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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绣的这抹额真是好看。”梅香挑帘进来就看见兰雅低着头挨着姚玉欣低低的说着的话。阳光从窗棂里射进来,条条缕缕的跳跃着落在姚玉欣玉般的面容上,屋里镂空金丝鸟雀花纹的香炉里,袅袅起着轻烟,贵妃榻上的娇人身着一身白色纱衣,头上斜插一柄飞蝶墨雪镂宝髻翠簪子,淡扫娥眉,轻抹胭脂,面庞柔和雅淡,低垂的眼眸里似是有着江南烟雨朦胧般的灵气和隽秀。
整个人美丽悠然异常,直比九天嫡女不差。梅香深吸了口气,自小她就伺候大姑娘,几乎时时刻刻守着,看着,伴着大姑娘长大,可总觉得大姑娘有着千种样子,各种美丽,总是看不够看不厌。就像三姨奶奶也是好样貌,和姑娘相似的很,可许是她家姑娘的神态和韵味,竟真不是三姨奶奶能比的。
“打远就听见你叽喳。姑娘还做着绣活,你到好就袖着手真真的瞧着。赶明秉了奶奶,把你的月银分一半给我好了。”
兰雅跺跺脚,指着梅香嬉笑道:“偏你是个厉害的,姑娘还没说什么呢,你到不依了,这教训起人来,你倒是比姑娘还有姑娘的款儿呢。”
“姑娘你瞧她,这小蹄子都说的什么?越发的胡吣了。”
姚玉欣抬起头,早就习惯二人的嬉闹,微微一笑,“你俩个就知道在屋里头掐给我当戏看,还挑着我出头。当我不知道,也不知是谁俩个在外面厉害的紧,又抱团抱得紧,前阵子玉娇就来我面前哭,说是她的大丫头珍珠被你俩合着闹得回去哭了好一阵。当我不理会,你俩个就越发的可劲儿折腾了?”
梅香闻言和兰雅对视了一眼,立刻噤声,乖乖的走过去接过姚玉欣手里的绣活。“就知道姑娘最是疼我们的。”低头一看,只见桃红底上娇开艳丽的几朵菊花,针脚密集,姿态各异,活灵活现的就像真的一样,一边还有两只大小不一的蝴蝶,一只落在花上,一只似是刚刚飞起,更显生动异常。“姑娘真是好手艺。这条和之前那条红底牡丹花的,竟绣的都这般像是活物一样,奶奶和三姨奶奶看到了不定怎样欢喜呢。”
“恩,这阵子做什么都烦躁的很,正好绣些个东西磨磨性子。眼瞅着这就要绣完了。到时候连着之前给父亲纳的鞋子,一块送过去,也算全了我的一份孝心。”
“这话要是让大爷听见,不得日日盼着姑娘烦躁,好多些个绣些东西,绣的多了,他就自然能分的一二了。”梅香说完,就捂嘴和兰雅笑作一团。
他家姑娘针线上那是顶好的手艺,原是请了教习师傅的。也怪姑娘爱琢磨个道理缘法的,自己总是瞎琢磨。不知为何教习师傅教了一二年后,就自动请辞了。原来是姑娘自己琢磨出了一些个新绣法,绣了几个小样给教习师傅瞧,没想到教习师傅看后沉吟半响,之后就请辞了。说是以姑娘的聪慧,她不敢妄为老师,实是没什么可教的了。
按说即有这样的天赋,就该好好利用才是,可他家姑娘却至此再甚少动针线。只记得那还是老爷三十寿辰,姚玉欣提前半年多起绣,直到快到寿辰的前几日,才堪堪绣好了个四开屏的梅兰竹菊的屏风,用上好的黄花梨木镶嵌了,双面都有秀活,立体逼真的很,不同角度瞧还能呈现不同的色泽,圆润润的色彩过渡和颜色变化,技惊四座,直把寿宴上各种珍玩异宝都比了下去,也由此让姚家大爷念念不忘,变着法的讨要姑娘的绣品,可就是连一两样小玩意都讨要不过来。
“姑娘,大爷身边的多禄姐姐来了。”外面的小丫头挑帘迎进一个乳粉色身影,爽利利的笑着开了口,“这是念叨什么呢?老远就听见你们笑了。”
“看看,真是不能背后说人闲话,这不就被抓了个正着不是?”梅香亲热的伸手拉过多禄,“姐姐今天怎么过来了?”
多禄看了眼放在一旁的抹额,了然的笑了笑。“大爷前个不知从哪淘来这么个小玩意。说是有趣得紧,估摸着姑娘会喜欢,就巴巴的让我给送过来了。”说着递过来一个小物件。似是琉璃制品,又不大像。一个圆圆的栗色盒子,亮亮的质感,打开来就有很动听的音乐,叮叮咚咚的作响。里面还有个平滑的镜台,放上旁边匣盒里绢制的小人,小人就在镜台上跳起舞来。配着音乐可不有趣的紧,还真是寻常不多见的。
“还真是个稀罕玩意。让哥哥费心了。”姚玉欣手让兰雅收起来放在一边的多宝阁上。“哥哥交给你时可说了什么?”
“还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妹。这都让姑娘猜到了?大爷早就交代了,说姑娘要是问起来,就让奴婢告诉姑娘,这玩意是西洋货,叫八音盒。很是稀罕,费了很大劲才弄来的。说余下就不用奴婢说什么了,姑娘自然晓得。”
姚玉欣闻言拿手绢捂嘴轻笑了起来,一时满屋生辉。“我就晓得了,你回去吧,就告诉大爷,这稀罕物我喜欢着呢,这次定不会让他失望了。”
多禄笑着告退,由兰雅陪着出了屋子。送走多禄,兰雅转回身就见姚玉欣接着绣那条快完成的抹额。“诶哟,我的姑娘,左右还有一点子就绣完了,何必急在一时,这都绣了大半个时辰了,好生歇一会子吧。”
姚玉欣还没开口,一旁的梅香到笑弯了腰。“你当姑娘不想歇着,这不大爷都催的这般紧了,姑娘这不是想抓紧绣完好交差么?”一边说一边拿眼神往八音盒的方向瞟。
兰雅顺着看了过去,八音盒、夜明珠、水晶瓶、珐琅彩绘盘、玉雕娃娃等等好些个物件,可不都是大爷巴巴的送来的吗?不由笑弯了眼。不敢再吵姚玉欣,轻手轻脚的续了杯酸梅汤放在矮几上,就坐回到梅香旁边,一起给姑娘做针线。要说他家姑娘基本上学什么都很快,还很会举一反三,变通的出些新花样。除了绣活,其他的也是样样精。就是一个字,懒。什么都是会了精了不做了。就说针线吧,明明是拔尖的手艺,她俩个打马也赶不上的。偏偏姑娘就是不愿动手,连自己的小衣都是她和梅香做的。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姚玉欣几个起落收了针线,“总算是完了,明天就可以开始给哥哥做绣活了。就做个荷包好了,既简单又省事。”
梅香闻言,忙放下手里的绣活,走过来给姚玉欣掐着肩。“能让姑娘做个绣活,已是顶顶不容易了我。奴婢猜着就算是个简单的荷包,也得够大爷美上好几天的。”
姚玉欣挑挑眉,“别当我听不出你再变着花样的编排我。不过我到乐意张聋做哑就当没听明白。既然你这般向着哥哥,不若我就做个主,等哥哥大婚之后把你指给他好了。想以你的姿色,哥哥定是会满意的。只怕到时候梅香你就要改个名字了。”梅香刚被姚玉欣说的臊了个大红脸,还没来得及反驳,听到后面就扑哧乐了出来。
大爷按说也是个雅人,读书做文章,她是不懂的,但总看见老爷满意的点头,和听见夫子的赞许,想着定是不差的。可偏偏大爷身边跟着的人,两个大丫头分别唤作多福、多禄。两个小厮则是唤作金多和银多。三姑娘曾嫌弃大爷起得名字俗不可耐,铜臭气十足。偏偏大爷还振振有词,本就是商贾人家,作甚花团锦簇的名字去附庸风雅。我这样的真性情才好。到时候让咱们姚家更赚个金银满盆满钵的不是更好?遂就没人再敢笑话这几个名字了。梅香这还没想完,就听姚玉欣接着说道,“按着这名字的顺序,该是叫多寿了。可多寿怎得也不像是个姑娘家的名字,不如我与你说情,越过多寿,直接叫多喜好了,怎得也算全了哥哥的意思。兰雅,你说呢?”
兰雅一双喜庆的小笑眼已经弯成了细细的月牙形,却没敢答话。
梅香又羞又气,急的跺了跺脚,“我的好姑娘,你这可让奴婢活与不活了?”
姚玉欣看着梅香是真有些急了,便收了玩笑的心思,“就是你想去,我还舍不得呢,将来我定是要给你们都选个好人家,做人正妻的。这做人妾侍的事情,即使衣食无忧,有人侍奉,看着面上风光,实际里的体会恐也只有自己个儿明白了。好了,说这些个还早,去给我取纸笔来,我看看给哥哥做个甚样子的才好?”要说姚家大爷也不是那么好想与的。姚家血脉哪个不是鬼精鬼精的,哪有会吃亏的?姚立恒之所以这般对待姚玉欣,一是姚玉欣确实技艺高超,带出姚玉欣制的小玩意,那是体面的紧的。二是因着姚玉欣聪慧体贴,年龄二人又最是相近,打小亲近,所以姚家大爷就很是对这个隔肚的妹妹爱护有加。
姚玉欣虽说懒一些,但心里也是记挂着这个哥哥的,早就想给绣个小玩意给姚立恒,只是拖着拖着,姚立恒就早已寻了好些个玩意给她。现在到好像是交换一样。也罢,拿人手短。既如此不如就拿出个认真劲好好给他做个别致点的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