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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以来,下了好几场大雪,整座邺城银装素裹,透着一种罕见的澄净的美。王宫的大殿前,梅花枝桠错落在空间中,只看得见那碎裂的红如泼开的染料,几乎要渗透到每一朵雪花中去,透着一种淡淡的伤感。
长恭随手折了一朵红梅在手里把玩着,脸上却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情。这几天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恒迦好像有些怪怪的,似乎在故意避着她。就像今天顺道叫他一起去上朝,没想到仆人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搞些什么鬼。
她到了大殿的时候,却发现今天的气氛好像和平时都不一样。那些大臣们纷纷围着其中一位大臣,七嘴八舌地说着贺喜的话语。
她上前一看,原来那被围大臣是当今太尉——冯翊王高润。说起来这位也是她的亲叔叔,不过这位叔叔向来性子淡薄,对权利也没什么兴趣,可能也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才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现在。
“高太尉,这回您和斛律大人家成为亲家,实在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一人笑咪咪的巴结道。
长恭一愣,斛律大人?他什么时候和斛律叔叔攀上亲家了?怎么也没听恒伽提过?难道是斛律叔叔那位侧室所生的女儿?
“高太尉,令女容貌无双,性格温顺,德仪兼并,确实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又有人插了一句。
长恭更是觉得奇怪,于是拉了拉身边的一位同僚道“这到底是谁和谁?”
那位同僚颇为惊讶的看着她道“王爷,怎么尚书令连这么大的事也没告诉你?”
“什么?”
“您还不知道吗?尚书令就快和高太尉的幼女成亲了,听说是刚订下的亲事,这下就好了,我还以为尚书令真的不打算娶正室呢,这下斛律将军也能松口气了”
他接下去说的话,她根本没有听清。只是觉得思维中,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白。仿佛有一道闪电蓦地劈过去,劈开一线窄窄的暮色。然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抓不到。胸口上,就好像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
按捺住紊乱的思绪,她抬眼朝四周张望,却始终没有发现恒伽的身影。这时,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看,斛律将军也来了!”
斛律光一出现在大殿里,也立刻被众人团团围住,他一边客套应付着大家,一边又意味不明的看了长恭几眼。
“斛律叔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强作镇静,低声开口问道。
“也是刚定下来的,长恭你已经有了正妃,恒伽若是还一直不娶,不是让我担心吗?不过现在好了,恒伽的未来正室夫人也是你的堂妹,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长恭的眉角微微跳了一下,居然还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恒伽他——自己中意这门亲事吗?”
“哦,我告诉他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的就接受了。而且他今天没来上朝,就是亲自去太尉府拜访未来的妻子去了。”斛律光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她“长恭,你也会恭喜他吗?”
长恭继续扯动着嘴角“当然了,斛律叔叔,我们是好兄弟,我一定会恭喜他的。”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胸口却忽然一阵刺痛,好像有什么在胸臆中猝然碎裂,
“这就好,等办完了亲事,我就和就回漠北,以后这里就交给你和恒伽了,”他顿了顿“身为男儿,守卫好国家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斛律叔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从喉咙间发出了声音“不过,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我,我先回去了。”
“去吧,长恭,我会向皇上说明的。”斛律光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免眼中掠起了一丝心疼的神色。他也并不想这么做,只是——再继续让他们这样下去的话,只怕
跌跌撞撞走出了王宫之后,她再也无法装下去,再也无法忍下去,紧紧的抓着心脏的地方,那里很痛,象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切去了一块似的,除了心痛外,还有难以忍受的空虚,好象灵魂里失去了什么,空荡荡地没有着落。
有什么东西在眼睛里涌动着,强忍了回去,将所有不希望被别人看到的情绪与表情深深隐藏起来,之后朝着犊车走去
她没有朝着自己的王府而去,而是让车夫转道去了高太尉的府邸。她不该不相信他的,可是,现在连斛律叔叔都这样说,又怎么能叫她不信?斛律叔叔,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谎话。
那么恒伽呢?她想亲口听他说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到了太尉府的时候,长恭正好看到恒伽从那里走了出来,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容貌娇艳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却自有一种天然风韵。
她的心里格登一下,之前在宗室的聚会中,她曾经看到这个少女,正是高太尉的幼女。只见少女嘴角含着笑,似乎向恒伽低语了几句,然后又格格笑了起来。恒伽也同样微微笑着,那并不是平常那种虚伪的笑容,而是发自肺腑的,带着轻松愉快的笑容。
两人低低的笑声混杂在清晨的雪地里,雪花飞洒如雨,绝美的画面却让长恭感到沉重的痛楚。他真的在笑还笑得那么愉快。原来,除了她,也可以有别的女人令他真正的笑起来。
长恭愣愣站在那里,咸涩的泪水在眼眶中汇聚凝结成晶莹的光点,又漫然扩散,接着又被她生生忍了回去,脑海里始终浮现着他曾经说过的话“长恭,为了需要你,为了被你需要,我永远都会站在这里,站在你身边”
那种疼痛的感觉涌遍了全身,心在颤抖,人在摇晃,血液仿佛凝固
没有惊动任何人,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离去。
她只愿自己根本没有来过这一趟。
到了王府之后,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将自己关在了房门里,再也没有出来过。任凭小铁在门外叫个不停,她也不开门——
不知过了多久,长恭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的炉火依然烧得很旺,白梅香熏的味道却是早已淡去,只残留了丝丝的清冽纠缠在暖暖的空气里。银色的月光在描绘着浅金飞鸟的屏风上映出朦胧一片。
她揉了揉还昏沉沉得脑袋,不清楚自己不过灌了几杯酒怎么就莫明其妙的睡着了。
“长恭,你醒了?”身侧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心里一惊,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个坐在她床榻边的男人不就是斛律恒伽吗?
她张开嘴,自沙哑肿胀的喉咙中挤出破碎无调的声音“你来干什么!不是忙着要成亲吗?还不多陪陪你那未来妻子!”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他居然轻轻笑了起来,而且还笑得相当愉快“长恭,你最近好像经常吃醋呢。”
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还有闲情开玩笑?她愤怒地瞪了他一眼,鼻子一酸,别过了头去。
“这桩亲事是我爹自作主张为我定下的,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又怕你担心,所以这几天也一直避着你,就是在想解决的方法。”恒伽好笑的看着她,伸手想去拍拍她。
她抬手啪的一声打落了他的手“我看你也乐得很吧,对未来妻子很满意吧,不然你们两人在太尉府门口怎么还笑咪咪的!”
恒伽微微一愣,眯起了眼睛“哦,原来你看到了啊。”
“我亲眼所见,你还想骗我吗?”长恭越说越气,一脚踹了过去“你赶紧娶了她,带她一起回漠北!”
恒伽一时躲避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扑通一声从床榻上滚了下来。他站起了身子,揉了揉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长恭啊,你好歹也是个女孩子,以后对你的夫君别那么粗鲁好不好?”
“去你的夫君!”一个软垫啪的一声扔了过来。
“好了好了,我投降了。”恒伽将软垫放回了床榻上,继续在一旁坐了下来“你知不知道,高润出了名的怕妻子,所以在这个家里和其他家不同,一切大小事基本都是由高夫人定夺的。所以我就直接去找了高夫人要求解除婚约。”
“什么?”长恭的神情有了一丝轻微的变化。
“其实解除婚约也不是那么麻烦的事,我只是告诉了她们算命师父说我生来克妻,轻则克病,重则克死,之所以一直不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高夫人信以为真。当然是自己女儿的命比较重要一些了,所以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并且还对我据实相告的行为十分称赞。所以才破天荒的将我送了出来。”他朝着她笑了笑“长恭,这个答案怎么样?”
长恭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知自己该做怎样的反应。
“那斛律叔叔知道婚约解除了吗?”她结结巴巴地问道。
“当然,他气得说以后再不会限制我的自由。我愿意一辈子做光棍都可以。”
“你你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知不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什么反应,我受了多大的刺激你明白吗?你真是太过分了!”她一反应过来,就开始反攻。
“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娶正室的,是你自己不相信我”他眨了眨眼,露出了无辜的表情。”可是“她忽然觉得好像反而是自己这边有些理亏,忙胡乱找了借口赶人,”已经好晚了,你快些回去吧。”
他神色一黯,垂下了眼睑“就让我多待一会吧,长恭,我想再和你多待一会。”
见他的神色忽然变得古怪,长恭推了推他“你怎么了?恒伽?可是现在天真的很晚了,你明天可以再来啊。”
“明天我来不了了。因为——”他抬起眼望住了她,声音清越低沉,仿佛有水滴从高处的叶子上缓缓滑下,划到叶尖就此停住,在风中发出微微的撕裂声音。“因为明天我会和父亲出发前往漠北。”
长恭犹如被雷击中一般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这也是父亲答应解除婚约的条件。明天我就要出发去漠北。如果我没猜错,父亲是在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过于亲密了。”他的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明亮。“长恭,你想去漠北吗?像以前那样一起无拘无束的在漠北生活?虽然生活清苦,但是那里没有人会在背后议论我们,也不违背你守护这个国家的意愿,不是吗?长恭,只要你愿意,我一定有办法能说服父亲。”
见她似乎还在思索着,恒伽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那么我先告辞了,长恭。”他刚转过身,忽然察觉到袖子被人拉住了,然后,身后就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声音“恒伽我想和你在一起”
望着面前面色潮红的她,他的心里一动,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抚摸起她的嘴角。长恭的眉轻轻的挑起,氤氲的眼波流转出月光水华,而后,一口咬上唇边越加放肆的手指,伴随着她细柔带笑的声音“这是惩罚你没有遵照约定对我有隐瞒,害我差点还以为是真的,这次只是咬下手指小惩大诫。以后要是再犯,你也该知道后果”
微微吃痛,恒伽的脸上却是相当满意的笑容,撤开手指,猛得俯身擒住身下那抹挑衅的柔软,辗转,深入,猛烈的舌却在侵入之后变得温柔,细细的探索着每一寸芳香柔软,勾引着她缱绻缠绵,呼吸也似被完全的揉碎,而后又火热的融合到了一起。
“长恭,你这个笨蛋”他低低唤了一句,再一次吻了下去。
这个笨蛋,居然相信自己会娶别的女人难道她不知道,他和她经历过的所有一切,包括一起经历过的那些战斗,那些悲伤与喜悦、绝望与希望,还有那些伴随着痛苦的悸动,已经变成了烙印,深深刻在血液里,伴着每一次心跳,温暖他的生命
两人细腻的皮肤在摩擦中带着一种煽情的酥痒,她几乎晕眩的感到脑中混沌起来,忽然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呻吟,脸上马上飞起一朵红晕,然后象一抹红色的烟霞,瞬间从脸颊染到耳根,又从耳根一直染到脖子。
他低低一笑,用牙齿轻轻地噬咬着那一抹迅速蔓延的烟霞,在一片桃色氤氲的阳春白雪上咬出一点点斑斓妖娆的彩虹。他的双唇颤抖起来,他的呼吸变的急促。并不陌生的欲望,对着她燃了起来。这不是第一次了,突如其来的渴望点点滴滴的融进血液,窜过肢体和心脏,难耐的酥痒。他犹豫着,心里万分纠结,想要她,又怕吓到她。要,或者不,简单而繁复的煎熬。最终还是抵不住那内心焚烧着的欲望,哑声问了一句“长恭,”
他叫她的名字,把手掌缓缓地贴近她的胸口,她那心脏的跳动清晰而分明,仿佛就活跃在自己的掌心中“长恭,——可以吗?”
看着她涨红着脸不说话,他慢慢伸出手,手指探出,极缓极缓地向前延伸,慢到就仿佛是要用一生来完成这个动作。手指在空气中游弋了许久才触碰到她的腰带,然后在手掌摩挲到衣物的瞬间迅速翻掌,一把攥住那白色的衣带,反手紧紧握住。布料充盈的感觉在手心间,他内心狂跳,浑身无可抑制地颤抖不已。
然后那件雪白的衣裳,象盛开在夜色的百合,从她的肩头处分开,落下
她浑身轻颤了一下,微微睁了一下眼睛,又飞快地闭了起来,脸上带着青涩与羞赧,和为即将初尝热情的慌乱而不知所措那极尽妍丽的魅惑姿态引得他难以自持,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滚烫的薄唇从那微颤的长睫处悠然滑落,轻咬挺俏的鼻尖,然后是唇与唇的缠绵厮磨。
“恩”低低的呻吟从火热的交缠中逸出,点燃了彼此灼热的呼吸。
身下的动作却是越发的激狂,发自她身上的清冽的白梅香此刻却如同炽烈的媚香般缭绕着交缠的躯体,烛火暧昧的跃动,斑驳的光影半遮半掩着朦胧而火热的诱惑。
不断翻滚着的缱绻,似要将纠缠的肢体焚为灰烬,直到最深处的结合,所有的感觉轰然失去。眼前的,不过是千万朵洄旋轻浮,而后片片散落的红梅花瓣,火般的炽烈。
“樱桃”他低低喊出了她曾经的名字。
那一瞬间,长恭抓紧身下寝被的苍白手指,刻骨的撩人。
窗外,雪,越发的轻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