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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禅素奇道:“‘气屏之术’?那是什么功夫?”
李狼道:“那是一种将气运用到极至的功夫,可将气化成看不见的圆盘,大可铺天盖地,小可细如蚁足;利可切金断玉,固可防刀避剑,其功用之奇,言语亦无法形容。夜隐对那女孩信任有加,却被骗得如此之惨,自是怒不可遏,加之爱妻身陷险境,逼得他不得不用出此术。他以极小的气屏盖满妻子全身,那女孩的剑便再伤她不得。眼见事败在即,那女孩却突然要和夜隐立一个约。”
雪禅素不解道:“立约?以她的处境,还有什么本事和夜隐立约?”李狼苦笑一声,道:“若说出这个约定,只怕姑娘更会诧异。那女孩张口便说,若夜隐愿以肉身受她六剑,她便饶夜隐之妻一命。”雪禅素闻言失声道:“什么?她疯了不成?她根本就伤不了夜隐的妻子,夜隐怎会理她!”
李狼摇头道:“不,她没有疯,而且,夜隐也答应了她。”
雪禅素愈加不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狼叹道:“这天下第一大派有一种奇术,叫做‘空心诀’,可将人心中的某一部分记忆掏空或改变。若是将其用至极至,则可令人变成无心的行尸走肉。当时,他们便在夜隐妻子身上施用了‘空心诀’,若他们不解开此术,夜隐的妻子虽还活着,却也等于死了。所以,夜隐只能答应受她六剑。”
雪禅素震惊无比,自语道:“多可怕的功夫、多可怕的女孩!再厉害的人,也无法用肉身挺过六剑啊!”李狼道:“他挺过了。五剑过后,夜隐仍挺立在原地,若没有那一身一地的鲜血,任谁看不出他受了伤。那女孩亦不由骇然,但随即狠下心来,一剑向夜隐眉心刺去。”
雪禅素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叫,李狼冲她忧郁地一笑,道:“那一剑并未刺中夜隐,因为在那一刹那,夜隐看到了一双闪动着泪光的眼。他的妻子眼见心爱之人血如泉涌后,竟自行冲破了‘空心诀’。她哭着、叫着奔向夜隐,但满山的敌人怎会坐视不理?就在他们或追赶,或要抛出暗器之时,夜隐终于出手。霎时间,山中血流如河,再没有一片草还保留着原有的绿色,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血的浓重色彩。在一片惊叫声中,夜隐带着他的妻子,在这些人面前永远的消失了”
雪禅素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惊与兴奋,身子轻轻颤抖着,问道:“夜隐带着妻子逃走了吗?他没事了对吗?”
李狼眼中隐约闪出一丝泪光,缓缓道:“夜隐将妻子带到一处安全之地后,便在妻子怀中离去了”雪禅素全身剧震,泪水潸然而下,喃喃道:“他死了?他竟死了?”
李狼咬了咬牙,道:“是的,他死了,带着对妻子的眷恋,对族人的思念和对忘忧灵地的担忧,死了!不过,他死前却还来得及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将自己的力量留给他的儿子!那就是――我!”
雪禅素呆望着李狼,半晌后才说得出话来:“你就是你就是”李狼双目紧闭,沉声道:“不错,我就是夜隐的儿子在我八岁那年,娘对我讲了一切。她告诉我――你是狼王的孩子,你身上背负了你父亲的仇和愿,你是天生的王者,你必须学会坚强地独活下去,完成你当完成的一切!说完,娘便走了,娘是带着微笑走的,我想,她一定是见到爹了”
雪禅素的心灵受着一波强似一波的震撼,呆望着李狼,喃喃道:“她她为什么会”
李狼缓缓张开又眼,一丝寒光一闪即没,道:“娘是为了让我变得更坚强,也为了让我了无牵挂,好能放手而为,才自尽的而我亦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不但靠自己的力量活到今天,还练就了狼王应有的本领。我要做的,就是完成父亲未了的心愿,回妖界,救忘忧灵地、救狼族!”
“那你的仇人呢?那个天下第一大派,你难道不要报仇吗?”雪禅素颤声问道:“你能放过他们吗?就算能,他们又会放过你吗?”
李狼长身而起,道:“如今我与他们的恩怨,已经变得很复杂了至于说他们会不会放过我”侧头看了看雪禅素,苦涩地一笑,道:“这就要问当年的那个女孩――闵禹莲了。”
此刻就算有个炸雷在身边炸响,也不会比这句话更令雪禅素震惊。她整个人完全呆住了,怔怔地看着李狼,嘴里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其实在她的心中,早隐约有所察觉,只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不去想。她无法将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师父与那个害死夜隐的恶毒女孩联系起来,更无法接受圣宫竟曾以如此卑鄙的手段伤害一个神话的英雄的事实。刹那间,她忽然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李狼,不知自己今后该如何面对师父,如何面对圣宫中的每个人。
李狼转过头去,轻叹一声,道:“夜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径自走向篝火旁,留下不知所措的雪禅素一人独坐湖边。
这一坐,竟就是一夜。
此后一连几日,无论赶路或休息,雪禅素始终一言不发。她实在不知该对李狼说些什么,而李狼亦未向她说什么。这沉默一再继续,时间越长,就越难打破。
这一日车行出一座市镇,来到山路之上,车夫突然将车停住,沉声道:“主上,有人拦路。”雪禅素掀开窗帘向外望去,只见前边道上站定三人,左首那人枯瘦如柴,面色苍白,但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显不是易与之辈;中间那人一袭红衣,面如美玉,刚毅中略带柔美之姿,年龄约在廿卅之间;右首那人一头寸许短发,却正是曾与雷破渊一道的司刑君。
李狼轻叹一声,道:“始终还是避不开”那车夫道:“不如让属下”李狼掀开车帘,跃到车外,道:“你不是他们对手,我尽量克制吧。”
那边司刑君冷哼一声,道:“恶贼,今日我等定要为雷兄弟报仇!”李狼沉声道:“我劝你们还是快快离开为妙”说话间手捂额头,似是头痛不已。
左首那瘦柴般的人狠声道:“好大的口气!我家兄弟如何得罪了你,竟下这般毒手?今日定要你死在我单易平手下!”中间那红衣人亦道:“在下季灵,今日亦要让阁下命丧于此!”
李狼手捂额头,身子渐渐向下弯,十分吃力地道:“我已想方设法避开,你们为何非要送上门来他最见不得你们这些”不等他说完,那单易平已吼道:“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言罢双足跺地,人凌空而起,带起一道阴气,枪般向李狼扎来。
李狼却仿如不见,全身一阵阵颤抖,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眼见单易平这支“枪”便要刺中李狼,雪禅素不由惊呼一声:“狼王小心!”
就在此时,李狼忽然长身站定,双眼中射出慑人的怒火,左手一伸,只凭肉掌便挡住了单易平的阴气,再屈指一抓,将单易平的头抓了个结实。
单易平这招化身为枪,头前脚后直刺敌人,本是以人带起阴气,再由阴气化作枪尖杀敌的绝技,不想被李狼轻易破去阴气,倒成了自动送上头颅的招式。他只觉头似被夹在万斤巨石中一般,动不得分毫,不由骇然失色。
李狼怒视单易平,狠声道:“鬼界的无能之辈,竟敢伤我清幽,我焉能饶你!”说话间,一头白发竟然渐渐转黑,待一句说完,长发已全数化为乌丝,一句话说完,李狼手腕一转,竟将单易平的头前后易了个位,一阵骨碎声中,单易平连哼亦未及哼一声,便已成了一具死尸。
那季灵骇得怔在当地,似是化成了石人一般,李狼双目寒光暴闪,道:“阁下不是要让我命丧于此么?在下的命就在这里,你倒是来取啊!”季灵惊醒般一震,颤声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李狼森然道:“妖界的狼王――李狼!你若不愿过来,那在下给你送去好了!”语毕直向季灵走去。
季灵只觉双脚发软,全身皆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李狼的脚步声响在耳内,仿佛是万斤巨锤砸下一般,每一下都让他心胆俱裂,可却又无力逃脱。
司刑君露出不被人察觉的笑容,猛地向地面击出一掌,轰然巨响中,沙石激飞满天,黄尘弥漫。李狼一皱眉,右手化爪向上一扬,黄尘立时被吹散,但司刑君与季灵却通通不见,只在地上留下了五道长长的刀劈般的裂痕,和一滩新溅到地上的鲜血。
那裂痕自是李狼扬手间为之,那一滩鲜血却不知是司刑君还是季灵洒下的。但不论是谁,受伤定然不轻。
李狼冷哼一声,自语道:“这个司刑君果然有些手段,下次莫要再让我遇上!”转头看看雪禅素,道:“小姑娘,吓着了么?”
雪禅素方才见李狼在举手之间便杀死一人,确实大感惊惧。她曾与司刑君有过较量,知其功力不逊于己,推而想之,那单易平与季灵亦不会弱。而李狼却如拈蚁般轻易地将一人杀死,又在挥手间又重创一人,其力之强,早超出雪禅素想象之外。加之她从未见过杀人,不由吓得芳心乱跳,面如白纸,想不被人看破也难。
这数日来,她一直盼李狼先开口,但真到李狼开口,她却又感到不知所措。眼前的李狼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还是白发如雪的温婉公子,此刻竟成了乌丝飞扬的狂傲霸王,这变化任谁看了都不免大吃一惊。
李狼一把将白色长衫扯下,露出一身黑色劲装,大步走到车窗前,向雪禅素一笑道:“小姑娘,你若不急着到天宁,不如陪在下在此停留几日如何?”
雪禅素只觉他的笑容与从前大不相同,前者似是清泉流水,后者则如疾风烈火,但不是哪种,都是那么好看。不知怎地,雪禅素眼圈一红,竟欲滴下泪来,哽咽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狼王不愿理我了呢!”
李狼仰天一笑,道:“他只是不知再对你说些什么罢了,怎会不理你?”雪禅素奇道:“他?狼王在说谁?”
李狼收敛笑容,指指额头,道:“就是他,我身体中的另一个我――那个给你讲故事的家伙。”雪禅素一双眼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讶然道:“什么?”
李狼双手抱胸,道:“几年前,我受了场重伤,结果就变成了两个人。两个都是我,又都不是我。”
雪禅素听得一头雾水,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李狼见状笑道:“你便当我是犯了旧疾,一时性情大变好了。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雪禅素怔道:“什么问题?”待李狼又问了一遍后,才道:“狼王为何要在这停留呢?”
李狼双眉微蹙,狠狠道:“鬼界那群混蛋定会回来报仇,我便等在此处,让他们找得容易些。”雪禅素奇道:“他们是鬼?”李狼点头道:“不错,闵禹莲一心指望你练就杀我的本事,却把别的都忽视了。各界之气大不相同,这些混蛋一出手便阴气汹涌,不是鬼又是什么?”
雪禅素皱眉想了半晌,问道:“人死了会变鬼,那被你打死的那鬼又会变成什么呢?”李狼哑然失笑,摇头道:“你这丫头,却原来什么都不懂,看来我得好好教教你才是!”纵身跃入车内,冲那车夫道:“走吧,算这些家伙走运,我暂时没兴趣杀他们了。”
马车缓缓离开,顺山路向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