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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玉欣在床上坐下,脸上已然换了一种表情,“今日是我第一天进府,刚也和大家认识了,趁着今天人齐全,我说下我的规矩。”
一屋子的人闻言抬头一看,只见打下了轿就一直笑颜微微,很是和善的美人,此时神情肃穆,小小年纪竟不知何时自散着一股威慑之意,不说其他人,饶是底下两个年纪最大、最是油滑的婆子也都不由自主的浑身一凛,规矩站好。
“不管你们以前是在哪做得什么差事,是有过功劳还是有过错失的,今天只要进了我天娇居,以往的那些个就都过去了。今后各位何如,我只看我的规矩。”
“既你们进了这门,便是我的人。自此必是要与我荣辱与共,我的规矩说起来严格,其实也很简单,一共就两条,第一,跟着我一条心,踏踏实实的办差事,辜心负主的人,只要犯了,不管事多小,我也断不能容你。第二,我交代的差事,不清楚的当面问清,倘若差事办走了样,我这里亦不会再给你们第二回机会。”姚玉欣逐个的看看下面的人,目光灼灼,“我的话,你们可都听清楚了,听明白了?”
几句话基本把所有事都囊括了,众人早就被姚玉欣的话震慑住,此时听闻问话,忙都恭敬的称明白了。
看着众人凛凛的表情,姚玉欣却突然柔柔一笑,“各位也不用担心,我赏罚分明,罚重赏也明,倘若各位差事办得好,我这里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大家。以后时日长了,我们又总一起处着,慢慢的,你们也就了解我的品行了。”
姚玉欣扭头看向梅香,“梅香,你带着李嬷嬷、王嬷嬷,还有云幽和雨净去库房取些个摆件,把这屋子充盈一下。”
梅香福身,转身拉开化妆台的抽屉,取出嫁妆单子。正想离开,却看见单子上,稀稀疏疏的有着些备注,便立时交给了姚玉欣。
姚玉欣低头,只见上面用红字的小楷注着已有的损失,银钱损了二万三千两,锦缎失了十匹,成套的定瓷茶具,被摔得只剩了两个茶碗……
钱财自己拿走了两万两,加上哥哥给的不在单子上的五千两,实际只损了八千两,其余的损失也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少,可能是匪贼还未来得及销赃,便被抄了老家。
姚玉欣点点头,将单子递还给梅香。
屋子里只剩下兰雅、秦娘子,和花嬷嬷婆媳俩个。
秦娘子眼睛略微一动,方才姚玉欣一席恩威并重的话,让她心里受触动不小,原以为自家要跟着的这个夫人,年纪小、又是商贾家庭出身,恐见识、胆识都要差些个。自己原是报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来当这个差事的,哪里想到这夫人不单样貌惊人,说话也是滴水不漏,连带着她都折服起来,现下也自生出了要好好当差,跟着这个年纪不大的主子,好好营生的意思。
于是,当下福了下身,说道,“奴婢这里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娘子这是何话。有话就讲才是。”
“夫人,是这样。皇子妃闺名顾素珍。素娘子这称呼里也带个素字,奴婢怕到时候冲撞了皇子妃,毕竟不好……。”
姚玉欣点点头,“确实如此。谢娘子提醒。”素娘子本名素心柔,没出嫁的时候就在家里当差,嫁给花嬷嬷的长子后,换了差事,提了管事娘子,人们也未给她冠夫姓,而是依旧称呼她素娘子,虽说她没打算让素娘子继续留在府内,可毕竟是自己的陪嫁人家,与皇子妃名讳有冲突毕竟不妥,姚玉欣目光转向素娘子,“那以后娘子就换个称呼,自此就叫柔娘子吧。”
“是,奴婢记下了。”
姚玉欣点点头,“秦娘子,你帮我去看看梅香她们。这里毕竟一些个地方,梅香还不熟悉,你去帮衬她一下。”
知道这是夫人有话要与她的陪嫁说,秦娘子忙躬身退下。
于是在花嬷嬷和柔娘子略微哽咽的声音中,姚玉欣了解了,在她们主仆三个被押走后,花嬷嬷一家都在哪里做了什么,后来怎得被救,又怎样跟着上了京进了这五皇子府,云云。
自家也简略的说了一下遭遇,花嬷嬷婆媳两人自是唏嘘不已,直叹上天保佑。
姚玉欣眼眶微湿,拿起手绢轻拭眼角,“花嬷嬷和柔娘子也莫要哭了,好在此次有惊无险,日后相信大家必都能否极泰来。不知花嬷嬷,你那三个儿子现在何处?”
花嬷嬷听见问话,忙拭干眼泪,“不知姑娘安然无事,婆子一家到了京,就婆子和儿媳留在了府里,婆子的三个小子寻思着怎得铺面也已经买了下来,终是需要有人照看,就先都去铺面上盯着了。”
姚玉欣点点头,“如此甚好。回头得了空,你叫他们三个过来一趟。”
花嬷嬷躬身应下。
姚玉欣看向柔娘子,目光温和,“娘子恐也知道这院子合适的差事都满了额,就剩下一个帮厨的空缺。”
柔娘子忙说道,“作甚差事都无妨,只要是跟在姑娘身边就可。”
“娘子心意玉欣领了,只是娘子在家就专司一块,怎能跟了玉欣出来,反而受了委屈?”姚玉欣摇摇头,“我在京里还有一个宅子,宅子里的人是母亲着人买的,秉性如何,合不合用都不知道,娘子不行就先去宅子里,帮我照看着宅子,也帮我看看这些个人,不合用的,不安分的,就都清出去,家里毕竟远,这京里的宅子不失为我一个重要的落脚点,以后恐就是哥哥或是父亲来京办生意,亦是可以借那里歇歇脚的,所以,里面的人还是稳妥些的好,这些个就要娘子费心了。那宅子虽说暂没人住,一应的物件,娘子看着添置,需要什么来府里找梅香或是兰雅都可,把那宅子收拾出来,或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一整个宅子都交给她?柔娘子一愣,这虽说在家,她也是个管事娘子,可毕竟她专司的是洒扫这一块,清冷不说,还是个干巴巴的清水活。更何况,她在家时也没有和大姑娘有过多的交集,哪里想到这一出来,姑娘就给了她这样大的权力,这样好的差事?
当下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奴婢必不负姑娘所托。”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花嬷嬷一家能得父亲、母亲首肯,从家里众多人家里选出给她做陪嫁,也是有道理的。其中这柔娘子,为人泼辣利落,办事速度,且也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是个忠心护主的,这样就够了。
姚玉欣让兰雅将柔娘子扶起来,“娘子在外,耳聪目明,无论什么消息,时常进府给我说说,这府里深广,恐我以后出门不易,就当是个乐子也好。还有,娘子帮我物色个小丫头,要身家清白,手脚利落的,先在外帮我调教好,这厨下是重要之地,还是都用自家人的好。”
柔娘子应下,姚玉欣将目光调向兰雅,“云幽和雨净这两个小丫头,你和梅香都留心些,看看品性如何,就先不要让她们靠近我的屋子了。我饮食起居的一应事情都还是你俩个来办,恐是要先辛苦你们一阵,待到竹意和菊姿到了,你们便可以松口气了。”
兰雅亦躬身应下。
几人正说话间,梅香也带着几人把屋子里里外外的添置的差不多了。正这时候,秦娘子撩帘子进来,“夫人,皇子妃和柳夫人来看夫人了。”
姚玉欣忙起身,略微整整衣衫,瞧着没甚不得体的地方,便带着兰雅往外行将出去。
将将在堂屋门口遇上顾素珍一行,姚玉欣抬眼一看,只见一个婆子,三个丫头簇拥着两个衣裳鲜亮的女子正在往里行进,而打头里走着的女子,约莫十八九岁,着杏黄色对襟螺纹裙衫,梳飞仙髻,她面庞圆润如玉盘,眉目中规中矩,模样虽说中等偏上,但通身气派,隐约却有一股大家之气。猜着这就是五皇子妃顾素珍了,姚玉欣当下忙深深一福,规规矩矩的行礼,“玉欣给皇子妃请安。”
顾素珍上前两步,虚扶住姚玉欣,“一家人,妹妹快别多礼。”说完拉着姚玉欣的手,向姚玉欣脸面望去,这一望,一瞬间似是被姚玉欣摄住了心神,一时忘了呼吸,怎得就偏偏生了如此妖娆却又恬静的容貌?可不真真的天女一般?
五皇子妃目光灼热,姚玉欣被盯得不好意思,只好轻轻开口唤道,“皇子妃?”
顾素珍回神,她拍拍姚玉欣的手,笑意涌上,“瞧瞧这小模样长得,怪道爷那般的紧张,就是换成我,必也是会极舍不得的心尖尖。”
顾素珍身后跟着的人都笑起来,姚玉欣双颊红润。“来,这是柳晴,你们也认识一下。以后大家就都是一家人了。”
一直落后于顾素珍两步的一个女子上前,姚玉欣抬眼望去,只见这人,鹅蛋脸,杏眼红唇,梳单螺发髻,上穿一件橘红色芍药花纹的对襟衫,下着一件蓝色绣蝶样的百褶裙,人通身明艳艳的一股子张扬之气。
两人见了平礼。柳晴笑着,娇声说道,“阿弥陀佛,上天保佑,妹妹终是逢凶化吉。”扭头,看向顾素珍,“皇子妃在府上可没少念叨妹妹,祈求妹妹平安呢。”
姚玉欣又一行礼,“有劳皇子妃惦念。”
顾素珍摆摆手,“爷终日惦记妹妹,茶不思饭不想的。幸好妹妹福大命大,这眼瞧着爷日渐的憔悴,本皇子妃又怎能舒心,无不祈求上苍保佑,妹妹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这话,姚玉欣是不能接的,五皇子惦记她,为她茶饭不思,这话皇子妃说的,她却应不得。只当下思量着这皇子妃的话,其实柳晴有夸大讨好之嫌,而皇子妃却说得合情合理,毕竟她与皇子妃没甚交情,若说皇子妃为她惦记、操心费神的,那也忒逢场作戏了些,但顾素珍几句话道出原委,人家是因着五皇子的原因,才担心她,到就说得过去了。这皇子妃现下瞧着倒似是个实诚不花哨的人。
于是姚玉欣当下只是笑笑,侧身便忙将众人让进东厢房,并着人去安排茶水。
顾素珍在首位上坐了,环视姚玉欣的东厢房,书案子摆着成套的文房四宝,笔洗、砚台、乃至镇纸一看都知不是凡品,这些个也就罢了,姚玉欣本就出身在富庶的商贾之家,有些个好东西自是正常,然而在顾素珍目光落在南边墙山上的画作时,眼睛便微不可查的眯了一下。
墙上的画不是别人所做,而是出自五皇子手。
姚玉欣生辰,五皇子百忙之中匆匆画了一幅画,全当做贺礼送给了姚玉欣,再忙清后,总觉得那画略有欠缺,心里总是记挂着,便就又拿起笔,凭着记忆,一蹴而就,这便有了这幅南山墙上的画。
画中的姚玉欣怀抱琵笆,神情妖娆妩媚,脸庞明丽嫣然,活脱脱就是当日在知府大人府邸的模样,整幅画里面的思恋和爱慕之意,破纸而出,扑面而来。
姚玉欣顺着顾素珍的视线也看向那画,那画比她生辰收到的那副更加生动传神,神色不由得便有些凄迷,生辰日的一切都好像在昨日一般,可是如今却什么都已然变了。
顾素珍扭头,她也是官宦大家出身,自小各种教习师傅就悉心指导,哪里看不懂画中的眷恋意味,当下心中百感杂陈,实际虽说已然气急,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妹妹天姿,正好合了这天娇居的名,”微微一笑,“我来这里一是来看看妹妹,二是瞧瞧妹妹这里还有甚缺的没有,如果有尽可说来。”
姚玉欣忙站起来,“都挺妥当的,谢皇子妃关心。”
顾素珍点点头,“下人可都见了?你先用着,倘若不合心意,尽管秉了我,我自会打发了她们去!”
姚玉欣福身,“谢皇子妃,一切都好。只是皇子妃这样说起,玉欣正好有一事相求。玉欣初在家时共有四个自小一起长大,情如姐妹的丫头,因着府上规矩,此次便只带了两人前来。毕竟自小一起长大,这分开良久,心里记挂,倘若皇子妃允许,玉欣想能把家里的那两个丫头也带出来,一应用度天娇居自行开支,断不会乱了府上规矩。”
“还当是怎样的大事,既如此情深,就去封信,让她们北上吧。”
姚玉欣谢过,便又将柔娘子的安排秉了皇子妃,并言说正好有一个会淮阳菜系的小丫头被人荐了过来,正好顶了柔娘子的缺。顾素珍也笑着说,这样的小事,以后姚玉欣自己做主就可,不必事事回她,毕竟姚玉欣是这天娇居的主人云云。
几人略坐了一会。顾素珍起身,“一见妹妹如故,原想多呆些个时候,可一是恐一会爷忙清,必是要第一时间来看妹妹的。二是……。”
顾素珍微微一顿,拍拍姚玉欣的手,“妹妹莫要多想,和妹妹一同进门的,今天还有一个人,原爷是不想收的,可这人是相府,爷的亲外祖母指给的,说是和妹妹不分大小,一同抬进府里,爷没法,也就应了。不过,妹妹放心,爷的心自是在妹妹这里的。”
招呼柳晴,“无论如何,人既然进了府,我作为当家主母,自是要去看看的。妹妹你累了一天,我们就不扰你了。柳晴,我们去那院看看。”
姚玉欣恭送走皇子妃一行。
这边厢,兰雅看着四下无人,“姑娘,五皇子对姑娘那般在意,怎么还在姑娘进门的这天,同时抬进一个人来?”这姑娘先前才在四皇子那里受了委屈,原想着五皇子对姑娘情深意切,到了五皇子处必是宠爱有加的,哪里想到竟是这样的境遇?
姚玉欣不理会兰雅的问题,只眉目淡淡的问道。“兰雅你说说,你怎么看皇子妃的?”
“大方得体、大度有礼。很是亲切,好说话呢。”
姚玉欣笑,“可不是大方得体,大度有礼吗?”只是明明一直宽厚大度的样子,之前,处处说五皇子对自己的在意,最后却又偏偏说了那么一席话,是真心劝说自己,还是想激起自己的醋意,让自己在进门第一天就与五皇子生隙或是与其他姬妾争风吃醋,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边厢,“皇子妃,为什么事事应那姚玉欣?”
“如何能不应?先不说她如今是爷心尖上的人,就单是她说话,就没人能挑出错处的地界,只不过几个要求,若是在她进门的第一天我便驳了她,一是不给爷脸面,二是让我落了小气的说法。倒不如,好好相处,和和睦睦。”顾素珍想起墙上那副用心之作,神情黯淡,“你们都记下,想做什么大事,莫要事事都带出影儿来。治人不在朝夕,还是一招击沉来得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