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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可人看着他,“噗哧”一声笑出来,“这下人人都得眼红我了,我是脑筋不正常才会反悔呢。”
这话,已是彻彻底底的玩笑话。
迟宇新松了手,将她拦腰抱起。何可人一脸乖顺地在他的臂弯之中,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等这次的黑钱洗了之后,我们收手吧。”
“我知道。”
她看着迟宇新的侧脸,棱角分明的轮廓,高挺的鼻子,薄唇,雕刻出来的人一样。
回到卧室,迟宇新将何可人丢到床上,自顾自地宽衣解带,西裤衬衣褪去,露出健硕的胸肌和背肌。他径直去了洗浴室。
何可人在床上躺了一会,用脚将被子踢开,钻进被窝里。
没过多久,迟宇新亦上了床,她抓着他的手臂,靠进他的怀里。他手臂上一块圆形的伤痕忽然闯入了视线里。
何可人怔住,那些过往涌上心头,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要停止流动,身子冰凉冰凉的,掉在冰窟窿里似的。
迟宇新察觉到她的一样,将她搂得紧了些。大手紧紧地按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贴着自己的胸膛。
七年前,迟宇新将她从临滨接回来后,她就被安置在了这里。那时候,她染上了毒瘾,被迟宇新强制戒毒。
毒瘾发作的时候,脑袋里像是有无数的玻璃碎片,割裂着每一根神经,随时都要爆炸似的。连呼吸需要极大的力气,费劲了心思和气力。吐到只能吐出水来,还是没办法停止。整日整夜地被幻觉和幻听折磨着。
最难熬的时候,她使劲地往墙上撞,每每都会被迟宇新死死地抱住。她
彼时,他发了狠的说,“连死都怕,你还怕活着?”
温柔的时候,也会对她说,“我在这里,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一次,她痛不可遏,失了理智,疯了一样的拽着自己的头发,一直哭,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
迟宇新抱住她,将她的双手束缚住。她对着他又踢又咬,咬住他手臂的时候,她咬紧了牙关,没肯松口。
直到她满嘴都是鲜血的时候,梅姨引着明安来看她。亲眼目睹那一幕的梅姨上前想要拉开,迟宇新却冷声说,“让她咬!”
当时,尹明安看着何可人像是一只小小的野兽一样,在迟宇新的怀里,紧咬着他的手臂死活不肯松口。鲜血顺着迟宇新的手臂一直往下流,滴在地上。何可人满嘴满脸都是鲜血,连眼里都染上了血色。
迟宇新是什么表情呢?
一贯的面瘫脸,眼里却满满的都是疼惜。
即便是面对着这样子不堪的她,他也没曾放弃过。所以后来,无论他们是怎样的相处方式,尹明安都觉得没法怪罪迟宇新。
若是没有你,便没有我。
这话,于迟宇新和何可人而言,再合适不过。
很多时候,这些事情,因为刻意遗忘因为不愿记起,都已经变得非常渺远,有时候甚至都会觉得那段记忆像是糊了一层纱,朦朦胧胧,不真切。
可在这个夜晚,那些过去,忽然地,就清晰如昨。
仿佛一直蛰伏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在合适的时机,突然出动。
她由着自己在记忆的河流之中浮浮沉沉,小心地伸出手去,摸到那个伤疤。迟宇新的目光暗了下去,由了她的小动作。
好半天,他才捉住她的手。
“呐……三哥……”她的声音氤氲了湿气,含含糊糊的,低低的。
“嗯。”迟宇新也一反常态,好脾气地应着。
“谢谢……”
她从未认认真真同他说过这些,十年前他将她从机场拖回来,七年前,他将她从临滨那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带回来,或者是这十年里的每一个,他向她伸出手的时刻。她都从未说过。
迟宇新没再应声,搭在她后背的手多用了几分力气。
许久,久到何可人几乎要睡着的时候,耳边才传来迟宇新的声音,“那就活下去。”
不是好好活着。
仅仅只是活下去。
何可人没回答,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这一刻,她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
活下去,不管背负着怎样的肮脏和罪孽,不管有多么艰难,即便被抛弃被放弃被唾弃。
之后,何氏在政府产业转移示范园区的开发过程中,何氏股票被大量抛售,股价直跌,资金吃紧。
何可人看着李靖安递上来的资料,半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
李靖安站在一边翻了翻日程表,“上午十点四十,佟锦时飞纽约。”
她抬眸看了一眼旁边的时钟,点了点头,站起身,拿起一边的西装外套,“走吧。”
两个人路过市场部的时候,周延一脸忐忑的走出来,犹豫再三,才开了口,“是去送锦时哥吗?”
“嗯。要去吗?”
周延低了头,好一会,才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何可人,“嗯。我跟你们一道。”
周延向佟锦时表白遭遇滑铁卢的事情,两个当事人都并未告诉何可人。但是,从周延最近异常失落的反应来看,何可人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会坐在车里,何可人看了一眼身侧坐立难安的周延,“等锦时回临滨,我带你去看看他女朋友。”
这一句,勾起了周延的好奇心。
“可人姐见过?”
“嗯。见到她,估摸着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佟锦时这辈子,非她不可了。”何可人慢慢地说着。事实上,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她了。偶尔佟锦瑟会发些近期的照片,打个电话来。
“是怎样的人呢?”
“很帅气。”
意外简洁,搁在旁人看来,甚至会觉得是敷衍的回答。但是,这么多年,能叫可人姐夸赞对方帅气的人,绝无仅有。
于是,周延忽然地,就觉得一丝底气都无。
何可人看着周延泄了气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决意安慰她,“我们周延,也很可爱率直。”
周延嘟囔着,“那都是形容小孩子的。”
“可我一直很羡慕这种性格呢……”她慢慢悠悠地说着。
周延看着身侧的何可人,一头黑色长卷发,红唇,白皙的肌肤,她穿着黑色的包臀裙,腰身曼妙。那也是她一直羡慕着的,想要成为的人。
想要成为何可人那样勇敢的坚强的,能淡然地面对这世界所有的不堪的人。
可是,那又是经过怎样多的艰难才练就的呢?
周延咬紧了唇,转了话题,“跟我哥的订婚仪式,什么时候办呢?”
“迟家现在该为这事是闹翻了吧?”
何可人的杏核眼里是流转的妩媚,有些人,即便坐在那儿不动,都是一幅叫人沉醉的好风景。
自从上一次在迟安然的节目里,宣布了婚讯之后。清河城都炸开了锅,多少等着看何可人笑话的人挨了一记闷枪。
迟老子年事已高,原本就有高血压,为了这事,生生的气得住了院,更是发了通缉令,若是迟宇新执意如此,他权当没生过这儿子。
奈何迟宇新铁了心的,不肯收回这一句话。
自小,迟宇新便有自己的主张,从未叫家里的父母兄长操过心。偏偏这次,闹得迟家几乎不可收场。
迟太甚至说,早知如此,当年,还真不如让安然和宇新在一起算了。
这些,周延自然是没忍心说。
但,对于这些个反映,何可人多多少少也还是知晓的。
正在周延犹豫的时候,何可人又轻轻开了口,“等过了这段,就都会好了……”
她的声音很轻,哀伤悲凉的意味。
周延转过脸去看的时候,她依旧是那个淡漠的冷静的可怕的何可人。仿佛刚才那隐约意有所指的那一句,只是自己的错觉。机场内。
何可人上前和佟锦时相拥。她最近又瘦了些,锁骨突出,那么小小的一个,被环在他的臂弯之内。
“何氏最近似乎不容乐观。”佟锦时松开她,一边说着。
何可人微微笑着,笃定的模样。
佟锦时也就了然,“看来,都还在你的计划内呀。”
这样的大手笔,并不像是尹氏能够做出来的事情,那么,也只能是迟宇新了。
“好不容易掉进陷阱的猎物,我觉得我会让他轻易逃走吗?”
“还是要谨慎些。”
“我知道。”
说话间,何可人瞥见周延扭扭捏捏地站在一边,何可人想了想,拍了拍佟锦时,“和我们的小师妹告别吧。”
佟锦时大大方方上前,轻轻环住她的肩膀。
周延的一颗心,突突的跳着。脸颊触到了佟锦时的衬衣,柔软温暖的触感。眼眶热热的,一颗心像是浸满了水的海绵,沉重的,只要轻轻一捏就能挤出水来。
其实也不过是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那么短,却又那么长。
“麻烦替我照顾可人。”佟锦时放开她时,说了这么一句。
温柔的,却是客气疏离的语调。
他甚至没什么好对她说得,临别之际,只能拜托她照顾可人。
她将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我会的。放心吧。”
广播在这时响起,通知候机的乘客准备前往登机。
佟锦时又抱了抱何可人,“可人……”
这世上,他一直觉得自己最亏欠的便是何可人。若不是自己当年引荐可人与姜瑜认识,或许这之后的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何可人明白他要说什么,目光微微黯下去,“我有迟宇新护体,见神杀神,遇鬼杀鬼。不用担心。”
佟锦时望着她,点头,“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给我电话。”
“我知道。去吧。”
待佟锦时离开后,何可人将手里拿着的西装外套丢给李靖安,“回公司。”高跟鞋踩着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坚定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