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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戴良臣率先到达鄂栋的府邸时,我已好整以暇的端坐在塌上等候诸人。
明亮的灯光下,戴良臣冷冷的打量着身着银红色百花飞蝶旗装,满身珠翠盛装而待的我,叹了口气,眼睛都亮了起来,道:“奴才就知道,格格一定会火速赶回来的。”
我淡淡的笑道:“哦,是吗?戴都统何以见得?”
戴良臣目中却全然毫无笑意,沉声道:“依奴才之见,格格应派人星夜入宫求得皇上手书,诛杀线虎云,重掌大权!”
我轻蔑的一笑道:“杀鸡焉用宰牛刀!况且我还要弄清楚一件事方可向皇上禀告。”说着,状似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
戴良臣无端紧张起来,沉声道:“不知格格要弄清楚什么?”
我优雅的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戴良臣,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道:“自然是要弄清楚,我一手提拔上来的王府包衣,自称孔氏嫡系对我忠心不二的戴副都统在这次谋逆事件中到底充任了什么角色,到底站在哪一边?否则,误会了你,岂不是要背上妄杀忠良的恶名?”我刻意将谋逆两字咬的格外清晰。
果然,戴良臣平静无波的面上蓦然阴沉下来,双目灼灼盯住我道:“奴才惶恐,不知格格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指着戴良臣怒声呵斥道:“好你个戴良臣,素日里满口奴才长奴才短,到了关键时候。你居然欺瞒于我!当日在河南驿站,线虎云已然夺了广西大权,你却丝毫不曾提及。这不是欺瞒是什么?在公,你为下属。在私,你是我王府家奴,似此等背主谋逆之事,国法家法都断难姑息,你倒是说说看。我应该怎么处罚你才是?”
戴良臣被我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倒,平日那般气定神闲之人,此刻竟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半晌方呐呐道:“奴才死罪,一时鬼迷心窍,只想着就此扳倒孙延龄,却没想到竟将线虎云推上主位。”
我冷笑道:“没想到?那线虎云为何能轻而易举夺了帅印,囚禁了额驸?”
戴良臣苦笑道:“奴才不敢再欺瞒格格,当日本是想鼓动将士们逼孙延龄交出大权。,.。谁料一干将士感念昔日线老将军恩德,竟背着奴才和王都统迎回线虎云,奉上帅印。如今奴才也是懊悔的紧。请格格明察!”
我这才恍然,怪道我一直想不通精明如戴良臣怎么迎回眼中不揉沙子地线虎云处处与己作对。原来竟是被将士们摆了一道。心下着实松了口气,遂道:“你也竟有今日。事到如今,我只要你一句实话,接下来你预备如何对待我和孙延龄?”
戴良臣一愣,遂跪下道:“奴才自然是效忠格格,只盼格格看在奴才在驿站中百般提示的份上,留奴才一命!”
我闲闲的抚弄着镂金嵌宝地护甲,只缓缓道:“你还算明白,若朝廷得知你等煽动将士,试图谋逆之举,怕是任神仙也保不得性命。戴都统怕是忘记了京城之中勾结吴三桂子杀人栽赃的事儿了吧?可我,却是记地清清楚楚。孙延龄虽有罪,到底是我的额驸,皇上怎么都会给我这个面子,可如果太皇太后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你说,她老人家又会怎么样惩处设计陷害自己女儿女婿的人呢?到时候,朝廷为了顾全颜面,平西王,建宁公主额驸,孙延龄自然都会无事,那替罪羔羊可就只有一个了!”戴良臣面色越发难看的厉害,低声下气道:“格格说地是,奴才多谢格格保命之恩,只是不知眼下奴才该做些什么?”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说要做什么?这还要我教你吗?你如何鼓动将士们将线虎云推上去的,就再怎么将他赶下来!”
戴良臣面露难色,低声道:“可如今线虎云的声势在军中如日中天,想扳倒他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何况将士们亲手将其推上去,怎么肯再把他赶下来,奴才愚钝,还请格格示下。”
我沉吟片刻,斟酌着道:“戴都统曾向我提过,这线虎云执法甚严,要想扳倒他恐怕要从这里下些工夫了。”
戴良臣是一点即透的人,闻言笑道:“多谢格格指点,奴才知道怎么办了。”
我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又嘱咐道:“擒了线虎云之后,不要伤了,好生带他来见我。”
戴良臣疑惑道:“格格,这种断断人留不得,若一念之仁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我脑海中浮现出气息微弱的线安国将定南王印交给的情形,还有宝姨慈祥的面容,轻叹一声道:“线老将军和夫人皆已亡故了,只余下线虎云一子,若杀了他,线家便绝了后。再者,我深信线老将军的儿子绝非此等贪图权势之人,若不是我心有它想,将广西交到他的手上想必会是极稳妥不过地。”
戴良臣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试探的道:“格格所指心有它想,是何意思?”
我忽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冷漠道:“不该你问的不要多问,办好眼下极要紧地差事便是。”
戴良臣得了个没趣,只得悻悻告退。
我又叫住他板着脸道:“你且站住,我还有一事问你。孙延龄地下落,你知还是不知?”
戴良臣飞速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笑道:“若奴才知道他的下落,恐怕格格此时也要服丧了。”
我登时怒从心起,正要张口,戴良臣已回复了沉静地面容,打千道:“格格要是没有别的话,奴才这就下去赶着办线虎云的事了。”
我凝视着他傲然离去的背影,紧紧咬住下唇在口中喃喃道:“早晚有一天,我非杀了你不可!”想到此,心内憎恨孙延龄的念头愈发强烈,当初若不是为了救他的性命,我又怎会将戴良臣这等深不可测的小人招至身旁,如今他势力做大,我处处被他牵制,却也奈何不得他。今日是他有把柄在我手中,否则他怎肯俯首听命于我!若他力挺线虎云,我又能耐其何?幸喜他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生怕朝廷追究下来终无法全身而退,我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冒险与之协商的。
正气的头昏脑胀之时,鄂栋带着广西巡抚马雄镇走了进来,马雄镇乃朝廷亲命广西巡抚,为官清廉正直,是可共谋大事之人。
一身朝服的马雄镇进的房内即刻跪下行礼道:“臣广西巡抚马雄镇给四格格请安,臣办事不利,使格格受到惊吓,臣罪该万死。”
我和颜悦色命他起身,道:“马大人言重了,请坐。”
马雄镇斜欠着身子坐下,不安的垂首道:“格格不过离去几日,广西竟发生这等事来,臣惭愧!”
我沉着的道:“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请马大人来,便是想同你商议如何解决此事。”
马雄镇忙道:“臣任凭格格驱谴,万死不辞!”
我微微一笑道:“倒没有那么言重,马大人若一死了之,我岂不是少了一个好帮手!”说着,便将方才与戴良臣的谋划一一道来,末了又道:“此事还需大人与戴良臣通力配合,另外,我想请大人手书一封给两广总督金光祖,请他秘密调兵前来,以妨万一。”
马雄镇一愣,捋着胡子沉吟道:“格格是否对戴良臣不甚放心?臣亦有此意,他和王永年两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实在叫人猜不透,格格想的极是周全,臣即刻给金大人去信,只调兵之事,事关重大,恐怕还要请格格用印才是。”
我点头道:“这是自然,书信就由鄂栋亲自送去,一并领军前来。在有额驸踪迹之前,大人对我已回广西之事,还要守口如瓶。”
马雄镇恭身道:“臣即刻去办。”忽又道:“鄂统领不在格格身边,臣担心格格的安全,不如格格暂且搬到巡抚衙门去吧。”
鄂栋亦道:“马大人说的是,巡抚衙门到底守卫深严些。”
我想了片刻,点头道:“也好,就这样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