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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由盛开的铃兰花装饰的洁白长廊,就是圣都那让人神往的法王厅了。整个路维丝联盟的疆域几乎覆盖了全大陆的三分之一,而决定六个成员国命运的最高统治者们,正是在此聚会的。
两百多年来,尽管联盟时常面对各种各样的危机,但大部分时候,信徒并不需要通过紧急讨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女神的预言会将他们导向最好的选择。因此这个大厅已经空寂了多年,唯一伴随着它的只有墙壁两侧的精美壁画,以及透过水晶穹顶筛落的阳光。然而今天,迟到的预言却迫使人们重新打破法王厅的沉眠。
教廷三大圣骑士团的团长、魔法之都的领袖、从梦境中窥视未来的聆听者、以及全联盟的最高统治者——教皇,这六人同时出现在法王厅中的几率,可说是百年一次。
女神官们的颂歌和祈祷之塔悠扬的钟声,为静谧的法王厅平添了几分圣洁和庄严,而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路维丝雕像,则比往常更为温柔美丽。那双手合在胸前的姿态,正透露出女神为世界送出祥和与宁静的愿望。
但雕像之下的高背王座上,教皇朱利安-奥古斯特却并没有心情去感受这份平和,贤者卡达尔接踵而至的问题令他如坐针毡。年近五十的朱利安在这权力的最高峰上已经观望了二十余年,依靠着路维丝的力量,联盟的利益总是能得到贯彻,但这次的状况显然超乎寻常。
根据预言的内容和斥候们的报告,死亡骑士通过海路偷袭得逞,占领以文德尔为中心的大片土地,建立起了坚固的防御带,不仅如此,失传的黑暗之门法术还把他们的主力部队运到了艾拉泽亚——仅仅一周内那里就多出整整十五万亡灵。一向谨慎的温达姆此次却擅自出兵,在未得到正确情报的情况下,东艾拉泽亚的三万精兵因此遭到全灭的命运。
而最重要的是,在此期间,路维丝根本就没有降下任何预言!
神也会有疏忽的时候?这种想法令教皇非常不安,他下意识地开始抚弄起白色长髯,以掩饰自己的表情和想法。
“的确,这次的预言来的太晚了以往从未有过在战斗结束后才出现的警告。”教皇无奈的摇了摇头,最后得出结论“我会让教廷的高阶牧师们调查此事,当然也会让聆听者本人参与,但就目前的局势看来,最重要的应当是考虑联盟下一步的行动方向。阁下觉得如何?”
“这点我当然知道,教皇陛下但是,如果能弄清楚这异象的原因,我相信一定能更快的了解真相!”对于这种拖延式的结论,卡达尔不由地皱起眉头。联盟对于这位年仅三十五岁的大贤者有着很高的评价,而现在,朱利安自己也尝到了这种才华的威力。
“那么,洛伦你的看法呢?”教皇转向了一旁默不做声的人,从血缘关系上讲,这位洛伦-奥古斯特是教皇的弟弟。但更多时候,他被人们称为聆听者——可以感应路维丝女神的引导,并凭借着一己之力为联盟规避灾难,指引前途的存在。
“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的话,也许是有人在阻挠。近期我的感觉一直很奇怪,似乎是被某种力量类似屏蔽魔法那样的东西缠身了一般。而得到的预言也是断断续续的,梦境一点也不清晰。”洛伦回答。
“真是不可思议会有谁能屏蔽来自神的预言呢?”卡达尔喃喃自语着,而下一瞬间,他却紧紧的抿住了自己的嘴唇。
会是另一个神吗?
没有人说出这个想法,但它却传播得比闪电更快,刹那间,三人的眼中掠过无法抑制的动摇。
圣骑士根据其能力的不同,所着铠甲也是不一样的,大厅另一侧的三人身穿的均是高阶圣骑士才有资格装备的圣银铠。铠甲左胸不仅印刻着教廷的纹章,同时也分别在旁边雕着圣杯,锁链和长剑——正是三大圣骑士团的统帅们。
此刻他们正在讨论一个与预言完全无关的问题,但讨论者的眉头却同样深锁。
“带领亡灵们前来入侵的,真的就是那个罗兰-斯特莱夫吗?”疑问出自圣杯骑士团的团长尼克罗,年纪轻轻的他才担此重任半年不到,也并未得到任何头衔。但突如其来的巨变并未让年轻的圣骑士感到忧虑,相反他的语调中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兴奋感。
“尼克罗你太性急了,目前所得的事实还不够充分,我们不能妄下结论。”答话的是圣锁链骑士团的乔伊,他一边友善地提醒同伴,一边不失时机地将锋头转向身旁的长者:“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猜测是对准备有帮助的。我们不妨做个假设,万一这件事属实,尤瑟尔大人您打算怎么处理曾经的学生呢?”
面对如此尖锐而明显的质问,尤瑟尔只是笑了笑:“‘曾经’?尽管已经过了十年,但我从未表示过要与罗兰-斯特莱夫解除师徒关系,而且即使这件事得到证实,我也不会做出这种决定。”
“背叛路维丝女神、堕落为死亡骑士、亵渎信仰如此十恶不赦的行为,也不足以让您下决心吗?”乔伊穷追不舍。
对方沉默了一会,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同僚一眼:“注意你的言辞,乔伊阁下,不要试图用假设为我的学生下结论!罗兰拥有艾拉泽亚之骄傲的头衔,并且从未在任何时候忘记过慈悲与正义,他绝对不是一个自甘堕落的人,这点我可以以名誉担保。”
“但是”
“但是如果万一他确实变成了假设中的那个死亡骑士,”尤瑟尔打断了对方的反驳“我一定会亲手了结此事——以罗兰的教导者与监护人的身份——他的剑术与知识都是我给予的,所以由此引发的灾难,也会由我来结束。
“不得不承认,您考虑的非常周全,无论是从逻辑上看,还是道义上看。”乔伊带着不为人知的沮丧回答。尽管三大圣骑士团团长地位是完全平等的,但一旦提到圣骑士,人们脑海中第一个闪现的永远是光之指引者尤瑟尔这个名字。而此刻挑起话端的自己,不得不又一次面对那令他懊恼无比的实力差距。
“无论如何,过会我们便可以了解到为什么死亡骑士会借用这个名字,这个假设等到那时再判断不妨。”尼克罗不着痕迹地缓和着气氛。
十一年前,罗兰以圣骑士考核第一名的身份回到艾拉泽亚,仅仅一年之后他却突然失踪,并被冠以叛国逃亡的罪名,教廷因此而蒙羞。即使尤瑟尔亲自前去调查,也仍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或者是罗兰仍然存在的迹象。慢慢的,满城风雨和无数迷团就那样在时间的洗涤下逐渐的淡去。
直到亡灵们的突然入侵,以及那个自称是罗兰-斯特莱夫的死亡骑士的出现。
“是的,过会就可以知道了十年来我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尤瑟尔的语调中意外的掺入了强硬的成分“这次不仅有圣洁法阵的庇护,而且温达姆已被剥夺去沉默权,一定可以令真相浮出水面。”
无论是国王、主教、还是法师,人人都希望能在法王厅占有一席之地,但若不是以当权者的姿态进入这大厅的话,一切就都毫无意义。女神赐予的洗礼和祝福均是在路维丝神殿进行的,被勒令进入法王厅只代表着一件事——审判。
温达姆国王对此非常清楚,所以他的双腿迈得很慢,而紧随其后的弗莱德克大主教和首相利佛斯,同样脸色惨白。三人一言不发地在走廊上前进着,谁都没有说话的打算,而在此刻祈祷,显然也是件可笑而愚蠢的事情。
当担任守卫的白银圣骑士打开那檀香木大门时,温达姆便立刻为两道严厉的目光捕捉了。窥视到一旁毫不掩饰憎恶情绪的圣剑骑士团团长,国王全身不由的有些颤抖:为了十年前的背叛,自己究竟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但他随即提醒自己,无论是什么样的裁决,总比死在罗兰手里要好的多了。
“温达姆陛下,”看出了对方的内心挣扎,朱利安不由的以微笑示意其镇静“首先,我必须代表教廷为这次入侵毫无预兆地爆发而道歉。”教皇轻巧的带过开场白,同时举手制止了想要开口的温达姆“但无论如何,能妨碍预言的降临,那绝对是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而且据我们所知,那些亡灵们的决策者之一似乎与你以及弗莱德克主教有着某种瓜葛,如果教廷能得到相关信息的话,相信便能更快的找出那力量的来源,也能为艾拉泽亚提供更多的帮助。”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吧,从十年前的那件事开始!”尤瑟尔铁打的声音随即响起。
“是的,我会把一切都说出来的。”温达姆低下了头,声音颤抖得仿佛垂暮老人。艾拉泽亚主力军的全灭,令他失去了和教廷还价的资格,现在,唯一能生存下去的办法,惟有乖乖的听从发落“希望我能得到路维丝的宽恕”
“那么就请开始吧,我们都在倾听着。”朱利安点了点头。
但温达姆却不自觉的转过了身去,看着同样发抖的主教和宰相。
“该来的总会来,和圣洁法阵对抗是没有意义的,国王陛下。”利佛斯的苦笑中透着无奈与觉悟“也许这就是命运,就好象我们当初会选择罗兰一样吧。”
首相沙哑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着,当其为冷寂所吞没时,温达姆终于开了口:“那么好吧,如果要算确实的时间,那应当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路维丝历二一六年元月,罗兰-斯特莱夫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考核,成为海蓝圣骑士,被授予“艾拉泽亚之骄傲”的头衔。但刚一回到达兰拉,他就得知了王族严密封锁的噩耗——温达姆国王突然染上了重病。宫廷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息,而宰相的紧急传唤则将罗兰带到了温达姆的病榻边。
“尽管一度陷入昏迷,但我却做了一个梦,一个烙在灵魂中,令人永远也无法忘却的梦。”温达姆苍老的声音在法王厅中回荡着“在那之中,某种神秘而无法抗拒的力量,为我指引出一条从死亡的病痛中逃脱的道路”
仿佛灵魂脱离**一般,温达姆的意识在无法侦测的强大引导之下,飞过重重的高山,越过广袤的森林,来到一个奇迹般的地方——星之都。
在这里,有个名叫久远的女孩,她的血液中流淌着奇妙的力量,只有那种力量才能拯救你,你必须要让她的生命转化为你的生命!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突然闯入脑海的意识,不仅没有让梦境中的温达姆感到惊讶,相反还在他的心中种下了热切而急迫的诱惑。
没有任何原因和理由,那个声音所说的一切便令国王深信不疑。在梦境沉入黑暗前,他牢牢的记住了每一个细节。
一定要找到那个女孩,一定要得到她的血液,这是唯一活下去的办法!渴求生存的火焰吞噬掉理性与仁慈,而那扭曲的**,却如同疯长的藤蔓一般,牢牢束缚住了温达姆的灵魂。
“而且更奇怪的是,”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也许是圣洁法阵的作用而身不由己的说出事实,弗莱德克的声音带着梦呓的般的声调“就在同一天晚上,我也做了一个类似的梦,是有关如何进行那血之祭典的梦。当时我只是个牧师,离成为主教的目标实在太远,而这个梦却是非常好契机,一旦能救治国王陛下,那么达成愿望也只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第二天我就进宫去向温达姆陛下提议,而他也说出了他的梦境我们以为那是女神的眷顾而深信不疑。”
一旁的聆听者脸色刷的变白,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震惊,并紧紧抿着苍白的嘴唇。好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受审判的三人身上,没人注意到洛伦的表情。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首相利佛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接下这个任务,在国王不时昏迷的情况下,他计划好了一切:刚成为海蓝圣骑士的罗兰易于控制,剑术高超,而且可以以直隶的身份差遣,不需要与教廷联系,因此成为了任务的第一人选。
年轻的圣骑士被这样告知:从古老的手抄本中我们知道了这样的消息,远在西方,有一个叫做“星之都”的地方,那里的里魔法使拥有治愈这种罕见疾病的能力。由于教廷对里魔法的排斥,以及那种力量的稀有,也许会遭到其他势力的抢夺,所以行动时一切保密。
罗兰带着这道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出发了,去寻找那个名为久远的女孩。
而虽然温达姆国王身患重病,但在罗兰离开的期间,生命却没有凋零的趋势。就这样在病榻上半睡半醒的度过了大半年,直到二一六年十一月,罗兰带着圣女回来的消息,终于传入了久未见阳光的深宫之中。
但归来的圣骑士一进城就被关押了起来,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冠以数项罪名,打入监狱等待被秘密处死。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在两天紧密的准备好一切措施后,弗莱德克和利佛斯立刻举行了血之祭典。
正如梦境中所诉,当久远的鲜血渗入奄奄一息的国王体内时,疾病就如同强风下的灰烬般立刻飘散的无影无踪。女孩的身躯尚未冷却,温达姆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与年轻的圣骑士共同战斗的两名佣兵并没有遭到囚禁,他们在得到消息后,及时赶到了牢房。然而,越狱赶到祭坛的罗兰,见到的却是他所无法承受的事实
在皇家近卫军的追杀之下,斩杀近三十名骑士的圣骑士带着身躯已冰冷的久远冲出重围,逃离了背叛他的艾拉泽亚,之后完全失去踪影。
“在最后的追捕中,洛萨率领的玫瑰骑士团杀死了那两个佣兵,并重创罗兰。”温达姆的语调逐渐平静下来,其中透出觉悟的心情“我们后来进行了大规模的搜捕,还派遣特使前往毗邻的精灵国度调查,但却什么也没发现,一切都证明他已经死在了不为人知的荒野但没想到,十年之后的今天,那个人却带着强大的力量回来复仇了”
大厅随着自首者的沉默而陷入了寂静之中。讲述完一切的温达姆垂首而立,等待着来自上方的发落。而此刻的法王厅,却仿佛为沉默的风暴所席卷一般。就连照射在女神雕塑上的阳光,也因那残酷的事实而变的冷冽起来。
“滥用教廷所赋予的神圣权力、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而谋杀无辜少女、为灭口而背叛路维丝的圣骑士不仅如此,在十年之后,仅仅是由于听到‘罗兰’这个名字,你便驱使三万名战士为你的个人目的去卖命!这就是艾拉泽亚国王的丑陋嘴脸吗?”尤瑟尔冷酷的声音终于打破沉默“教皇陛下,我建议您最好立即剥夺温达姆-奥兰德的教籍,然后将他送上审判台!”
“真没想到联盟内部竟然会出现这种事”卡达尔看着脸色铁青的圣剑骑士团团长。如果不是在法王厅内的话,也许尤瑟尔会直接取下温达姆等人的首级吧?而对方因握着椅柄而泛白的指节,显然说明他正极力克制着那种冲动。
“这真是让人震惊的事实,温达姆阁下,你的所作所为辱没了法王厅以及路维丝女神的荣誉。”朱利安不动声色的开了口,他的语调甚至比往常更为温柔,只有最熟悉教皇的人才能洞悉其中的残酷与锋利“不仅如此,你的个人行为还让整个联盟陷入了被动的局面之中。我现在决定启用制裁权,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温达姆的生命不再属于他自己,他的一举一动都完全受法王厅的控制。至于另外两位,你们明天就会被送进审判所。”
“陛下,这就是最终决定吗?”对于教皇裁决的速度,卡达尔有些吃惊。
“是的。”朱利安轻轻击掌,六名全副武装的圣骑士立即将三人押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处。
“那么,奥古斯特陛下,您究竟打算怎么处理温达姆?”尤瑟尔当仁不让地扭头询问,即使是在联盟最高统治者面前,这位沙场老将也没有丝毫的退缩“我们并没有确认那个自称‘罗兰-斯特莱夫’的死亡骑士是否真是我的学生,而即使即使那不幸成真,这个卑劣的叛教者也不具有任何利用价值——亡灵大军的背后肯定有某个强大无比的力量在操纵着,而那力量显然是不会为个人意愿而停下的。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