妹,陪你妹妹坐一下都不愿意吗?”
我无奈,只得陪她坐前面。
蒲公英正对着萧寒,我正对着星儿。
第一次近距离从正面看星儿,也第一次因为看女孩入神。其实有很多机会正面看星儿,只是害怕与星儿对视及自己青春期的羞涩,一直没能这么做。今天终于看清了星儿的面容:她的眼睛大且清,像一泓清澈明净的湖水;睫毛长却不张扬,像湖边等风来抚慰的草木;鼻子精巧,让人觉得可爱;我喜欢她上扬的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美而且亲切;她的皮肤不是简单的纯白,白中隐着幽蓝,柔和更加了一些让人看不清的感觉;鬓角的长发柔软的伏在脸上,遮着耳朵,让这张美丽的脸显得神秘。我暗想:有这张美丽面容的人难道不是来自天堂的天使吗?
这时耳边响起两声咳嗽,我反应过来,看着星儿明净的笑容,忙低头躲过她的目光。我下意识的摸自己后脑袋,感觉全身的血都涌入了大脑,脸一阵阵发热,我想我有些失态了。
不用多想,发出这两声咳嗽的是蒲公英。她斜坐着,用手撑着脑袋,不怀好意的看我:“砂子哥哥,不要这么投入吧!你看你,口水都滴到桌上了,看美女也不要这么夸张吧,像刚从原始丛林出来的野人一样!”又对着星儿笑,“是不是啊,星儿姐!”
我抬头看星儿,星儿什么也没说,一脸的微笑。我不知哪来的勇气,阴险的看着蒲公英:“要是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也会这样看你的。”
我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只觉得胳膊上生疼生疼的,我条件反射的一声惨叫“啊!”,转身看蒲公英。她对我瞪着大眼睛,好象要把我声吞掉一样,她的手又伸过来,准备再对我下毒手,我忙避开,听见她口中叫着:“哼,敢取笑我,你再说一次看看!”
我一跃而起,跳得远远的:“说错了,说错了,就算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也不敢这样看你!”
我听见萧寒和星儿的欢笑,蒲公英真的发怒了,从座位上跳起来就要抓我。我反应还算敏捷,很轻松的避开她的魔爪。可想摆脱蒲公英谈何容易,我被她追得在教室乱转,狼狈不堪。
蒲公英一个劲的跟着我跑,一点也不嫌累,我被追得大口大口的喘气。萧寒总算还有点人性,终于说话了:“蒲公英,别追了,人家砂子都怕你了,这次就放过他吧,等有了机会了再报复他。”
蒲公英总算停了下来,气喘嘘嘘的对我说:“今天暂且饶了你,记住了,下次还敢取笑我,我决不放过你,哼!”
她坐下来打开一罐可乐喝,一边得意的看着我。我大叹逃过了一劫,心想怎么就这么倒霉,认识了这么个难缠的女孩。她手里拿起另一罐可乐,看着我:“砂子哥哥,要不要喝!”
我用手擦额头渗出的汗,大声说:“喝!怎么不喝!不喝白不喝!”
随即一罐可乐沿直线朝我脑袋飞来:“想喝就接住!”
我身体后仰,一把接住可乐,心里暗叫:“妈妈呀,简直就是谋杀,幸亏我速度快,要不就成为这罐下之鬼了!”
喝着可乐,心里也不免有些怕怕,担心一不留神就会有张凳子飞过来。很突然的,星儿对我说:“砂子,我们到操场去走走吧,不要影响到人家哦!”
说完神秘兮兮的对蒲公英使眼神,蒲公英看着萧寒的眼,满脸通红。
我和星儿朝操场的方向走,看着星儿的背影,我有些欣喜,更多的是不解:难道星儿有话对我说,可为什么只顾着朝前走。我没有去问,害怕打破这份安静与神秘。就这样,我看着星儿柔软的长发,随她的身影往前走。
走到操场,星儿停下来,轻轻一甩头,鬓角的长发轻柔的摆动,很美丽。星儿理了理鬓角,用清澈的眼对着我,我忙避过星儿的目光,心头涌起莫名的温暖。
我抬起头,星儿的眼睛好象没离开过我的脸,我刚刚准备避开,听见星儿天使般的声音:“不问我有没有话对你说吗?”
“恩,今天晚上的星星真多!”因为紧张,我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星儿噗哧一声笑了:“哦,今晚的星星真的很多。”
星儿的笑声让我显得更加慌张。
星儿拍着我的肩,笑着:“小朋友,说了你还没有初恋嘛!恩,今晚的星星真的很美,那就陪我看星星吧!”
我看着星儿满脸的天真,心中的局促消失了,只觉得眼前这个安静的女孩真的很美。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错觉,像在看一部电影:一个全身散着幽光的女孩仰着头,安静站在夜晚的草地上看满天的星,目光与星光融成同种颜色,似乎在等待某个故事,或是开始,或是结局。猛的,我惊醒了,因为发现一个与自己有关的秘密:我是个边缘人,站在故事开始和终结的地方,旁观将要发生的一切,至于要发生什么,我无从知晓,只是等待,等待,无助的等待……
这时很想说一句话,又有些担心说出后无法面对星儿。在我犹豫不决时,星儿把头转了过来,突然间我变得异常坚决,我看着星儿明澈的眼睛:“星儿,想对你说句话,愿意听吗?”
星儿微笑着点头。
“我喜欢你!”
我害怕看星儿现在的表情,有些后悔了,害怕会出现尴尬的场景。只是等待,等待星儿的某句话,时间此刻像被凝固了,黑暗中的我有些局促不安。
感觉过了好久,星儿还是没说话。我抬头看她,她看着我的眼,满脸的微笑,好像一直等我抬头看她,她轻轻的问:“哦,是吗?”
她的轻描淡写让我疼痛,我盯着她的眼,一脸的认真:“真的,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星儿的笑容很美:“你不觉得今晚的星星很美吗?”
星儿的回答让我沮丧,我开始不说话。
星儿只是笑,她轻轻的做深呼吸,用甜美的声音打破尴尬:“砂子,你了解萧寒吗?”
我摇头。
她又问:“你了解我吗?”
我摇头。
她抬头仰望满天的星:“每颗星星都想和其它星星靠得更近,所以它们闪烁,用自己的光温暖别人。可是它们不知道,彼此的距离是无法消除的,那遥远的光年已经存在了几十万年。这就是宿命的游戏,没人能破坏,星星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我不懂,只觉得星儿说的太遥远。
“很多事情的发生是不需要理由的,有没有理由它们都会发生。对抗是不理智的,那只会带来痛苦,我们要做的是在命运的轨迹上前行,一圈一圈!”
我摇摇头:“我不懂!”
她笑了笑:“轻易说喜欢是奢侈,轻易说爱是浪费!”
我凝视着眼前这个神秘的女孩,她的思想像她的眼一样深,如果沦陷在了这深之中,你会有种迷失的感觉,温柔的痛苦。
星儿看着我的眼睛,一脸的平静:“宿命是一场不可知的游戏,没人会在游戏中失败或成功,大家要付出自己的一切,找到生活的结点。在这场游戏中,我们是主角也是配角——游戏的棋子!”
我想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你想知道关于自己的故事吗?”星儿温和的笑
我点头。
“用心去感知,有一天你就会明白。也许,星星也会告诉你。”星儿只是笑,一脸的神秘。
“星星会告诉我?”我自语。
话题好像到了死角,操场上偶尔会有风吹过,让人觉得有些冷,我和星儿都不再说话。
我想知道现在萧寒和蒲公英的情况,我问星儿:“你说萧寒和蒲公英会怎样?”
“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那么我们呢?”我追问。
“暂且不说,保密!”她笑着,任风抚弄她鬓角的长发。
“以后可以常陪我看星星吗?”
“什么时候?”我连忙问。
“有星星的所有美丽晚上。”
星儿转身离开,我没有陪她,只目送她蓝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我抬头看天——今晚的星星真的很美。
回到寝室已11点。
萧寒坐在我床头,眼睛凝视前方,陷入在只有他才知晓的故事中。我拍了下他的肩:“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抬头:“你走之后我就走了。”
“那蒲公英呢?”
萧寒很冷的笑:“你觉得我会陪她玩吗,我有那么无聊?”
说完翻身****,自语:“熄灯咯,睡觉了。”
话音未落,整个寝室楼的“啪”的灭掉了。
我问上铺的萧寒:“就这样睡了,不问星儿对我说了什么吗?”
“总之没说喜欢你,一个人失眠去吧,别想拉上我。”说完就听到萧寒均匀的呼吸声。
我闭上眼,然而我分明看见星儿安静的站在我眼前,我真的失眠了。
彻夜未眠,早上脑袋晕晕的,整个人恍恍惚惚,像被人抽掉了魂一样。一直耗到晚自习,蒲公英又来吵,我本已不清醒的思维更模糊了。
像昨天一样,蒲公英提来了一大堆零食,我心里琢磨:是不是谈恋爱一定要用吃喝创造氛围。突然想起游戏说过的话:精神享受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的。在我觉得无聊透顶之时,肩上挨了一下,是星儿。
她说:“走,看星星去。”
我一脸的不解:“不是还有一节自习吗?”
星儿用嘴努着一旁的蒲公英,我心想:女人都是天生的政治家。
萧寒在一旁叫冤:“毛主席说‘不要抛弃群众’,你们怎么能这样?”
星儿只是笑,扯着我的衣袖就往外走。
晚自习时的课间总是闹哄哄的,男生女生各自一堆堆的聚着,谈论彼此感兴趣的东西。偶尔有个别的男生和女生单独聊或打闹,被一旁的人看作异类,暗地里诽谤那么几句,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只是妒忌。我走在这些人中间,心里有十二分的不自然,生怕会有人中伤星儿,我讨厌落在自己身上冰冷的眼光,更讨厌一些无耻的人说些很无耻的话,聚在一起无耻的笑。我让自己走快点,快点离开这个混乱的地方。
我们在操场只是看星星,星星们把光温和的投射到星儿身上,星儿鬓角的长发轻轻舞动,美丽而迷人。我们一句话也不说,默契的感知对方的心,很久很久,温和的感觉。
日子无声无息的过,重复和平淡,竟无缘由生出幸福的感觉。我偶尔会失眠,想星儿,猜测关于她的故事。在还有一节晚自习时,蒲公英很准时的到,把我和星儿催走,我会陪星儿在操场看星星,神秘的夜空下我们无语,等到下自习我们互道晚安。
不知不觉天已转凉,天空偶尔可以看见雁群南飞,排成人字或一字形,苍凉的叫,像是告别;校园中的枫叶不知什么时候落得干干净净,只剩一根根树杈孤独的对着苍天,倾诉秋天;落叶也被人扫成一堆,烧掉了,剩下一些灰烬被风卷走;操场是一片枯黄的草,像极了营养不良的人的头发。我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秋的萧瑟,它告诉我关于这个世界的真实景象,匆匆的来也匆匆的走,最终不留痕迹。
喜欢站在走廊上,感受风吹过脸的感觉,想关于过去和未来的故事,为自己感叹。萧寒站在我身边,一句话也不说,看着遥远的长空,一抹淡黄的秋。有时会莫名的伤感,想到身边那些若即若离的人,觉得生活有些沉重。始终想不通为什么星儿喜欢在彼此之间置一层膜,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很遥远,就像看天空中那些闪烁不定的星星,我们可以清晰看到彼此,只是,我们真的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