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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一离开后,封梨双霍然惊觉,在他关心备至的温柔下,她竟又忘了问他的名字、忘了探他的底细。
她有些懊恼,思绪纷扰,但益发沉重的眼皮却让她无法深入探究。
迷迷糊糊中,那些过往点滴却似梦魇,反覆在她脑海盘旋、搁浅,让她睡得不甚安稳、舒服。
“爹、娘别丢下双儿一个人不要”
“不要我不回去没有葯没有”
爹娘的遗言,在梦里,成为一句句支离破碎的哭喊,由唇中逸出,听来尽是苦涩的呓语。
忽地,在意识仍昏昏沉沉之时,封梨双却清楚感觉到一双柔软厚实却冰冷的掌轻轻抚过她的脸
“好姑娘,你果然跟你娘一样讨人喜欢”
当那苍老如鬼魅般的嗓音,随着笃笃杵杖声飘入耳底时,浮现在脑海里的影像让封梨双猛地由浑沌中惊醒。
“好姑娘,姥姥找了你很久。”穿着一袭黑衣的老妪,柔声笑道。
那阴沉语调缓缓敲入她的心,每一个字都让她胆颤心惊,蓦然间,神志全数回笼。
毒姥姥!封梨双有些惊慌地睁开眼,一看清眼前的人,粉唇轻颤得挤不出一句话。
“怎么了?不识得姥姥了?”冷冷觑着她惊恐的神情,毒姥姥瞬即又道:“也是这么多年没见,你不认得我,很正常。”
下意识缩了缩肩,封梨双眨着眸,似乎想确定眼前的一切,是否只是出自心底深处的恐惧。
暗暗调整吐息、宁定心思,好半晌她才正声道:“不我不跟你回去”
从俞红诽为了封漠扬背叛“阎底门”开始,毒姥姥从未放弃将俞红诽缉拿回“阎底门”的念头。
在封梨双七岁那一年,孙袭欢离开雪山极境后,毒姥姥便寻迹而至。
毒姥姥一眼便看中年仅七岁的封梨双,并打算将她带回“阎底门”训练她成为“阎底门”的掌门。
当时,因为封漠扬夫妻的死命相护,封梨双终是留在双亲的身边,两夫妻却也因为那一战而身中寒毒。
这些年来,毒姥姥临去前那一句话深深烙在她的脑海,毒姥姥说,终有一天,她会把她带回“阎底门”
“傻姑娘,你以为你逃得过姥姥的手掌心吗?”
残存在深处的恐惧,在内心隐隐颤动,有那么一瞬,封梨双希望自个儿永远不要醒来。
戒慎地瞪着她,封梨双虚弱沙哑地开口问:“难道你一直跟着我?”
毒姥姥扬了扬唇,沉哑的语音里有说不出的赞赏。“你十分争气,姥姥的眼光果然没错。”她冷声干笑,已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庞因为笑意,扭曲成骇人的诡谲。
打从爱徒俞红诽与她的夫婿因为寒毒辞世后,她暗暗跟着封梨双好一段日子,亦因此窥得封梨双比她娘亲更聪明也更狠毒的一面。
像这样的姑娘,比她的娘亲更适合“阎底门”掌门之位。
“我争不争气与你无关!”性子里的傲然不允许她示弱,封梨双紧握着笔,倔强地强调。
唇边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毒姥姥迅捷如风地出手锁扣住她的咽喉道:“双儿,姥姥这么喜欢你,你可别让姥姥失望。”
封梨双直瞪着她,用凌厉的眸光来表达内心的坚定。“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跟你回去!”
忽地,毒姥姥松开手,阴沉叹了口气。“傻姑娘,像你这样的性子,注定当不了好姑娘。只要跟姥姥回去,未来就没人敢欺负你。姥姥更会把毕生的毒功全传给你,届时那些所谓正派人士,绝对个个拿你没法儿,到时,你会感激姥姥的。”
“我不是恶人!”封梨双不敢置信地嚷着。
“这可由不得你。”扬手一掠,毒姥姥对她的抗议恍若未闻,转瞬已将她的纤腕握在掌里。
“唔”耳底落入骨节咯咯作响的声音,封梨双痛得几欲晕厥。“放、放开我!”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毒姥姥岂会轻易罢手。“乖乖听话会少吃点苦头,再说,你爹娘死了,你要在江湖独自飘泊多久?难道你不渴望有个家、有亲人吗?”
“不!我不孤独!”她紧抿着唇,倔强地昂起下颚。
毒姥姥唇角扬着一抹嘲弄的笑,笑声瘩哑沉然。“傻姑娘,自败欺人不是好事呐!”
心陡然一窒,情急之下,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喊道:“我不孤独,我爹娘临终时说过,我的家、我的亲人全在‘步武堂’,只要我回去”
话未尽,一察觉内心真正的想法,封梨双的话怔怔地滞在舌尖,暗暗噤了声。
就在这时,毒姥姥忽然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没多时一名俊朗少年正准备推门而入。
一瞥见有人进门,毒姥姥脸色微微一沉,迅疾举起手中杵杖,精准无比地点住封梨双的穴道。
端着煎好的葯,正要敲门的司徒少尘发觉房里有异样,他快速推门而入,紧绷的思绪因为封梨双的话,诧异万分地窒了窒。
难道五叔的推断没错,这毒姑娘真的是大师伯的女儿?!
“公子快走!”尚未来得及细思,封梨双吃痛大叫的嗓音拉回他的思绪。
司徒少尘猛地回过神,一抬起眼才发现,床榻边立着抹全黑的身影,而仅着中衣的封梨双被对方挟持住。
“你是谁?放开她!”甩开葯碗,司徒少尘拧眉疾声道。
“哼!”毒姥姥冷哼了一声,抄起封梨双的纤臂,俐落地往窗边而去。
见黑影陡地往窗边疾扑而去,司徒少尘身形一转,早一步截住对方的意图,挡住了她的去路。“站住!”
“小子,劝你别多管闲事。”见年轻男子身手不凡,毒姥姥心下一凛,举杖朝他横扫而去。
司徒少尘俐落的身形痹篇攻势,毒姥姥的武功亦不容小觑,几番在他脚步未定时,杖招便朝他招呼砸去。
封梨双在一旁瞧得胆颤心惊,深怕他一个失手,会死在毒姥姥杖下,无奈被毒姥姥点了穴、全身无法动弹,只有干着急的分。
“姑娘是我们‘步武堂’的人,请前辈放了她。”与毒姥姥交手数十余招,司徒少尘分神朗道。
突兀地,一声低嗄冷笑由毒姥姥唇边逸出。“呵!自称名门正派的‘步武堂’竟会教出像她这样的毒丫头,若真传出江湖,岂不惹人非议?”
在毒姥姥左一句狠姑娘、右一句毒丫头的淡讽下,封梨双抿唇冷冷一笑,觉得自己目前的境况真是可笑得紧。
男子自认为名门正派的弟子,若不救她,是再合理不过。
“公子不用管我,让我随她去便是。”她当惯妖女,心恶、肠毒,横竖与名门正派沾不上一丁点关系。
听她说得云淡风轻,司徒少尘一瞬也不瞬,望着眼前带着几分蛮气的苍白小脸重申:“只要你是‘步武堂’的人,谁都不能带你走!”
男子这番话,惹得封梨双的心怦然骤跳。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们素昧平生,为何他要一而再,再而三帮她?
封梨双心绪起伏不定地怔在原地,下一刻,几番接招、应招间,男子已夺得先机,牢稳握住她的手腕,硬是将封梨双拉至身后护着。
陡然失去手中人儿,毒姥姥惊怒交集地阴沉道。“你这臭小子,坏我大事,休怪本姥姥无情!”
语落,毒姥姥手中杵杖疾翻,如同雨落般地朝两人击去。
为免分心,司徒少尘旋身解开封梨双身上的穴道,施劲将她拽到一边。“藏好自己!”
她悚然一惊,回过神,人已被推出缠斗范围。
封梨双杵在一旁观战,在两道身影缠斗得不分轩轾之时,纤指已不自觉收拢,悄悄将心头那莫名紧张的情绪紧握在掌心。
在两人又拆了数十招后,封梨双赫然发现,毒姥姥扳动杖身机关,数十枚喂毒的暗器齐往司徒少尘的方向射去。
“小心,有暗器!”
司徒少尘闻声,微微侧身躲过,数十枚暗器皆射入他身后板壁之上,顷刻间,暗器上的毒液便蚀去了大片木头。
足以见得,若让暗器入肉着骨,必然立时毙命。
惊悸之余,司徒少尘眼角轻抽,冷声凛道:“婆婆出手未免太过狠毒!”
“哼!本姥姥就瞧你有几分本事,胆敢与我‘阎底门’作对。”毒姥姥一击未中,恼得再举起杵杖!
司徒少尘微微一怔,这才知晓这姥姥原来是“阎底门”之人。
若由此层关系推断,毒姑娘是大师伯女儿的机会更大啊!他转念一想,越发确定自己的推断无误。
然而,在他心念转动之间,司徒少尘忽略了毒姥姥脸上稍纵即逝的冷笑,以为她欲再发毒针。
一个错判,他再回过神,毒姥姥手中杵杖已朝他的肩侧击去。
封梨双见状,心头一凛,毒姥姥乃“阎底门”掌门,年事虽高,行事却极毒辣阴狠,她见识过毒姥姥手中杵杖的厉害,要真让那杵杖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在心乱如麻之际,莫名的冲动促使她心一横,娇小的身子不假思索朝司徒少尘直扑而去。
“不”
声重击。司徒少尘察觉她的意图,心头一寒,尚来不及出手,却听得“砰”一声!
“唔!”疼痛难当的感觉在后背爆开,封梨双紧抿着粉唇,咽下一声惊呼,却抑不住直涌上喉头的鲜血
倏地,大小若雨点的温热液体,喷落在司徒少尘震惊的脸上及衣衫上,他微愕地呆望着封梨双。“毒姑娘,你!为什么”
他是天之骄子,亦是背负着重责大任的圣朝少主,从小不缺关怀呵护,然遇上这攸关生死的一刻,封梨双舍身相救的震撼,深刻得如同火焰深深烙入胸口。
虚弱地攀住他宽厚的肩,封梨双只觉眼前朦胧一片,恍惚喃着:“为什么是、是啊!为什么?我我或许是疯了”
话未尽,她再发出另一声痛极的呻吟。
她曾经信誓旦旦,绝不与“步武堂”任何人有所牵扯。
她不愿回“步武堂”但“阎底门”更不是她的归依之所,明明最不想招惹的两个地方,却偏都让她摆脱不了。
这一刻,连她自个儿也搞不清楚,她连男子的名字都不知道,为何会做出这以身相护的动作?
毒姥姥杵在一旁,眼见这一幕,阴森森地冷啐了一声,不明白为何她看中的姑娘皆是如此?
“哼!又是一个不该留在人间的笨丫头!”语落,她举杖,准备一杖取了封梨双的性命。
“不准你再伤她。”司徒少尘举臂抵挡毒姥姥的杵杖,以坚定、平稳的语气开口。
毒姥姥一怔,讶异眼前的人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满脸阴霾地开口:“你到底是谁?”
“‘步武堂’第二代弟子,司徒少尘。”
司徒毒姥姥因为这姓氏整个人陷入错愕当中。
她隐约记得在多年前,有个美丽的女子带着个中毒的白发男子,上“阎底门”求葯的往事
不待毒姥姥细思,司徒少尘运劲震开毒姥姥的杵杖,抱着封梨双跃上窗棂,峻唇淡扬地道:“若婆婆真有不甘,司徒少尘在‘步武堂’等候指教。”
风扬,他身上的衣袍与发丝随风凌乱飞扬,微扬的唇角悠然淡笑,眼中却杀气十足。
毒姥姥瞅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瞬时有些恍然地想,这个少年不简单呐!在她暗自深思之际,司徒少尘已抱着封梨双消失在眼前。
冷冷觑着两人渐远去的身影,毒姥姥莫名地感觉到心头漫起一阵浓浓的失落。
在多年前,她心爱的弟子也是这么跟个男人走了。
身为一派掌门,穷极一生追求、钻研毒理,她却还是弄不懂,身为人该有的七情六欲。
思及此,她痦哑凄楚的可怕笑声在四周回荡
“毒姑娘,你还好吗?”
她紧蹙着眉,眸光倔强,忍着不发出痛苦的呻吟。“我们要去哪”紧偎在男人的怀里,她被动地随着他飞窜疾驰,远离她埋在心底深处的恐惧。
司徒少尘低下头来,深幽的双瞳注视着她,发梢落在她苍白的脸蛋,柔声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再受半点伤害。”
这一刻他才发现,她的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襟,这般不安的举止,让他不由得为她多了几分心疼。
“嗯”她虚弱地轻应了声,唇边有抹淡淡的笑。
男人低沉、温暖的嗓音,好似某种带着法力的咒语,莫名的,视线逐渐涣散、意识逐渐蒙眬,封梨双安心地合上疲惫的眼。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要对我这么好”封梨双紧闭着双眸,无声问着。
浑噩的思绪伴随着心中难以捉摸的悸动,她固执地想厘清他们之间的牵扯究竟为何而起。
“有什么话等你伤好了再说,而我也有一些事情想问你。”看着她几近死白的脸色,司徒少尘语气徐缓地开口。
咽下喉咙微酸的紧窒,他隐隐察觉状况似乎有些失控了。
他的心,似乎被这个人人口中的“毒梨儿”、小妖女、坏姑娘给隐隐掀起了阵阵波澜。
在他心绪不定之时,封梨双突如其来地轻吟出声。“司徒少尘”
没听清楚她咕哝着什么,司徒少尘低下头瞅着她。“什么?”
他的贴近,让他温热的吐息吹拂着她的发,意外的,封梨双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你一直没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不不公平”她虚弱的语气有着淡淡的怅然与不甘。
讶异她会如此在乎这一点,他也不解释,仅是温温地莞尔一笑。“对不住。”
若不是太过虚弱,封梨双定是会好好嘲笑他一番。
无心细思太多,她枕在他的宽肩上,贪婪地汲取他身上让她感到安定的气息,放下戒心,依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