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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厉一行人正走在路上,前面不远就是通县。按约定,洪武他们大队人马就等在那里。
正走着,迎面打马过来一个很是年轻的小将,那人远远的看见纪厉他们,就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元帅,末将曲歌奉洪将军之命,特在此地等候。”
“洪将军几时到的?”
那小将头都不敢抬,只低头恭敬的答道,“回元帅的话,昨日傍晚到的。”
纪厉抬头看看天色,时值临近正午,与洪武他们汇合后,傍晚之前便可进城。“起来吧,你先回去,我们片刻就到。”
回头,只见姚玉欣一只手掀着帘子,露出一张充满疑惑的脸。
纪厉勾起嘴角,打马向前。
待到了京,爷便全部告知于你。届时,便是与你坦诚相见之时。
洪武是个身材短粗、面色黝黑,相貌很是普通的续着须的男子。他见纪厉一行人中带了女眷,露出颇是诧异的神情,连带着一起的,前来迎接纪厉的一些个将士也是一副惊诧万分,不可置信的表情。
洪武扭头看向刁鸥。
刁鸥回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更是弄得洪武二丈和尚摸不到脑袋。
姚玉欣刚下马车,就感受到了来自于周边,众人注视带来的灼热感。
远处是一脸好奇神色,想张望又不敢放肆的众兵士,近处七八个看起来都有些官衔的将士,也是面带惊诧,极想一窥究竟的神色。
哪里被这许多男子同时关注过,姚玉欣不禁面色有些发热,下意识的就抬起眼,寻找纪厉的身影。
像是有感应般,正在听洪武回事的纪厉,突然回过头来。没有错过姚玉欣面上带着的窘意,他环视了一下自己属下的众多表情,面色微沉。几步走到姚玉欣面前,微一侧身,帮她遮挡住还在窥望的众目光,声音低柔,“坐了多半天马车,可累着了?”
“还好。”我还好,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姚玉欣抬起眼,直直的看着纪厉。
那双水盈盈的丹凤眼,像是会说话般,清清楚楚的把疑问传递了过去。
纪厉眼中微有笑意,声音也带出些喜意,想着等有时间了,和她好好说说,恐两人之间的喜事也就近了。“徐盛,带姚姑娘去我的屋子。”直视着姚玉欣的眼睛,“你先歇歇,等爷忙清了,必是要好好与你说说话的。”
姚玉欣点头。
说是纪厉的屋子,其实也不过是洪武他们到了后,临时租用的民居。普通的民居能舒适到哪里去?好在姚玉欣也没甚困意,只坐下稍歇片刻就好,她接过兰雅递过来的水杯,轻抿了一口。
有将士称他元帅,他自称是纪四爷。姚玉欣心口直跳,纪本就是国姓。开始她并未在意。可现下,这又是元帅,又是国姓的……在家时,原听哥哥讲过,皇帝的四儿子,四皇子就封为元帅,驻守边疆……
如此,他便是四皇子吗?姚玉欣惊疑不定,如果真是四皇子,她这个五皇子即将纳娶的姬妾,却对他哥哥动了情了吗?
事有凑巧,虽内心明明知道八九不离十了。可还是希望是自己想岔了。罢了,一会子四爷忙清了,必是什么都会清楚了。
可姚雨欣到底没等来纪厉。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徐盛提着个篮子进来,将里面的晌午饭一一摆在桌子上。“爷还忙着,叮嘱我把饭给姑娘端过来。”
“四爷他还要忙到几时?”
“不晓得。恐要忙上一阵子了。这刚回来,事情多。爷既说了,待忙清自会来寻姑娘。姑娘耐心等着就是。”
姚玉欣很想张口问问徐盛,四爷的真实身份,可想着恐问了也得不到答案,而她也更想听四爷亲口告诉她。
漫不经心的用了饭,约莫休息了一个时辰左右。纪厉依旧未踏进房门半步。反而是徐盛进来通知她,他们要启程了。
依旧是原来的马车,驾车的也依然是徐盛,可姚玉欣这次掀开车帘,能看见的只有长长的队伍,再也不见那个伟岸挺拔的身影。想着,恐纪四爷是要走在队伍最前端的吧。
不知是不是因着以往随时可以见着的身影,此时无论如何张望也瞧不见的缘故,姚玉欣隐隐心里不安起来。
队伍行进的并不快,他们进城的时候,已是临近傍晚。
“四皇子府”,姚玉欣下的马车,看着眼见青砖大瓦的院落,不由得浑身一震,看来真是应了自己的猜测,纪四爷,便是当今圣上的第四子。
这四皇子回府,携带了女眷一事,早有人提前通报,现下一顶绿呢小轿就在四皇子府正门口候着。
姚玉欣下了马车就有专人候着,等她改乘小轿。
姚玉欣抬眼张望,依旧是瞧不见纪厉的身影。也对,堂堂四皇子回府,恐要忙的事情多得很,哪里还顾得上她?
注意到姚玉欣找寻的视线,徐盛忙开口,“姚姑娘,许多官员在此都候着四爷多时了。想一时半会爷是脱不开身的。爷都交代好了,你先歇下,待忙过这两天。爷得了空,就去寻你。”
姚玉欣点点头,无妨了,既已然知晓四爷身份,见不见四爷到是无妨了。
浑浑噩噩,患得患失的任人扶着进了小轿,姚玉欣只觉心口酸胀得厉害。虽明明知道到京之日就是分开之时,可哪里想到会是这般情景?
可怜造化弄人。
罢了,无论四爷到底是谁,不是已然做好分开的准备了吗?怎得到现下反而不舍起来?待四爷忙清,便和四爷说清楚吧。
无论五皇子主意几何,她终是要去见五皇子一面的。
只是,既是五皇子不肯再纳娶她,恐四皇子也无法要自己了吧!不光是身份差异,就是这兄弟间姬妾之事说出去,恐也是有损皇家体面的。
心中酸涩难挡,姚玉欣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调整心态,原就是不该自己惦记的,这一路上,不是心里都是很清楚的吗?该舍下的就舍下吧。或许终归是他们有缘无分,她本不该存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就把这一路的相伴当做个回忆留在心里吧。
姚玉欣站在丝毫不输自己在扬州闺房的屋子里,默默的有着自己的心思。
自己难得心里花开,却还未逢雨露,便已然凋零。
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见四爷一面,既是和四爷说清楚,感谢四爷这一路以来的照顾,也是为着自己的心意做一个了断。一入侯门深似海,以后恐再也没有与四爷相见的机会了。
此时的姚玉欣还心痛的厉害,也满心想再见纪厉一面。此时的她又哪里想到,即使是想见一面也已然是种奢求。
纪厉在到了的当天,早就有众多官员和门生在府外候着,说是来为四皇子接风。说是接风,也无非是打个逛,寒暄几句罢了。天朝有明令,不许官员私下结交皇子。任谁也不敢在这京城,皇帝的眼皮底下,顶风作案。看过了,请了安,便连连的都退了下去。
可官员们都走了,兄弟们却也都来了。
纪祥、纪宏、纪嵘、纪厉、纪威是天朝陛下的五个儿子,现下都是皇子身份,任谁也未被封王。
这纪厉前脚进城,后脚这些个兄弟就都得了信。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便都像踩着时辰一样,来了四皇子府。
“呦,五六年没见着老四,瞧瞧这都黑成什么色了?”大皇子纪祥很是亲热的拍拍纪厉肩膀,“黑了,但是也高了,也壮了。”
二皇子纪宏笑微微的,“五六年,岂能没个变化?老四在边疆戍守这些年真是辛苦了。也不知道父皇怎得想的?明明击退南蛮,就可以调老四回来的嘛,偏偏把他留在外面这么久。”
“好了,二哥,既然四弟回来了,日后咱兄弟相处的时日还长着呐。”三皇子纪嵘看向纪厉,“你这回来了就好了。瞧瞧这些年,长得越发的像父皇,我兄弟几个竟是谁也比不过。待明日父皇见了你,心里还不定怎得欢喜。”纪嵘边说边留意着纪祥的脸色,见自己说完,果然纪祥面色微沉,心里便得意起来。
纪厉原本冷眼看着自家几个兄弟演戏,目光随着纪嵘瞥向纪祥,这才瞧见纪祥身后的纪威。只见纪威神色倦怠,瞧着不大好,不由眼眉一挑,老大、大二、老三,都不好说,但老五是他们几个人中最不被世俗捆绑,最顽皮、但心思也最纯净的一个。
犹记得小时候,老五最见不得他们几人争斗,每每他们掐架的时候,他因着人小力薄便都是站在一旁苦苦劝架;大哥和宫婢厮混,惹怒了父皇,年仅七八岁的他却争抢着帮着顶缸,弄得父皇哭笑不得,这事最后也不了了之;奴才不小心打碎了大哥喜爱的琉璃瓶,大哥怒极,要杖责致死那奴才,也是老五说情,将那奴才讨要到自家身边……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最让纪厉印象深刻的还是老五那段时期陪着自己的时光。
他自小与兄弟们就不是很近亲,尤其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就更加淡漠,可谁知晓他心里的苦楚,除了刁鸥和徐盛,其他兄弟幸灾乐祸,看笑话的居多,而也只有老五,总是时不时的来看看自己,安慰自己,有时候来了给带些他自认为他会喜欢的小玩意,有时候来了就在一旁玩,不说话的陪着他。恐也就只有他这样自小就没了生母,寄人篱下长大的孩子才能晓得他当时的心情。
这明明不喜朝堂,只爱山水,不喜纷争,只爱悠闲田园生活的人,却为着能报答贤妃的养育之恩,为着大哥能够登上大宝,心甘情愿的被套牢在这他最不喜欢的权势争斗之地。
所有兄弟中,恐也只有老五能让纪厉有些个情谊,看着眼前明明貌比潘安的弟弟,满脸的憔悴,不禁问道,“五弟怎么了?怎得如此没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