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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别墅的地基较高,迟安然就坐在砌起的花坛边上,晃着双腿。见到迟宇新,迟安然愣了愣,然后慢慢地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迟宇新走到距她一米的地方,站定,清冷地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身上,“你这是要做甚么?”
“重游故地。”
“所以就能让家人担心?”
迟安然从花坛上跳下来,双手背在身后。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雪纺长裙,海风将她的裙子吹起来,她微微侧着头,一脸的坦然淡定,“我想看看,你会不会来找我,能不能找到我……”
“回去吧。”迟宇新的语调很平,完全听不出其中的意思来。
“三哥……”迟安然撇了撇嘴。
迟宇新的语调更冷了,“你若是还知道我是你哥,就跟我走。”
“我们好好谈谈。”迟安然也不畏惧,自小到大,她都知道,不管自己做错什么,不管他给自己怎样的脸色,到最后都会败下阵来。
迟宇新望着她,没吭声。
迟安然继续说,“为什么选择的是她?因为她比我更需要你?因为我衣食无忧有父母兄长的疼爱,而她什么都没?还是因为,即便是你,也拒绝不了清河城第一交际花?或者是,这么多年都是她在你身边,而我远在天边,她已经成了你生活里的习惯?”
“告诉我,她和我之间,放弃我,是为什么?就当,是让我痛痛快快地死一次。”
“我需要她。”迟宇新的声音很轻,随着海风,落在她的耳里。
迟安然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生生的疼,像是一根根细针顺着自己的血脉扎下去,干净利落,连痛,都来不及。
“是么……”
迟安然轻轻念着,与其是跟迟宇新说,倒不如说是跟自己在说。
“你是我的妹妹。除此之外的事情,不要再妄想。”迟宇新冷静地开了口。
他永远可以如此清醒冷静。
即便他清楚明了,自己所做所说,会给深爱的人和自己造成怎样无可挽回的伤害,都是如此。
清醒地伤人,清醒地自伤。
清醒地捅别人一刀,再捅自己十刀。
迟安然看着他,许久都移不开目光,她的眼里渐渐蓄了泪,却死死地不肯掉下来。“那过去的岁月里,在你恨不得将全世界给我的那段日子里,你爱过我吗?”
“没有。”迟宇新没有任何停顿地回答。
谎话吧?一定是。
到现在,迟安然都能想起那些日子,因为太过美好。就连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温柔的光圈,像是被美图秀秀柔化过的温柔画面。
那时候,她是迟宇新的小尾巴,跟着他形影不离。
有一次,她黏着二哥出去玩。二哥迟宇轩和一群人在外面吃自助烧烤,她觉得好玩,卷着袖子跟着他们一块烤肉,却被不小心烫伤了手。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迟宇新沉默坐在客厅里。
迟宇轩虽说比迟宇新还要大两岁,却是极怕这个少年老成的弟弟。他一看这阵势,便让安然走在自己前面。这远远近近的人都知道,迟宇新虽然向来沉稳严苛,却唯独对这个妹妹宠爱有加,甚至说得上是溺爱。
迟安然喝了一点酒,脸红红的,看见迟宇新就扑到他的怀里,两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开,温热的呼吸撞上他的脖颈,在他的怀里仰起头,“三哥~~”
“你喝酒了?”迟宇新虽然还是那副情绪不外露的语调,却多少比往日里温柔了些。
“嗯~~”她喝得微醉,连说话都是柔柔的,带着一股子撒娇的意味,拽着他的手臂不肯松开,“下次我们去烧烤吧……”
迟宇轩见这副模样,悄无声息地开溜。还没走几步呢,就听见迟宇新冰冷严厉的声音响了起来,“手上是怎么回事?”
“烧烤的时候烫了~当时可疼了,不过我都没哭。”迟安然为自己的坚强骄傲地昂了下巴。
迟宇轩却恨不得拿纸去堵了她的嘴。她这话一说,自己必然是难逃迟宇新的荼毒,念及此,迟宇轩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
果不其然,背后脊脊发凉。
然后,迟宇新的声音冰冷响起,“怎么回事?!”
“我保证!下次再也不带着她去可能存在危险的场所了,就算她非要去,我也会时时刻刻看着她!”迟宇轩迅速转身,作发誓状。
迟安然这才知道自己让二哥引火烧身了,忙吐了吐舌头,一脸歉意看着迟宇轩。然后迅速跑上来,拉着迟宇新的手臂,嘟着嘴,“帮我擦擦药膏~~你都不关心我。”
迟宇新听到这话,低眉看着她,握着她的手,细细地看了看烫伤,温柔开口,“你在这坐着。我给你拿药箱来。”
迟安然微笑着点了点头,抱了抱他,“我最喜欢三哥了。”
等迟宇新走开后,迟安然一脸得意地看着迟宇轩,“你要感谢我救了你一命。”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捣蛋鬼。”迟宇轩一脸无奈,“我先避难去。”
那样的过去,曾经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他曾经如此温柔宠溺地对待她,曾经恨不得将全世界都给她,即便只是小小的擦伤,他也要心疼好久。
事到如今,她又怎么能去相信,他从未爱过她?
“因为我是你妹,所以你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爸妈,对吧?”迟安然一脸的倔强。
迟宇新看着她的眸子里,目光明明灭灭,难以读懂,“人都是靠着自己的认知而去看这个世界,但是,说到底认知也只是****不清的东西。现实也许只是镜花水月。如果只有这么想,才能让你接受这个事实的话,那就当作是这样吧。”
迟安然抿了抿唇,“你一定要对我这么残忍吗?”
迟宇新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回家吧。”
他转过身,往回走,身后却忽然传来迟安然质问的语调,“既然从来没爱过,我睡着的时候,你吻我,是为什么?”
到如今,回想起那一天,都能够感觉到夕阳将整个清河城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昏黄光线,记忆罩在温柔的光线之中,被镀上了毛茸茸的光圈。
清河城种满了高大的香樟树,在头顶撑开了一个巨伞,遮蔽了光线。
迟安然从商场回来,包里放着特意分开包装的情侣手链。这情侣手链是Tiffiany今年的主打款。她起了坏心思,不同迟宇新说,只将男款送给他,自己偷偷地戴着女款那条。
想到这个,她都忍不住想要笑。
只是,在刚一转角的地方,她忽然看见迟宇新的车从自己身边飞驰过去,然后猛地一个急刹车。车轮胎摩擦着地面,冒着青烟。然后,迟宇新从车子里大步跨出来,大踏步地往路边的沿湖公园走去。
她心中好奇,隔着一段距离,紧紧跟着他。
公园的湖边上坐着一个女子,隔着太远,看不清容貌。只看见她的身形,瘦弱的仿佛只要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迟宇新一把将那个女子拉起来,手紧紧地抓着那女子。然后伸手将那人圈进怀里,大约是在哭的缘故,两个人以这样的姿势站了许久许久。
迟安然也就这么站着,站到双腿发麻发木,几乎有些站不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迟宇新脱了身上的外套,披在那女子的身上。
迟安然一时看得呆了,直到迟宇新那辆卡宴绝尘而去,她才回过神来。这才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是凉的,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当天晚上,迟宇新的生日宴上,迟安然没再见到那女子。只是,原先精心挑选的礼物,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
晚宴结束后,迟宇新单独载着迟安然。她一反常态的沉默,低着头,始终不肯说话。
车子开进自己的车库时,迟宇新突然淡淡地开了口,“今天是怎么了?情绪这么低落。”
迟安然正准备解安全带的手登时停住,她撇了嘴,咬住下嘴唇,一脸的犹豫不安。心里五味杂陈,各种情绪被打翻,无法辨明,心底里忐忑不安。
许久,她才开了口,“今天下午……那个女的是谁?”
许是因为底气不足的缘故,就连这种质问,都无法理直气壮。
迟宇新愣了愣,然后笑起来,“就为这事?”
那表情与语气,好像她只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自己的心意,自己的心情在对方眼里,却只是小孩子闹脾气。
这反应,让迟安然的悲伤气恼瞬间迸发出来。
“是!就为这事!我讨厌你有事情瞒着我!我讨厌你把我当作不懂事的小孩子!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在乎的是什么!你呢?”
丢下这话,她怒气冲冲地下了车,猛地摔了车门。车门关上的声音震得耳朵有些发疼。
迟宇新坐在车里,脸上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估摸着,他应该是在车里坐了许久。
迟安然回到家以后,没理任何人,迅速地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她哭了停,停了哭,渐渐地哭得累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她听见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和开门的声音,迅速地闭上了眼睛。
空气中的烟草气息愈来愈浓,除了迟宇新还能是谁?
迟宇新在她的床边上坐下,久久的凝视着她。她闭着眼睛,心中惶惶不安,想要去看看他此时此刻是何种表情何种眼神,却又不敢去看,不敢去探究面对她,他是怎样的情绪。
害怕被拒绝,害怕对他而言,自己仅仅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那种情绪,那种禁忌的,见不得光的情感,是如此懦弱的,卑怯的,连期待被肯定,都不敢坦然不能够正大光明。
那样的小心翼翼,只因为面对着的那个人,是他。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很久,仿佛很长很长,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漫长起来。心里像是踹了一只小兔子,突突的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