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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拍打着堤岸,出破碎的声音,再雄伟的大海也有其自身的局限,在它的边缘永远是威力最小的区域。? 网 无数的桅杆竖立着,撑向了天空,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停在港口内,遮了一片海去,条理井然,望过去满是一片片黑鹰振翅的战旗,竟是西洲的战舰。码头上一声接一声的吆喝,无数东洲苦力在西洲军士的鞭打之下抗负着沉重的物资来往奔忙,冬天冷峭的风吹过码头,这些苦力仍是大汗淋漓,赤膊着上身,不时的有鞭子在他们身体上留下血的印记,而他们的痛苦眼神丝毫也不能让西洲的军士产生出一点点的怜悯。
临海关,东洲对抗西洲的门户,已经陷落。
鼻子里灌满了海的气味,眼睛里盈满了海的颜色,三个人站在码头边的山顶上了望着下方,郁郁无言。站了半天了,太阳都开始变冷,可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出海的路。码头上那情形,明显是“禁海令”颁布后的样子,想出海去,除非有军方的通行证。
“老鬼去了半条命就换来这么个情况?”紫男子蹲了下去,托了腮瞧着码头。
绿衣的姑娘站在他的身后,无所谓地用手指缠了他的长,随意地编织着什么。
金的女子颦了眉,舌头在唇上扫来扫去,好一会才叹了口气,“能换到‘屠城令‘的废止已经很不错了,按我西洲的规矩,可是走一路灭一路的,高过马鞍的男子全得杀了,现在只是抓些壮丁干活就算冰力那家伙大慈悲了。”
“冰力?是老鬼他爹?”
金女子“哼”了一声,瞟着他不说话。
“喂喂!不要以为我看不到啊?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真是给你气死了,当代魔王的名字你也不知道的吗?你混了这么久的‘乱武星’,怎么一点常识都没啊?”
“呸!我干吗要知道啊?”
“跟你说也是浪费口水,你只要帮我想个出海的法子就行。”
“找老鬼走个后门怎么样?他弄张通行证啥的该不难吧?”
“没指望的,依着西洲历来的规矩,战时状态冰力不会徇私。”
“那我就没辙了。”紫男子刚说完就觉得脖子后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寒气来,侧头看去,那金女子的一对眸子正盯着自己,“喂……你又想利用我吗?”
金女子眯了眼睛,诡异地笑了起来,虽然这情态足以迷死天下男人,可紫的男子心里更加虚,紧紧咬了牙。该死,她又是这个样子笑,真想掐死她啊。男子暗暗想着。
“我记得你在金莲山一个人去跟人家几万人打架。”金女子轻悠悠地说着。
“……”紫男子似乎颤抖了一下。
“我还记得你在玄月关外一个人吓唬了十几万东洲南洲的士兵。”金女子加重了一些语气表示强调。
“……”紫男子似乎颤抖了两下。
“那么,亲爱的……”
这三字一出,绿女子立时紧张起来,不自禁地停了手里编织的动作,然后她大吃了一惊。身前蹲着的男子忽然像只被烧到了尾巴的袋鼠一蹦老高,以一个高难度的凌空翻腾越过绿女子的头顶,躲在了她的背后,面色大变。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好过,打死我也不去。”紫男子缩在绿女子的背后,他的个子本就比这女子矮了半头,这下缩起来还真是看不见他了。
金女子也不去看他,转身又看着山下码头忙碌的人群,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埋怨他,“有什么关系么?山下才几百个西洲兵,你又不是打不过他们,抢条船又不麻烦。”
紫男子更不理会,一把扯了绿女子的手臂回头就走,“幽岚,快走快走,远离这个非正常人类,这家伙越大越疯了,满脑子不知道想什么。”
紫的男子和绿的女子相偕而去,背对他们的金女子始终没有回头,只是楞楞地注视着那一片黑沉沉的大海。风起了,扬动她的金,漫漫洒在空中,晃悠着灿烂的光。风袍被风吹得贴体拂动,衬出美妙的曲线,就是再蹩脚的画家在此也能将这一副天生娇媚淋漓尽致地描绘出来。然而,这平素里万分重视美貌的女子沉寂得像是一尊雕像,白玉一般的脸容麻木了表情,眼睛里淌出失落与寂寥,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退避离开,这情态凄冷动人,却有着绝不容人可怜悲悯的风采。
这是她的倔强!经年不改的倔强!
要失约了么,和尚?我暂时回不去了,你会不会在那边等我?金女子幽幽地想着,眼睛随了那海潮起伏,一颗心渐渐恍惚了。
西海汪洋,连绵广袤,乘船只须月余便可回到西洲大6,只是这一海之隔现在已是天堑,再没办法逾越。
记忆中玄月关的影象慢慢清晰了起来,简陋的小屋、庭院里的余香,如同烙印贴在身体上,竟是有了惨伤绕在心头。那一夜话别,既不缠绵,也不悲凉,只雪花轻柔,暗香飘渺,迷蒙中一片思念便不受控制地包围了她。许多年来惯了单寒羁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伙伴,这一群被孤独包裹了年轻的人儿被看不见的丝线连结在一起,苦融融、乐融融,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别无他求,可到底还是因了那一夜匆匆的别离凝出思念之花,走过这许多年,原来还是需要有人在身边伴着。情爱之心弦,策策而动。
兴奋了这许多日子,却要在这里停了么?真是何苦来哉。上天看不得我高兴还是我自己错过了什么?那现在我能做什么?金女子的眼神突然变作凌厉,转瞬又化成无奈,忽明忽暗的光交替在脸上往复编织。
她可以加入西洲的军队之中,她也极有把握用自己的能力去改变战争的走向,甚至她自信凭着对红杏的了解能让西洲军队取得最终的胜利,然而她却知道自己是绝对做不出来的。“祭祀行会以治病救人为本,绝不是政府的战争机器!”这是姐姐一直挂在口边的话,于她本人也是极赞成的,且不论她与红杏的交情,光是玄月关东南一战已让她心下恻然,她不愿再看到那血流成河的凄惨画面。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感伤丝丝地渗了出来,山顶空旷的风似乎有了彻骨的寒,金女子抱紧了身体,守着身体里的热量,这时的她没有想着用火焰法术给自己带来温暖,而温暖突然出现了。
“你还真是不怕幽岚吃醋啊。”金女子看着那海,笑了。
一只手搭在这女子的肩上,偷偷吸了几口女子身上的幽香,紫男子的脸上有了堪称“猥琐”的笑容。刚刚离去的他终究还是不能放着有心事的朋友不管,打个转又回来了。那绿衣的姑娘依旧默默跟着他,无声的默契中,她自是知道他的意思。
“放心吧,我把她**得很好,我说东她就不敢说西,我叫她打狗她就不敢骂鸡。”
这话几乎是颤了声说出来的,金女子心知肚明,也懒得偏头去看他呲牙咧嘴的表情,可心底还是有了温暖流动。而那紫的男子却感觉到疼痛在流动,因为身边绿衣的姑娘正用手指在掐他的胳膊,让他不敢作的是这姑娘脸上纯洁无害的笑容,很是温柔……
然后金女子听到耳边有了极细的声音,“不要哭,我们都不想看到你哭。”心弦终于弹响,金女子微微颔,心里的感动浓烈了,这个一向懒散的伙伴说出这种话是极不容易的。
“算了,回去吧,这里风挺大的,对我皮肤不好。”她干涩地笑着。
“说起来,我倒是曾经碰到过一个古怪的和尚,一身香味怪怪的。”
“应该就是他啦,这和尚喜欢制香呢。”
“他叫什么?上次我都忘了问他名字。”
“哦?”
“你‘哦’什么?”
“我正想问你来着,原来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呵。”
“啊?你也不知道的吗?你这和网恋有什么不同啊?”
“有啊,至少我见着真人了。”
“……服了……”
当祭祀公主和无常大师推门出来的时候,灰衣的和尚正在小院中舒服地晒着太阳,那表情似乎颇为享受。祭祀公主和无常大师相视苦笑,看来这人还没有体会到战争的概念。
“和尚,有个事跟你说。”祭祀公主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说出来。
“哦?听你的口气像是坏消息了。”和尚没有回头,兀自仰了脸迎接那阳光。
“你回不了东洲了,因为战时动员令已下,禁海令也就即时生效,没有陛下的通行证,谁也不能私自出海。”祭祀公主静静说着,尽量用平稳的口气说话,生怕自己的语气里带了焦躁影响他的情绪。她不傻,相反她很聪明,自从这和尚举着“依露”的牌子跑到这个偏僻的小村来,她就知道这和尚必是妹子的朋友,而平日的言谈之中,这和尚对妹子的评价总是有些含糊不清,她就更加肯定这和尚和妹子有着特殊的联系了。
“哦,意料之中了,没什么的,我正好多在西洲这里呆会,这里花卉多,我可以多研制些香出来。”
“你倒是豁达,真沉得住气啊。”
“任凭外界风雨飘摇,我自巍然不动,这本就是我的修行。”
“果然是个正经的佛家说法,可是你能不能别来回乱走呢?我身体不好,看着头晕。你要乱走也可以,那么拜托你别老是左右移动,能不能前后走动走动?”祭祀公主半靠在无常大师的肩上,瞧着这和尚焦躁的样子甚是好笑。
“……”和尚停了步子,生硬地回头,看到两张忍得很辛苦的笑脸,忙把头扭回原位,脸红得像是快要过期的西红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