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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十四年(1657)十月初七日,皇贵妃董鄂宛宁产下一子。
福临派接生么么去慈宁宫报喜之时,我和太后正跪在佛前为玄烨祈福,檀香袅袅中,只听接生么么喜孜孜的跪在地上絮絮道:“四阿哥生的额头宽,鼻梁高,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相,太后您是没见,皇上搂在怀里呀高兴的什么似的,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朕的第一子终于诞生了,把承乾宫里的奴才们都赏
:“慢着。”太后猛的打断接生么么的话,站起身来,冷冷问道:“你再说一遍,皇帝抱着四阿哥说了一句什么?”
接生么么呆呆看着太后冰雕一般的神色,忙道:“回太后,奴婢,哦,皇上是说朕的第一子终于诞生了。”
太后不再做声,转过身子给菩萨上了柱清香,苏么么低声对依然傻跪着的接生么么道:“还不快出去!”
接生么么醒过神来,忙跪着爬出去了。
我和苏么么站在太后身侧,不知说些什么,太后面色凝重,喃喃道:“天不遂人愿啊,只恐怕好不容易的安宁日子从此就没了。”
当天,福临下旨:封皇贵妃之父鄂硕为三等伯。众臣哗然,汉臣更是私下讽刺道:“唐时,杨贵妃三千宠爱于君前,一门贵妁,如今董贵妃丝毫不逊于她,何况董妃比之杨妃还多了一个儿子呢,日后更是不得了啊。”
太后听闻此言,皱起眉头,心烦意乱地将手畔的茶盅推至一旁,此时寒月已升,福临派人来请催了两次,太后仍未发话前去承乾宫去看四阿哥,苏么么低声对太后道:“您还是去瞧瞧吧,皇上心里恐怕不自在呢。”
太后语气平缓的如同一泓深水,只是冷彻心骨,没有一丝暖意,低低道:“你们过去瞧瞧吧,只说我在为三阿哥祈福便罢。”
苏么么和我对视一眼,略有些为难的道:“只是,太后不赏些什么吗?”
太后随手指着内务府刚送上来的一些锦缎首饰道:“拿过去吧。”
苏么么无法,只得唤了小太监过来捧着,携了我一同往承乾宫去。
寒风呼啸在耳边,承乾宫内一片灯火通明,人影熙熙攘攘,苏么么走至宫外,踌躇道:“这些物件,皇上见了不定怎么呢。”
我亦忐忑不安着,素日宫妃有子,太后一向赏赐颇重,古玩玉器成堆的送去,偏福临这样在意的孩子,太后只不闲不淡的送些锦缎首饰之类,越发连寻常妃子都不如了。却也只能勉强安慰道:“瞧瞧再说吧。”
承乾宫正殿太监见我们过来,大声向内通传道:“四格格到!”苏么么遂将锦缎等交于门外伺候的宫女,叮嘱等人散了才拿进去。
走至殿中,扫视四周这才发现除了皇后和出宫在外的佟妃,几乎所有的妃嫔都在此贺喜,围在奶娘旁看四阿哥,陈嫔更是殷勤的紧,正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喂宛宁喝人参鸡汤,见我瞧着她,脸色微微有些潮红,我鄙夷的目光掉转开来。
苏么么笑对福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太后啊命咱们过来瞧瞧皇贵妃和四阿哥呢。”
福临见太后未亲自前来,神色很是不豫,也不好在众人面前发作,只命乳母将四阿哥抱来给我和苏么么瞧,四阿哥小小的身子被裹在姜黄色的绸布里头,眨巴着眼睛往上看,苏么么伸手将之搂在怀里,笑道:“瞧,这眼睛长的可真象贵妃娘娘,水灵灵的透亮,一看啊就是个聪明孩子。”
众人附和着凑趣,福临见夸赞儿子,脸色这才微微有些笑意,转过脸对我道:“妹妹,不知额娘在做什么,该抱了四阿哥去给她老人家瞧的。”
我本欲以太后原话告知,但一眼瞥见斜靠在床边的宛宁,面色苍白,双目中满满的期待,一时不忍,只淡淡道:“额娘每日此时皆在礼佛,无暇前来。”
福临略释然,也不多再说什么。宛宁眸子里到底有些黯然的,又轻轻朝我感激一笑,她这般通透之人,是瞒不过她的,太后不是无暇,只是不愿,我不过是给她圆面子罢了。
次日,福临在朝上提及立太子一事,众臣不解,反问道:“皇上正春秋鼎盛,何必急着立嗣呢?”
福临只笑道:“早晚都是要立的,早立了免了日后纷争谋算,也向天下臣民昭示我大清后继有人。”
巽亲王试探的问道:“敢问皇上欲立哪位阿哥为太子呢?”
福临含笑道:“自然是四阿哥。”
螯拜愤然而出道:“四阿哥尚未足月,是还是坏尚未得知,怎能立为太子?”
福临勃然大怒道:“朕说他好,必定是好的,难道朕会把祖宗传下来的江山交到无能之辈的手中吗?”
螯拜正欲争辩,索尼以目阻之,出列沉声道:“三位阿哥均年纪尚轻,不能取信于天下臣民,况皇上春秋正盛,子嗣绵绵不绝,何不暂等数年再择优而立呢?”
福临冷哼了一声道:“朕早就猜到你们有此一说,但是朕要告诉你们,你们反对也好,赞成也罢,这个太子朕立定了。”说罢,竟拂袖而去,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后,众臣公推了索尼和螯拜进内廷朝见太后。索尼和螯拜忧心重重的向太后转述了朝堂上发生的一幕。
太后听完,叹息一声道:“我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螯拜满面怒气,口气强硬的道:“太后,皇上在内宫宠幸哪个妃子,奴才们管不着,可既然提到立太子,奴才们哪怕冒死也要说的。”
索尼接口道:“以私宠而定天下主,奴才以为此举不妥,四阿哥一月未到,若立为太子,不说前廷如何的反对,就是后宫也无法平静,这对皇上,对大清,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烦请太后劝说皇上改变主意。”
太后命他二人坐下,一收方才的忧烦之色,坚定的道:“只要有我在,不会允许有那样的事情发生,皇帝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你们安抚众臣,不必惊慌,好自办差就是。”
螯拜听太后此言,松了口气,道:“太后这样说,奴才心里就有底了。”
索尼却仍是紧皱着眉头,道:“皇上性子执拗,只怕听不得劝,如果执意要立太子,又该如何呢?”
又道:“太后,恕臣直言,且不说这四阿哥年幼,只他额娘皇贵妃的那段过往,恐怕满蒙亲贵们就不能答应,一旦与皇上冲突起来,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太后一面叫苏么么去请福临过来,一面沉吟道:“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你们的顾虑我也很清楚,皇上不是小孩子了,这些厉害关系他会掂量的,你们先退下,待我和皇帝细说。”
两人依言退下不提。
太后下意识的抚了抚肩膀,我上前为她柔捏着,太后无奈道:“他都是这些孩子的阿玛了,行事还是这般任性,只叫人放心不下。”
我恍然想起那日,太后对着菩萨许愿但愿宛宁生位格格的缘故,毕竟格格无关政治,宠上天去不过是一句内宠逾制罢了,而今,怕又是一场大风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