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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宠溺的语调。
迟安然却并没有因此而开心起来,“你又不是我哥哥!我都听说了,我只是爸妈抱养的女儿。当时我被丢在迟氏的大门门口,妈一时心软,收养了我。”
迟宇新嘴角的微笑渐渐敛起,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淡定,“谁跟你说的?”
“不要你管!”迟安然激动地站起来,“谁跟我说的?那就是说,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早就知道,还是放任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带着对你的思念一个人踽踽独行?你就没想过,我也会害怕,也会手足无措?”
“在英国的第一年,我感冒发烧,一个人在房间里睡了两天。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想回来,然后抱着你吗?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个人在外面念着你。”
“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如果你喜欢我,你为什么又要推开我?你不是说,没什么是你怕的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迟安然说着,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打湿了她的脸。她蹲下来,双手紧紧地抱住膝盖,脸伏在臂弯之间。
迟宇新看着她,起身,走到她身边。
并不算远的距离。
走起来,却觉得异常的遥远。
他在她身边蹲下,将她拉进自己的胸口。迟安然一把抓住他,伏在他的胸口,泪水不断地留下来,打湿了他的衬衫。
直到迟安然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迟宇新才松开她,“去换件衣服。”
迟安然点了点头,“好。”
不远处,梅姨静静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
迟宇新驾着车,一路疾驶。迟安然坐在副驾驶座上,埋着头,反常的一路安安静静的没说话。
车子在迟宅一停下来,家里的佣人和迟太就跑上前来。
迟安然下了车,扑进迟太的怀里,“妈……”
迟太捏了捏她的脸,“瞧瞧你,瘦的……晚上妈妈亲自给你下厨。”
迟宇荣走过来,在迟宇新边上站定,“我还以为,一时半会,这小丫头片子不会回来呢。”停了停,他又说,“照我说,安然比何可人要好得多了。”
迟宇新站着没动,只看着那边母女情深的一幕,好一会,才回道,“好与不好,也是相对的。”
“这几天,爸可是被你气的够呛。”
“招标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迟宇新没接话,转而问道。
迟宇荣看着他,笑起来,“何可人这回和顾锦言联手准备拿下这个案子,这事,你应该清楚吧。”
“我知道。”迟宇新收回目光,“我们公司在城东那块有个房地产开发项目,这几个月内会启动,我交给你来做。”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迟宇荣拧了眉,一脸疑惑望向他,“城东?”
“要不要做?”
“自然是做。我可不会跟钱过不去。”
“那政府产业转移示范园区这案子,你就先放放吧。”迟宇新双手插在口袋里,施施然开口。
听闻这话,迟宇荣转过脸,定定看了他两秒,“你确定你现在正常吗?”
“你说呢?”
“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迟宇新笑了笑,没再说话,跟着母女两个人往屋子里走去。
迟宇荣看着他的背影,也耸了耸肩,也跟上了他的步子。
迟宇新没坐一会,借着公司有事,就出来了。迟安然一路小跑跟上他的步子,追出来,“晚上回来吃饭吗?”
他停住脚步,停了一会,才说,“今天晚上回来。”
迟安然看着他钻进车子里,咬紧了下嘴唇,紧紧盯着那车载着那人,渐渐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招标会前的讨论会上,何可人穿着一身白色包臀连衣裙,黑色西装,纯黑色丝袜包裹着修长的腿,脚踩着宝蓝色的高跟鞋。
幻灯片一张一张翻过去,她的袖口卷起来,指点江山的模样像是个颐指气使的女王。
李靖安摆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何可人的动作停住,看着她,一脸地不满。
“那个,是王秘书……”李靖安捧着手机,战战兢兢地答。
王昊,迟宇新的贴身秘书。
“挂掉。”何可人沉声说,一张脸跟读了一层冰似的,像极了迟宇新那张冰山脸。
那一瞬间,李靖安只觉得自己栽进了地狱里,再怎么样都爬不上来。
何可人看着他,目光如秋霜冬雪,泛着森然冷意。
在座位纷纷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珍重,一路好走。
李靖安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在全身的力气流失殆尽的时候,点击了挂机键。
他只觉得“轰”的一声,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
散了会,何可人刚推门走进办公室,就看见迟宇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他坐在转椅上,背对着她,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他周身都掩映在盛大的光线之中。
李靖安见状,立刻抱着自己的材料,腿上跟装了马达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何可人走上前,将文件夹摔在办公桌上。
迟宇新这才转过来,打量了她一眼,语带讥讽,“你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何可人走到一边的吧台,泡了一杯咖啡,“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正室回来了,我这个做情.妇的自然该挪窝。”
“你太抬举你自己了。”
何可人抿了一口咖啡,有点苦,苦味在自己的舌尖肆虐。她端着马克杯,在迟宇新的对面坐下来,“连情.妇都算不上的话,我就更应该挪窝了。不是么?”
“迟宇荣那边的标书我看过了。”迟宇新转了话题,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轻轻叩击着。有规律的低沉的声音在这办公室里。
何可人笑,“你这是威胁我呢,还是威胁我呢?”
“我只是阐述事实。”
“大灰狼,”何可人微微俯身,嘴唇贴着他的耳垂,玩笑似的说,“尾巴都露出来了哦……”
说完这话,她坐正身体,低眉,慢慢地用勺子慢慢搅拌着咖啡,“三哥,礼义廉耻和爱情甚至亲情这种东西我都可以放弃,但我不能累及你。”
为了活下去,她一直戴着面具生活,在合适的时间扮演着合适的角色。拿一层画皮,唬住别人,亦骗住自己。
但此时此刻,她卸去了所有的防备,真真切切地告诉他,她自己的所思所想。
十年,这漫漫时光中,他曾太多次将她从泥沼里拉了出来。
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何可人。
而他也懂得,这一刻,于她而言,有多难得。
迟宇新停了一会,往后靠去,双手交握在胸前,“我会同你结婚。这是契约。但凡我说过的,我就会做到。”
“但是,契约缔结的前提已经不复存在。你现在无需我作挡箭牌。更何况,要娶我,你面对的压力会更大。这种毫无利益的契约,对你不公平。”
“中止吧。这是我的要求。”
“你不需要同情我。我也不需要被同情。”
迟宇新打量了她一番,最后眼神停在她的脸上。
良久,他才开了口,“我需要一个足以同我并肩行走的人。你是最好的人选。这才是这契约里,我所得到的。”
“一个何昕言就需要我找挡箭牌的话,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我也不觉得,你有什么需要同情的。”
平静的话,不起一丝波澜,不带一分情绪的波动。
就连他此时的神色,也依旧是一贯的面瘫脸,看不到同情,看不到怜惜。
似乎对他而言,这确确实实,仅仅只是一场交易,一次谈判。
再无其它。
可是,已经足够了。
不想被怜惜。
不想被同情。
他给了她最需要的尊重。
而她需要的不仅仅是一段正常的婚姻,更多的是,能够一个能够平等对待她的人,两个人并肩走过这人生中所有的光明和黑暗。
此后的很久很久,再回想起这一场对话,何可人才明白,这其中,倾注了他多少温柔。
你可曾被这世界温柔以待?
多年后,她坐在异国他乡的阳台,读到这一句话的时候,突然就想起这一幕,被记忆击中,无力挣扎。
何可人凝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一身黑色修身西装,眉目冷冽,面容坚毅。他的身后是无数高耸入云的建筑物,在建筑物和建筑物之间,是灰蒙蒙的天。
在黑暗中比肩而行,这就是他于她,最大的恩慈。
就像,无论出于怎样的缘由,无论是怎样的相处方式,但他,毕竟从未离弃。
“如果我不了解你,怕是要为你心动了。”她不复之前的严肃,笑容妩媚,语带挑逗的说。
“说得好像你不曾心动过一样。”迟宇新意外地配合。
“我是该说你自信好呢,还是该说你自负呢?”
迟宇新没回答。
何可人觉得有些无趣,将马克杯里剩余的咖啡喝完,“那迟安然呢,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