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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玹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这么大大咧咧地出现在这个地方!
作为掌管天下水脉的神祇,前几日方才大发任性以一场暴雨席卷冷古城,如今,龙神竟然化作人形来到殿堂之上,笑眯眯地对着她打招呼。鱼玹晚闭上眼睛再睁开,龙神甚至已经撩开了自己面前的刘海,面对她笑得更加灿烂。
“我……”鱼玹晚正要开口,立即想起方才龙神是以神识传音,连忙清了清嗓子,双目灼灼地看着端坐在上面的神祇,“不知龙神为何会显出真身降临人间,有何吩咐只管对鱼家说明,何须劳动您亲自降临?”
龙神笑得浑身都在颤抖,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似的。他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自台阶上走下来,径直走到了鱼玹晚的面前,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自那日见过小玹之后,孤可是一直念念不忘呵,想不到小玹今日会来到这种地方,孤不过是来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类的‘孝’之道。”
鱼玹晚沉默,龙神的手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她的脸上游走,似在描摹她的轮廓。他忽然抬手抚上她的眼睛,鱼玹晚正要闭眼,只觉一阵法力的波动,她的双眼又恢复成了左青右蓝的异色瞳。
鱼玹晚恨恨地瞪着面前的男人,龙神却仿佛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了,“啧啧”地称赞了两声:“分明这样的眼睛才漂亮;这是属于你独有的美丽,为何要掩盖起来?”
“您知道吗——”鱼玹晚吐出这样一句话,“我现在只想说一句话。”
龙神眨眨眼,显得分外无辜可怜:“什么话,不妨说来听听?”
鱼玹晚冷冷地注视着他:“杀了你好么?”
龙神面上表情一僵,“哈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果然老老实实地把他的手收了回来。他挠了挠头,撇嘴道:“怎么这么无趣,他们那边还要待多久啊,不如孤带你离开吧。”
鱼玹晚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说什么?见她满脸的不悦,龙神英俊的脸上露出了委屈的表情:“不要这么疏离,好歹是御鱼族的姑娘。”他咳嗽一声,“孤的名字是牧琅,孤允许你叫这个名字。”
哪怕是在御鱼族内部,龙神的真名似乎也是一个避讳;可是,现在这个家伙却非常认真地将他的名字告诉了自己——鱼玹晚的神色瞬间变得复杂,她吃不准这个家伙出现在这里究竟有什么企图。
“你在发什么呆?”身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鱼玹晚一转头,严过正一脸嫌弃地看着她,“大典还未结束,你就算摆出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王爷也看不到的。”
哦,他们心中怎么想的都是……鱼玹晚禁不住露出嘲讽的笑容,牧琅却完全一副吊儿郎当地样子站在她的身边,她对着严过微微摇头,并不开口搭理他的问话。这样的女人实在太讨厌了,严过的脸马上拉了下来,为什么这女人总是摆出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拽样子,她摆出这样子到底是给谁看的?
“需要孤帮你教训他么?”牧琅在一边笑着。鱼玹晚回头用眼神戳了他一下,缓缓摇头,但看在严过的眼里却是,这女人回过头对着虚空摇头,摆出了一副鄙视他的模样——实在是欺人太甚!
严过终于忍不住跨出一步,逼近了鱼玹晚,鱼玹晚回过头看着他,严过忽然一愣,竟然被她眼睛里闪烁的危险光芒逼得再也前进不能:她的眼睛,什么时候又恢复了异色?这样颜色不同的两只眼睛死死地盯在自己的脸上,严过竟然感到背后有冷汗冒出。
还没等严过思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隔壁的正殿里似乎起了一阵骚乱,正在偏殿候着的下人们只看到殿门口闪过的好几道影子,脚步声慌乱没有章法。不少的下人已经趁乱涌向偏殿大门,唐瀚与严过对视一眼,也顺势随着人潮向前涌动,鱼玹晚正要往前,手腕却被牧琅一把捉住。
“太上皇晕倒了!”“太上皇又发癫了!竟然当着众多大臣的面发癫……这场景实在太骇人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鱼玹晚的耳朵,她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拳头,忽然回头看着牧琅,眼睛里竟然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从未显露于人前的柔弱模样看在牧琅眼里,竟然让他感到心中一动。
但就在下一瞬,牧琅把脸上的吊儿郎当忽然全部收了起来,认真地看着她:“现在正是好时机。无论如何,皇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太上皇下毒手,而你若是想做一些事情,趁着现在皇宫大乱,你……”
“你陪我去劫天牢?”不知不觉间,鱼玹晚对牧琅也不再使用敬称。牧琅摸了摸下巴,鱼玹晚便猛地甩开他的手,脚下一个错步迅速闪身隐入大殿一边的阴影里。她毕竟不是牧琅那般的神祇,她并不会用隐身之术,只能趁着混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牧琅正要追上她的身影,忽然注意到站在大殿一角的人影。她怎么也……牧琅蹙眉,不知这会不会被当成把柄,说他偏袒了那个有着异色双眸的小丫头?他忽然一耸肩,身形化作一道金光一闪而没。
他是神祇,只有人类服从他的命令!
进入大殿,濮阳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蓝晋阳,一双狐狸眼笑得眉眼弯弯,正在与旁边的人愉快地攀谈着。濮阳玦自己找了地方坐下,身旁香风轻拂,他微微一转头,身边濮阳瑾已经当仁不让地坐了下来,一双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脸上表情却颇为严肃。
濮阳玦能猜到她想要问什么,在心里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了小小的酒杯正要送到唇边,就看到濮阳瑾回过头来,满脸气愤愤的样子。他笑了笑,放下酒杯托腮:“皇姐,又有什么事情让你烦心了么?”
濮阳瑾咬紧下唇,半晌才道:“你……觉得,皇兄会把我指给谁?”
濮阳玦摸了摸下巴:“这个么……”见濮阳瑾一脸紧张的样子,他偏偏故意不说出口,急得濮阳瑾在一边直跺脚,终于忍不住伸手要去掐他。濮阳玦笑嘻嘻地躲闪了一下,身后却碰到了一个人,他立即回头一欠身:“对不……”
“二位殿下当真是好兴致啊。”豪放的男声笑着,濮阳玦直起身子,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戚将军,不论什么时候,你的笑声总是这么大,是想要把本王的耳朵给震聋么?”
戚无桀一副笑眯眯地模样凑过去,伸手攀上濮阳玦的肩膀:“王爷回京这么段时间,可一直没有去末将家中坐一坐啊,真是让人遗憾;如今见到,竟然拿话来呛末将,末将真是委屈得紧。”
濮阳玦无奈地对他一拱手:“戚将军,本王可是忙得很,还请将军多多通融才是。”说着不动声色地从他的爪子下脱出。毕竟和戚无桀在边关一同待了四年,向来这样没大没小惯了,但如今是在京城、在太上皇的寿宴之上,濮阳玦环视一圈,果然有不少的人朝着他们二人看了过来,顿时脑袋有些发胀。
再回头一看,濮阳瑾也惊讶地看着他们,瞪圆了眼睛看向渐渐收起了脸上笑意的戚无桀,犹豫了片刻才道:“这位是……”“都护将军戚无桀,见过永嘉公主殿下。”戚无桀对着她行礼。濮阳瑾挥手让他免礼,忽然想了起来:“这是阿玦在苍吾城认识的罢。”
“是的。”濮阳玦淡淡地道,“彼时受了戚将军诸多照顾,当浮一大白。”说着将方才的酒杯举起,对着戚无桀做了个“请”的手势,戚无桀也将自己的就被举起,二人先对饮一杯。
“太上皇驾到——”太监一声叫唤,所有人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正襟危坐,濮阳瑾依然坐在濮阳玦的右手边,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那被搀扶上来的中年男子。
看起来濮阳炘刚刚被喂过药,一副没精打采昏昏欲睡的模样,恐怕也是怕他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让寿宴弄砸吧。台上的礼官在唱礼,台下的濮阳玦却根本没有去注意,只密切注视着坐在上座的濮阳炘和濮阳琛,时不时瞥一眼他们下首的白玉萝和太史晴。尽管他和濮阳琛的初衷不同,但他和濮阳琛一样,都不希望此时发生什么事情。
等到礼官唱毕,作为皇帝的濮阳琛站起身走到正中央,笑着对大殿众人道:“太上皇龙体久病,但逢此大寿,应当举国同庆为太上皇祈福,祝尧龄、北极齐尊,南山共久!”
“北极齐尊、南山共久!”大殿之中纷纷响起了这样的声音附和着,濮阳玦举起手中的杯子,微微动了动嘴唇表示了迎合;但他看得很清楚,濮阳炘依然是一脸茫然地四下看着。这一群热闹的人物本是为了他而聚在一起,但在他的眼里,他们似乎和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关系。
心中一阵痛苦,濮阳玦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小酒杯,他看到自己的母亲白玉萝坐在濮阳炘的下首,眼睛里也写着满满的忧伤。他闷闷地将酒喝下,随意地将酒杯放在一边,两道指痕清晰地留在了银制的酒杯上。
濮阳琛环视一周,露出微微的笑容,正要退回到座位上,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叮咚”作响,他立即转头看向一边的礼官,那礼官也顿时脸色变得苍白,这可不在原本的安排之中啊。
看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濮阳玦也迅速警觉,抬头向门口看去,顿时一阵错愕。一头蓝色长发的女子自空中缓缓降落,面上遮着一层白纱,一身白色纱裙隐隐地露出高耸的双峰,一双藕臂和纤腰暴露在空气中,随着她的降落,手腕和腰上的银铃发出细碎的响声,仿佛丝毫没有在意如今的情况,忽然舞动了起来。
濮阳瑾惊得几乎呆住,立即看向濮阳玦,却发现濮阳玦微微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这并不是鱼玹晚,她这才暗暗放下心来。濮阳玦皱眉看着这个女人,虽然他一眼就认出这并不是鱼玹晚,可是这女人却与鱼玹晚实在太过相似,她——究竟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