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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迟宇新是她能握住的最后一张王牌。
她不可能会天真到松开手。
无论以何方式,以何种代价,都要活下去。
迟宇新松开自己的手,从一边将浴巾扯下来,径自走到浴室门边,擦干身子和头发。他拿起浴袍,系上,才说,“这种事,不必你提醒我。既然我选择了你,该有的觉悟,我还是有的。”
他停了一会,薄唇里吐出冷冽的话语,“既然你说我是你最好的依靠,那么,信任我还是这么艰难?”
何可人怔住,看着他精干的身子。他的头发还没擦干净,有水珠往下滴。在浴室里,热气蒙蒙的环境下,这样的他,看上去比往日要柔和了许多。
“我没办法信任任何人。”她的声音冰凉冰凉的,眼底一片清凉之意。
迟宇新闻言,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去,“一会你自己去公司。”
“自然。”
然后移门被拉开,寒意瞬间钻进来。迟宇新大步迈出去,门再度被关上,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内。
何可人靠在墙壁,望着头顶的暖灯,光线刺眼。她闭了眼,任由温水不断地冲刷而下。站了许久,她才走了出去。
若是不靠着自己努力向上,就无法活下去。
回到公司的时候,佟锦时见着她,一脸关切地走过来,“不是说身体不好么?怎么还来了?”
何可人挑了挑眉,疑惑地望向他。
佟锦时笑了笑,“早上迟家的管家打电话过来了。说你着凉了,身子不舒服。”
何可人揉了揉自己还有点胀痛的脑壳,“睡了一上午。好多了。标书怎么样了?”
“我们上午开了个会,关于其中需要完善的地方都一一标明了。这两天会拿出解决方案来。一会我送过去给你。”
“好。”何可人点了点头,正要往办公室走,一眼望见迎面而来的尹芬。于是,原先的微笑瞬间消失,一脸地冷漠疏离。
尹芬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脸上丁点笑容都无,他走过来,朝佟锦时点头。随后望向何可人,“我看过你们的合同了。我不赞同,我希望你能立即撤销这次的合作。”
何可人勾唇,笑得又妩媚又挑衅,艳丽而妖娆,可是,越是艳丽的事物,越是有毒。
“理由呢?”
“我们尹氏拿的点太低。这种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情,我不愿意做。”
“可我已经决定去做了。”何可人慢慢地说着,眉角微微扬起,“那可怎么好呢?”
她微微俯身,盯着尹芬的眼睛,“你愿不愿意做,与我不相干。如果你要撤销这次的合作,那么景清国际的斥资也会全部撤出尹氏。”
然后她微笑着直起身,“自知之明这种东西,我希望你,多多少少,能够有一点才好吧?”
对面,妆容精致的尹芬咬牙,面部的肌肉因此僵在了脸上,带着几分面目狰狞的意味。
挑衅成功。
可惜,却并不能因此而好受些许。
她也是她十月怀胎所生的女儿。
她的身体里,有着她的骨血。
可如今,就连表面的和.平,都再也无法维持。
“那么,有事和靖安联系。”她丢下这一句话,迅速擦着尹芬的肩膀走开了。与她同行的佟锦时朝尹芬略略颔首后加快脚步,跟上了何可人。
佟锦时侧脸望着何可人的脸,此时,她的表情,就同深秋的清晨一般,浓霜深重。
注意到他的目光,何可人侧着头,勾唇浅笑,“觉得很可悲吧?”
“不。觉得这世界待你不公平。”佟锦时坦言相告。
她慢慢敛了笑意,“但至少,现在,我还活着。”
佟锦时一怔,然后停住脚步,伸手揽住何可人,“那么,一直活下去。无论有多么艰难。”
他的声音很低。
何可人一愣,总觉得这句话,异常地耳熟。
“那是自然。”她回答。
等回到办公室,何可人坐在办公桌前,脑海中却突然钻进一句话。
活下去。
如果需要一个理由的话,那么,为我而活,如何?
这一句话,刺激着脑壳,头痛的就要爆裂开来。很多事情,像视频快进一样从脑海里过去,却看不清,毫无印象。她垂着头,一手撑着额,另一只手攥紧了拳头,朝着自己的太阳穴重重地砸下去。
那么,为我而活,如何?
这一句话,在耳廓,在头脑里,无限回响,然后放大变成难以负荷的痛。
是谁说得,在什么场景说得,怎么样,都无法记起。
记忆是一片静寂海。
表面的平静之下,却可能是深深地暗涌。
一旦涉足,就有可能会被牵绊住,无法挣脱出来。
疼,痛。
敲打着头部的手下手越来越重。
沉闷的声音在这寂寥的空气里异常清晰。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
她挣扎着掏出手机,是顾锦言的来电,犹如被人当头淋了一盆冰水下来。她坐在那里,身体失去了知觉,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标书什么时候能交给我?”接通电话后,顾锦言的第一句,就是这样一句公式化十足的句子。
“你是不信任我和我的团队?”她反问道。
“不,我只是觉得我有知情权。”
“今天下午我们小组有个会议。你可以过来。”她亦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下午三点钟。那么,到时再见。”
然后,不等对方说话,她就收了线。
这才发现,自己掌心里早已是一片濡湿,汗津津的。
李靖安敲了敲门,推门进来,他端着咖啡放在她面前。方一抬眼,就瞧着她的脸色惨白的吓人,额前渗出细密的汗水。
“要不,我给您端杯温水吧。”
何可人摆了摆手,唇部连丝毫血色都无,“不用。你出去吧。”
李靖安站在那里,没动,犹豫不安的看着她。
何可人沉了脸,加重了语调,“出去!”
李靖安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在何可人慑人的目光之下战败,沉默地退了出去。
待李靖安出去,何可人听着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舒了口气,原先的表情瞬间退去。她趴下来,伏在自己的臂弯之中。
很多事情,在脑海里不断地掠过,幻影一般,看不真切,没有记忆。像是另一个平行时空的自己活过的痕迹。
趴了一会,头脑渐渐清晰起来,她直了身,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握着笔,翻着手边的文案,在需要进一步进行修改的地方作上了标注。
不多时,电话响起,李靖安通知她,会议室已经准备好。
“好。”她应下,搁了电话后,又看了一眼窗外。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林林矗立的高楼,和高楼之间被分割开来的天空。
一颗心,竟也像是被割裂了似的。
到会议室时,小组的各个成员已经落座。顾锦言站在会议室门开,他伸出手,沉默望向他,她亦不动声色,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
十指相握。却与十年前截然不同的意味。
她不容自己去念及过往,去感怀旧人旧事,迅速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手来,“顾总,里面请。”
顾锦言看了她一眼,终究什么话都没说,迈步走进会议室里。
何可人走进去,扫视了一遍会议室,目光平稳,坚定,“这位是何氏的顾总。他今天会参与我们的讨论会。”
话音落下,全场响起整齐的鼓掌声。每个人的脸上都神色不同。
顾锦言坐在她的对面,那目光,与十年前并未相差太多。温和的,怜惜的。她移开了目光,低眉看着自己手边的稿子,“你们上午讨论会的结果,佟总监已经交由我。我很高兴,你们能清醒地认识到这份标书中存在的不足。但是,关于如何改进并做到最好,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卷。”
眼前的何可人,白衬衣,黑色短裙,藏蓝色略长的西装风格的风衣,袖口处卷了起来,露出纤细的手臂,英姿飒爽的模样。她的语调很快,一边放着幻灯片,一边指出需要修正的地方,以及进行修正的大体方向。
这样的何可人,是与十年前截然不同的何可人。
白驹过隙,这如梭的时光终究还是能将我们雕琢成更加坚强的姿势。散会后,何可人收起资料,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顾锦言。她脸上堆砌起笑容,“顾总,还有何指教?”
顾锦言眉目平和,眼里是秋日的深潭,“喝杯茶吧。”
何可人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好。不过,我只能腾出二十分钟。”
两个人选了楼下那间茶餐厅。何可人择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座位两侧有帷幔自上而下落下来。餐厅里摆了很多盆栽,郁郁葱葱的,满眼的绿意怏然。
“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吧。何叔他最近总念着你。”
何可人听闻这话,收了目光,“等我结婚时,他可以来见见。”
她的语气很淡,听不出其中隐藏了怎样的情绪。
顾锦言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