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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
许俊生皱眉, 问,“大成,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两千块对于普通人来说, 那就是一笔巨款了,冶金局待遇挺好,但耿大成就是个普通职工, 一个月能有六七十就顶天了, 这个数目相当于他不吃不喝快三年的工资了。
耿大成笑了笑,递上一支烟, 还要帮着点上, 许俊生说, “不用了, 你有事说事。”
去年, 他们这些高中同班同学倒是聚了一次, 聚会上耿大成还挺得意,一个劲儿的臭显摆。
他没下乡,高中一毕业就进了冶金局, 工作结婚生子都没耽误。
他又是显摆他的工作和工龄, 又是显摆他的大胖儿子, 还显摆他存了多少多少钱。
怎么突然就要张嘴借钱了?
耿大成叹了口气, 说, “这都是家里的老娘们儿惹的祸,你嫂子不是见识少吗, 买菜的时候, 遇到一个老太太, 说家里人病了,难得揭不开锅了, 要把祖传的玉镯子卖了,你嫂子一看玉镯子特别好,就花了两千买下来了,结果让人家行家一掌眼,嗨,是假的,说里面都是石头染了色的。”
林雨珍坐在旁边,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人真是又坏又蠢,说瞎话儿都不会,一个普通的双职工家庭,怎么可能有钱到,两千的镯子随便买?
再说了,现在根本还不流行戴首饰,金子都是不让明着卖了,诺大的老平城,连个金楼银楼都没有。
这么明显的胡说八道,许俊生自然也不信,说,“大成,你就别糊弄人啦,嫂子我也见过,看着是个老实人,她能拿出两千块买镯子,不得问问你的意见?你家钱不少啊,两千说花就花了。”
耿大成笑得略有点尴尬,但还是嘴硬的说,“你嫂子是老实,可也特别倔,认准的事儿谁也不听,家里没那么多钱,借了我岳父岳母还有小舅子的,我这边,还借了我妹妹的,这是年前的事儿了。”
“为了这个,我这年都没过好,你猜我打哪儿来的?”
“我从通州来的,在我三姨家躲到现在!”
许俊生问,“现在才回来,你不上班啦?”
耿大成说,“我们办公室,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我请了一个月的假。”
他说的这些话,躲到亲戚家和没上班是真的,买镯子当然是假的,实情是,他从去年十月份染上了赌博,一开始输赢都是十几块,后来就是二三十,三四十,再后来,一晚上就可能输掉一百多。
只要输了钱,就有人借给他,时间一长,他也不当回事了,直到去年腊月,都快过小年了,他正盘算着去张家口买一只羊,人家拿着有他签名的一沓子欠条上门要债了。
一共竟然有四千多!
那帮人凶神恶煞的,耿大成平时挺横,也不敢不还,他工作这么多年了,虽然有点存款,但也就一千出头,全部拿出来之后,还差着三千。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出千里,他住的房子是冶金局的宿舍,邻居们都知道了,整个大院的人也都知道了,要是别的事儿借钱,亲戚朋友没准儿就借了,因为还赌债,谁都不愿意借,最后只能两边的父母,还有他妹妹凑了一千块。
末了还差着两千呢。
年二十六的时候,家里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被人搬走了,还扬言再不还就不只是这点东西的事儿了,耿大成给吓得够呛,一个人跑到了通州。
许俊生见他不肯说实话,就拒绝了,“大成,对不住了,文武告诉你我发了,他的话你也信,你忘了上学的时候,为了糊弄老师,文武都能让他奶奶去世三回,他是听岔了,我来告诉你,我经手的生意的确赚了不少钱,但那都是我们单位的,我现在不在经贸局,是在下属的经贸公司,专门做买卖的!”
耿大成一愣,“真的?”
这些日子他在通州过得特别痛苦,把所有认识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朋友同学里有钱的倒也颇有几个,但要说特别大方的,也就许俊生一个。
上回他和一个高中同学在酒局上遇到了,无意间聊起来了,说沈文武也学人家做生意,可惜赔了大几百,是许俊生给他填补上了。
上学那会儿,这人就特别大方,现在发了,估计也会念着同学旧情,没想到还是碰了个钉子。
许俊生说,“那还有假,沈文武就是个蠢货!他借我的钱,我要让他还了,你是不知道,经贸局听着好听,其实就是个企业单位,还特别的穷,我们出门谈生意,费用都是要自个儿垫付的!”
耿大成心里觉得,没别的指望了,抓住这个救命稻草不肯放,这会儿也不要什么面子了,扑通一声跪下了,说,“俊生,你就帮帮我吧,实话告诉你,不是你嫂子买镯子欠下了钱,是我玩牌老输钱,也不知道怎么就输了四千多,现在已经还上了两千多,还剩下两千,那帮人说,我要是再不还,就得剁我的手啦!”
林雨珍噗嗤笑了,“人家那是吓唬你呢,你还当真了?”
许俊生也说,“你赶紧起来,这像什么话,你不怕跌份,我还怕折了我自个儿的寿呢!”
耿大成不肯起来,说,“俊生,咱们三年同学,我是不是帮你打过不少架,你就念在过去同学一场,帮帮我成不?”
林雨珍很担心许俊生一时心软,正要说话,许俊生说,“看在同学的面子上,我帮你出个主意。”
耿大成这下起来了,说,“俊生,你肯帮我了?”
许俊生瞪了他一眼,“听不懂人话,我说的是帮你出主意,嫂子也在冶金局上班对吧,一个人的工资你们一家人花足够了,你可以跟那帮人商量商量,你每个月发了工资就还给他们,有个两年多不到三年就还上了!”
耿大成挎着一张脸,其实他媳妇之前也是这么说的,但他觉得把工资白白给人家,还一下子两三年,有点不甘心。
许俊生又说,“你要不这么办,你就得东躲西藏的,那你的班还上不上了,万一让单位开除了,那你不更亏大了?”
耿大成一想,也是,要是没了工作,他吃什么喝什么?
估计到时候他媳妇更不会给他好脸了,而且冶金局可不好进,他父母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把他安排进去的。
耿大成耷拉着脑袋,说,“俊生,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你能不能借我一百,我在通州亲戚家吃喝,不能白着人家。”
许俊生扭头问林雨珍,“雨珍,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林雨珍冷冷的说,“没钱了,你这个月还没发工资呢,给我爸准备的寿礼,都是我自个的钱!”
耿大成失望的笑了笑。
许俊生摸了摸口袋,偷偷递给他十块钱,说,“大成,你都这么多天没回家了,赶紧回去吧。”
耿大成觉得这十块钱有点侮辱人,可还是伸手接过去了,一连叹了好几口气,说,“现在借钱可是真难啊!”
因为这事儿耽误了,他们来到柳枝胡同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
此时其他的亲戚朋友都到了,就连张历城都到了,林二爷急的团团转,担心亲闺女和女婿不来了,黄翠芬出主意,让林宇强去金山胡同跑一趟,他都拦下了,说既然雨珍应下了,指定会来。
这会儿,看到许俊生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陪着他的亲闺女出现了,一颗心落地了,忍不住抱怨,“你俩咋才来,这都快开席了!”
林雨珍笑着说,“临时有点事耽误了,爸,您请的人还不少啊。”
林二爷笑了,“都是咱们自个的亲戚,我也让宇强请你两个舅舅了,但人家都忙,都没来。”
请不到两个舅爷,他就请张历城,张历城刚从东北回来,本来也是不想来的,但第二回是林二爷亲自去找他的,还说雨珍和俊生也会到,他才勉强同意了。
张历城也已经到了,走过来笑着说,“雨珍,你累不累,快坐下歇歇吧!”
黄翠芬本来和两个邻居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动静赶紧走过来,“雨珍和小许来了,给你们提前留好了座位,宇强,快带你大姐过去!”
林宇强走过来,喊了一声大姐大姐夫,领着他们来到主桌。
也不知道林二爷从哪儿借的桌子和椅子,虽然也有掉漆的地方,椅子倒是没坏,坐上去挺牢靠的。
张历城就坐在他俩身边,很自然的聊起东北的药材,“俊生,我去很多山林子看了,发现这药材的种类还真是挺多,除了咱们收的黄芪党参和灵芝,还有好多都挺不错,柴胡,苍术,升麻,还有红景天和沙参,下一步,这些是不是也要考虑了?”
许俊生最近没出平城,本地的客户还会亲自跑上一两趟,外地的业务都是靠电话和电报联系的,工作量不算多。
经贸公司也不要求坐班制,他一般一上午就忙完了,下午要么回家看看药材方面的书,要么去中药学院旁听。
大学不好考,半个旁听证倒是不难,他找的高教授,没两天就办好了。
那些比较复杂的药理药检还有药物化学,他都选择性跳过,专门听中医药基础,了解常用中药材的性味归经和常见用法。
一开始有点听不进去,后来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许俊生也正有此意,说,“周末你来家里吧,咱们好好聊聊!”
张历城笑了笑,“好,那顺便咱算算账?”
这生意是他俩人的,但每次他从东北发来的货,许俊生帮着销完,怕他在那边收货没有本钱,钱一分不留,都是通过邮局打给他的。
等于这几个月赚来的钱都在他手里。
许俊生说,“这个不急。”
他不急,张历城着急,他这人抠门归抠门,倒是没有沾人便宜的毛病,何况许俊生还是他的妹夫。
这放在银行的钱能下崽,现在银行利息不低,活期也有千分之二呢,听着是不算多,但架不住这生意越做越大啊。
时间短了还不算沾人便宜,时间长了肯定就是了。
张历城不管,反正他明儿就去取钱,等周日一块带过去。
两人说话声音不高,但坐在旁边的林宇刚支着耳朵听,还是全听到了,现在大街上小商小贩那么多,他也眼馋着呢,但又不知道到底干什么好。
之前他妈说,让他跟着雨珍的对象学做生意,打算的挺好,结果人家没看上他。
这会儿,他不敢问许俊生,因为和张历城是紧挨着的,便陪着笑,问,“大兄弟,你们这药材生意,做的挺好啊?”
张历城这人小气又记仇,听林雨珍说小时候,林宇刚和林雨珠都欺负过他,便没有好态度,说,“对啊,你想打听什么,这药材生意可不是谁都能做的,你指定不行,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路,保准你能赚钱!”
他这么说话,林宇刚挺生气,但又不得不忍着问,“什么生意?”
张历城说,“最近这一半年,企业和各个单位的工资都涨了,这一般人有了钱干什么,那肯定是吃点喝点穿点,你看大街上那么多做小买卖的,个顶个都挣钱,一个月咋不挣个百八十块的,你不如弄个小摊子。”
林宇刚本来还觉得去大街上摆摊有点丢人,但被百八十块给说服了,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别看张历城说的一套套的,实际上他有了钱,还是一样的抠门,他现在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舍得吃好的,和好的,衣服倒是做了几身,可收购药材的时候,他怕给弄脏了,日常还是穿着破衣烂衫。
林宇刚的妻子忍不住插嘴,“是的吧,我看人家卖吃的就挺发财!”
她在纸盒厂上班,单位效益很一般,她倒是有一门手艺,很会做红糖火烧,谁吃了都说好,本来要辞了工作去摆个小食摊,林宇刚硬拦着不让去。
张历城点头,“可别瞧不起小商小贩,那些面子都是假的,只有落到口袋里的钱才是真的!”
林二爷见继子和舅爷家的儿子聊天,挺喜闻乐见,笑着说,“宇刚,雨珍的外家,祖上可是出过秀才举人的,现在也好几个读书人,人家懂得多,说的一准没错!”
林宇刚在妻子面前硬气,但在继父面前硬气不起来,虽然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林二爷这人不太靠谱,但毕竟也养大了他和妹妹林雨珠,后来他娶亲,她妈拿出来两百块给他办喜事儿,他继父也同意了。
他只能笑着点头,说,“爸,我知道了。”
说话间十一点多了,终于开始上菜了,为了办这个寿宴,黄翠芬没少动脑子,肉都是跑到郊区买的,不但价格便宜,还新鲜,还不要票。
菜一上来,大家伙儿都忙着吃,等所有的菜都差不多上齐了,也都吃的差不多了,这才又开始唧唧喳喳的聊天了。
林雨珍的两个姑姑走过来,她大姑说,“雨珍啊,这几个月没见找你,你这越来越水灵了,看着跟大姑娘似的!”
她二姑说,“也不看雨珍嫁了什么样的人家,人家过得那日子多滋润,能不水灵吗?”她瞅了一眼林雨珠,又说,“可不像有些人,还没嫁人呢就成天灰头呛脸的,还想找干部家庭呢,还提一堆条件呢,真是不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
林雨珠做的也并不远,自然听到了这些话,她承认她那继姐越来越漂亮了,刚才来的时候一打照面,都把她给惊着了。
可她这便宜二姑就没意思了,怎么还非得捧一个踩一个呢?
林雨珠气愤的说,“二姑,你说谁呢?”
林二姑笑着说,“我没说谁啊,你以为我说的是你啊?”
当着那么多人,林雨珠一个大姑娘,到底不敢吵架,林宇刚的媳妇使劲儿拽她的胳膊,她到底是又坐下了。
林二姑冷冷的瞄了一眼她那便宜侄女,却又对着亲侄女笑了笑,“雨珍,二姑都想你想的不行了,前几天还梦见你了呢,你上学忙,也不好随便去登门,这个周末你在不在家,二姑过去看看你,咱姑俩说说话!”
林二姑一共有四个孩子,老大是闺女,老二是儿子,都已经成家了,老三和老四都是闺女,也都参加工作了。
但还都没有成家。
倒不是找不着对象,两个闺女有正式工作,长得也不错,说媒的人挺多,有的条件还不错,但两个年轻姑娘心高,要求不但工作好,家庭好,男青年还要长得好才行。
那就很不好找了。
前些天,黄翠芬提着东西上门,央求帮着给林雨珠介绍一门亲事,林二姑勉强答应了,给林雨珠介绍了一个她闺女没看上的小伙子,小伙子其实条件不错,拖拉机厂的干部,家庭也不错,就是长得稍微差点。
这样的条件,配林雨珠绰绰有余,最难得的是,小伙子还看上林雨珠了,没想到林雨珠竟然还不同意!
之前黄翠芬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只要男方同意了就成了。
林雨珍说,“二姑,不好意思,这周末我们学校有活动,恐怕没时间,以后再说吧,您有什么事儿,今儿就说吧。”
林二姑说,“那,咱们进屋说去吧。”
林大姑刚才被小孙子缠着,没能第一时间分开身,这会儿赶紧把孩子给了儿媳妇,说,“雨珍,我也想跟你说说话呢。”
林雨珍笑了笑,“成,那一起吧。”
上辈子,她这两个姑姑实在算不上好,当时返城回来,她硬着头皮托两个姑姑找个临时工,谁也没帮她,是后来她嫁到了许家,两个姑姑才突然特别热络的,时不时上门去看她,还回回都不空手。
可也没少沾她的便宜,时不时借个小钱算是常规操作。
两个姑见许俊生和张历城也跟着进来了,说,“我们说话,你们爷们就别掺和了,外头喝酒去吧!”
许俊生不太放心,林雨珍笑着说,“这是我自个儿的家,没事儿!”
林二姑神神秘秘的掏出一个手绢,里面是一纸袋丸药,她笑着说,“雨珍,你妈走得早,你那后妈也不上心,有些事儿想不到,这是我去庆生堂配的药,调理身体的,吃了容易受孕!”
林大姑也从衣兜里拿出一个手绢,里头是一个银色的小佛像,说,“大姑穷,给不起金的,这纯银的也好用,等你怀上了,贴身带着保平安。”
林雨珍笑了笑,说,“大姑,二姑,多谢你们的好心,可我已经怀上了,都三个多月了。”
说着,又撩开袖口,手腕稍微靠上的位置,系着一个小金佛。
许俊生不知道听谁说了,说孕妇身上最好带一个小金佛,就赶紧去黑市买了一个,她平时上学也不戴,今儿临出门,他非要她戴上。
好在现在穿着长袖衬衫,也看不出来。
林大姑和林二姑都有些懊恼,这东西到底还是给晚了,要是早早给就好了。
不过很快,两人都笑了,异口同声的说,“真的呀,那可太好了!”
林大姑和林二姑说了一大堆好听的话,最后林大姑说,“雨珍啊,算算日子,你这八月底九月初就要生了,到时候谁伺候你月子啊?”
一般的人家都是婆婆伺候院子,可雨珍的婆婆是个干部,据说还是个处长,肯定指望不上。
雨珍的亲妈又早早不在了,估计黄翠芬也不会舍得为此请上一个月的假。
林雨珍说,“家里本来就有一个保姆,要是实在忙不开,可以到时候再请一个。”
林大姑撇撇嘴,“伺候月子可不是别的,那外人能尽心啊,我倒是退休了,反正在家也没事儿干,不如到时候我去吧。”
她退休后,在家里闲得没事儿,她那大儿媳妇也不知道怎么了,处处挑她的错,经常闹别扭,与其在家生闷气,倒不如去住住那宽敞的四合院。
反正许家已经有一个保姆了,到时候她只需要帮着带孩子就成了,多轻松,还能让侄女欠好大一个人情。
林二姑却说,“大姐,你还是算了吧,你不是有心脏病吗,你现在受不了累,熬不了夜,去伺候月子哪能成啊?”
林大姑反唇相讥,“我不能去,你能去啊?”
林二姑还没退休,自然是不能去的,她笑着说,“要我说,咱们都不去,这伺候人的活儿,还是得找专业的保姆,咱们干活,手头都不够利落,万一让雨珍受了委屈,还不值当的!”
她这么一说,林大姑也没那么坚持了,因为她想起来了,她伺候两个儿媳妇生孩子,一点儿好都没落着,都嫌弃她做菜不好吃,孩子衣服换的不及时。
要是雨珍为此抱怨她了,那还真不如不去。
林大姑笑着说,“你二姑说得对,的确,我现在身体不好了,倒不如找个保姆更好,反正你婆家也不是请不起。 ”
林雨珍点头,说,“我有点累了,想去里面躺一躺,大姑,二姑,你们还有事儿吗?”
看到林大姑和林二姑出来了,许俊生赶紧进屋,说,“雨珍,你累不累,要不咱们回去吧?”
林雨珍点头,说,“好。”
黄翠芬一直在外面和其他亲戚朋友说笑,她挺喜欢这样的场合,尤其林二爷还时不时说上一两句酸话。
但同时也一直瞅着屋里的动静,见两个小姑子出来了,她本来想去,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林雨珍和许俊生已经出来了。
其实老百姓办寿宴,也就是凑在一起吃个饭,没啥仪式,这会儿人已经走了不少了,张历城也早就走了。
留下的大都是些还在喝酒的爷们儿。
林雨珍说,“爸,我和俊生先走了,您也别喝太多了,心脏受不了。”
林二爷笑眯眯的说,“成,我知道了,你们路上小心些。”
直到借来的桌子被抬走了,院子里都收拾利索了,林大姑才笑着说,“老二,你大概还不知道吧,雨珍有了!”
林二爷一愣,“真的?”
林大姑说,“那还有假,都三个多月了,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林二爷嘿嘿一笑,“那可不,不说别的,咱们这胡同里,有几个能考上大学的?考上平大的,更是这些年都没听说过,雨珍太争气了,就凭她现在的条件,那一点也不差,完全能配得上许家!”
林二姑也笑了,“瞅瞅俊生那体贴劲儿,刚才我和大姐要跟雨珍说说话,他都不放心呢!”
林二爷说,“这孩子,就是不爱让人操心,怎么不早说怀上了,好单独给她做点可口的。”
黄翠芬也说,“可不是吗,我见她没怎么吃,还以为看不上我做的菜,原来是怀上了,有了身子的人,胃口本来就不好。”
货比货得扔,人不人气死人,林雨珍不但嫁到了许家,自个儿还考上了大学,现在还怀上了,她自己的亲闺女却还连个合适的对象都没有呢。
上回小姑子给林雨珠介绍的对象,的确家庭工作都没得挑,可就是本人长得磕碜了点,不但矬,还有点胖,矮墩墩的可真不顺眼。
黄翠芬这心里像是打翻了醋坛子,酸得不行了,但很快又觉得这是个机会,“雨珍爱吃我做的肉饺子,要不,我过几天包点给她送去?”
林二爷说,“别等了,今儿就送去,买的肉一点儿没剩?”
黄翠芬有点惋惜,“早不知道这事儿,这不宇强爱吃红烧肉吗,剩下的我都给炖上了。”
其实还有点,但她不想今天送,她忙活了大半天,累了,想改天再说。
回到金山胡同,许俊生进屋就拆开了一包点心,说,“光顾和你表哥说话了,忘了吃饭了,这会儿有点饿了,雨珍,你吃不吃?”
其实根本不是,统共六个菜,只有两个是荤的,一个白菜炒肉片,一个炖肉丸子,一上桌就被飞快地抢着吃完了。
剩下的素菜,豆腐炖得没入味儿,萝卜丝放了挺多酱油,拌黄瓜盐放多了,总之没一个可口好吃的。
林雨珍笑了,说,“我也没吃饱,我也吃点。”
周日,吃过早饭林雨珍就骑上车子出门了。
他们学生会的骨干今天都回去后海公园,这是杨建奇发起的活动,其实没什么事儿,就是一帮子人在一起玩儿。
不过,她觉得作为副主席,缺席也不太好。
她到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到了,人分成了两拨,一拨人在唧唧喳喳的聊天,另一拨人竟然准备去滑旱冰呢。
孙明之脚上已经穿好了旱冰鞋,兴冲冲的跑过来,说,“雨珍,我记得你说过,你会滑旱冰是吧,咱们去滑旱冰吧?”
林雨珍有些为难的说,“没有旱冰鞋,没办法滑呀?”
孙明之冲她调皮的笑了笑,跑到不远处的自行车棚,从里面拿出一个袋子,说,“喏,新的,你应该能穿!”
本来她是给赵丽娜准备的,结果临到头又怵头了,没胆子了,死活不肯穿,更不敢滑。
林雨珍有些为难的说,“我都好长时间没滑了,还是算了吧。”
孙明之摇头,忒没劲了,怎么一个两个胆子都那么小?这时王迪亚匆匆赶来了,说,“明之,我可以的,我会!”
本来今天来的都是学生会的骨干,但她听林雨珍说了这事儿,也赶来了。
孙明之笑着说,“真的呀,赶快的,郭志刚还说,咱们女生都不会滑,今儿就让他瞧瞧,看不起谁呢这是!”
可惜这天她没能如愿,王迪亚说自己会,可看样子根本不会,而且像是第一次滑,滑得特别差不说,还摔了不少个子。
真有点丢人。
孙明之滑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净忙着教王迪亚了,还要扶着她,真糟心,转头回去看到杨建奇,赵丽娜还有林雨珍在聊天呢。
每人手里还拿着一瓶汽水。
孙明之心里突了一下,立即跑过去质问,“不够意思啊,我们怎么都没有汽水?”
林雨珍还没喝呢,说,“明之这瓶给你!”
杨建奇摆了摆手,“不用,孙明之,你等着,我再给你买一瓶!”
孙明之这才满意的笑了笑,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过去了。
赵丽娜见他们走远了,悄悄说,“雨珍,你知道吗,孙明之喜欢杨建奇,喜欢了好几年了,给他写了好多封情书,他都不回。”
林雨珍愣了一下,“是吗?”
赵丽娜点点头,叹了口气,说,“要是我,反正就不会继续喜欢了。”
孙明之是个各方面都挺优秀的女生,她喜欢杨建奇,尽管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她一直都挺大方,但也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
最起码学生会已经人人皆知。
杨建奇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平时对孙明之也挺好的,但不肯说清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可太过分了。
说话间,杨建奇和孙明之已经回来了,俩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有说有笑的,看得出,孙明之挺开心的。
林雨珍在公园跟同学们一起玩的时候,许俊生和张历城正在家里对账目,张历城这人特别仔细,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最后算出一个数字之后,张历城把准备好的一大包钱拿了出来,并说,“俊生,我想招一个人。”
许俊生说,“成啊,我也正想和你商量呢,我可能很快会辞职了,打算成立一个药材批发公司,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伙干?”
张历城高兴的敲了一下桌子,“当然愿意了,咱们开个公司,什么样的药材都进货,找客户想要什么咱们都有!”
许俊生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之前他总想一下子挣大钱,林下参和铁皮石斛的确也让他挣了大钱,但现在他的心性和以前不一样了。
做生意也要踏踏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
当然了,林下参的买卖,估计这十来年不用想了,但铁皮石斛的生意,他还是要去做的。
不过因为他赚到了钱,现在往南边跑的人挺多了,什么的东西多了利润就薄了 ,指定不能翻番了,但利润也还可以,百分之二三十,其实都是正常的范围内。
总想着一口吃个胖子可不成。
两人聊的挺投机,不知不觉都快到中午了。
许俊生说,“表哥,今儿就在家里吃饭吧,咱哥俩儿喝一杯!”
张历城说,“好,我回去也没现成饭吃,正好省了。”
今儿他家人和二叔一家人都去郊外逛了,没人在家。
许俊生正要去厨房告诉一声,没想到王妈倒先过来了,说,“俊生,雨珍的妈来了,说是给雨珍送饺子来了。”
要不是林雨珍特意交代过,王妈就把人领过来了。
不管咋说,雨珍的后妈,那也算是许家的亲家,让人家等在门口不合适。
许俊生还能怎么着,客客气气的把黄翠芬请到西厢房了,黄翠芬左看右看,失望的问,“雨珍不在家啊?”
“对,她出去了。”
黄翠芬又问,“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许俊生说,“不定回不回来,和一帮同学出去了,备不住中午就在外头吃了。”
黄翠芬暗道自己的运气不好,却也只能笑着说,“你们上周回去,我不知道雨珍怀上了,也没特意给她准备饭,她挺爱吃我包的饺子,所以特意包了点。”
许俊生冲王妈使了个眼色。
王妈笑着接过饭盒,说,“您有心了,您放心,等雨珍回来,我一准告诉她!”
“要不,中午您也留下来吃饭,我马上就做好了。”
黄翠芬倒是很想留下来吃饭,但只有女婿在家,到底不方便,而且还有那讨厌的张家的大儿子。
冷着脸一直没跟她说话呢。
她笑了笑,“雨珍不在,我就不留了,家里一堆事儿呢,得赶紧走了!”
没等她走远,张历城就说,“不是什么好人,小时候虐待我表妹,现在又巴巴的凑上来了,这不恶心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