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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玉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天娇居,待她回缓过神,人已经坐在东厢房的梳妆台前了。
“夫人……。”梅香很是担心,她正在弯着腰,小心翼翼的给姚玉欣清洗着膝盖上的擦伤。
姚玉欣自听雨轩出来,就神情恍惚。她原本在家时伤过脚腕,魂不守舍的没走几步,因为脚踝韧带松弛,便在下台阶时跌了一跤,不过好在梅香拉拽及时,脚踝并没什么事,膝盖却是跌破了皮,微微的还渗着些血丝。
“夫人……。”梅香的呼唤就在耳边,可姚玉欣却恍若未闻,刚刚顾素贞所说的消息似乎让她屏闭了六神,任什么声响也听不到了。“嘶……。”伤口碰水,膝盖处传来的疼痛感,让她呻吟出声,一瞬间拉回了神智。
目光落在手里的蝴蝶发簪上,姚玉欣略微扯出个冰凉的笑意,皇子妃早上后来说的那些个话,犹若一记闷雷在她头顶轰轰作响着,总也徘徊不去。
原来他在回京面圣的第一天,便知晓了这桩亲事,那就是说,他是因为这桩亲事,才那样狠心绝情,连最后一面也吝啬给予的将她送还了五皇子府……他是怕她纠缠,怕她挡了他的前程吗?别说两人都守着礼法,只是略有些貌似模糊的郎有情妾有意,就是真的定了终身又如何?她姚玉欣在他眼里就是那样痴缠烂打的女子?就因为他的一句誓言,他就认为她会赖上他?什么日后有他,定会护她周全,那些全都是骗人的鬼话!手里这犹若那人誓言见证的发钗,便像一根刺,狠狠的插在心里,每想一下,便痛上一分。
姚玉欣左手抚胸,虽说心中揪绞的厉害,眼中却再也没有眼泪,自此以后,她连这一点念想也不必有了,日后她的生活里必不会再有他,而他要护周全的也早已换了人。
“梅香,你跑一趟四皇子府,”姚玉欣闭闭眼,将手里的簪子递给梅香,声音平淡异常,原是想当个念想的,可现下实在是连留着的必要都没有了,既如此,那不如原物归还。离别前是他纪四爷凉薄,那现在就让她来彻底的断了她们之间的过往,将一切做个了断,姚玉欣终是决定要彻底放下,“替我把这簪子还给纪四爷。”
听姚玉欣这样讲,梅香心里很是高兴,四皇子、五皇子谁对她家夫人更好,她们都看在眼里。如果夫人能断了对四皇子的念想,日后和五皇子在这府里,琴瑟和鸣比翼飞,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于是便很是干脆的应道,“是。”
“夫人,刚皇子妃的人来传话,让你立马去一趟听雨轩。”
“可有说什么事?”嫁进府里以来,除了早晚问安,顾素贞从未召唤过她们,这突然派人来传唤,莫不是有什么事?
兰雅略一迟疑,“奴婢问了,可来人什么也不肯说,但瞧着貌似神色不大好。”
瞧着神色不大好?姚玉欣皱眉,这早上请安明明还没什么事,顾素贞也心情甚好,怎得这到了后半晌,就突然有事了?“走,我们去瞧瞧。”
姚玉欣步入听雨轩,一屋子的人都在,却是半点不见平日的娇声笑语,单一片鸦雀无声,持重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见堂厅正中一名男子背对着她跪着,首位的纪威和顾素贞一脸凝重,左边的柳晴似笑非笑的淡睨了她一眼,又极其掩饰的微侧了头,右边的何曼珠则是一直略带担忧神色的看着她。看着架势,像是针对自己的,姚玉欣心里一紧,目光又落在地上的那名男子身上,看背影,她并不觉得熟悉,想来应是不相识的。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心里隐约不安,这么大的阵仗,绝不会是空穴来风,姚玉欣下意识的找寻着纪威的视线,正好此时纪威也正略有深意的看着她,毫无意外的,两厢目光撞了个正着。
明明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此时看来竟如此陌生,姚玉欣心里一震,纪威投向她的目光里面晦暗难辨,面上的神色也极其复杂,自认识纪威以来,姚玉欣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这样的神情,记忆中,纪威一向是温柔、体贴、多情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无论如何,总不能自乱阵脚,姚玉欣略稳心神,上前福身行礼后,便对着顾素贞说道,“不知皇子妃唤玉欣前来,所谓何事?”
“妹妹看看,跪着的这个人你可认识?”微睨了姚玉欣一眼,顾素贞神色淡淡的说道。
上前几步,低下视线,姚玉欣认出那人分明就是一个月前来给顾素贞请安时,在门外遇见的那名觉得面熟的男子,而她却未想起是在哪里见过,“瞧着似曾相识,但玉欣却想不起到底是哪里见过了。”
顾素贞略点点头,“这样说来,那就没差了,”扭头,对立于一旁的王嬷嬷说道,“你来给欣妹妹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王嬷嬷恭敬的应下,她视线便转向姚玉欣,“这人叫庞虎,是奴婢的侄子。他原先是在相州做城门守卫的,这相州毕竟远了些,因着家里就他一个独子,奴婢的兄嫂又日渐年迈,便托我来找皇子妃说个情,想能调他到京里当差。”
在相州做城门守卫?光电闪烁般,姚玉欣便想起是在哪里见过这名男子了,这人就是那日在相州城门口,拦住她与纪四爷他们的那名守卫。刚想到这,便听王嬷嬷接着说道,“皇子妃宽厚,准了奴婢的请求,上个月我便带着我这侄子来给皇子妃谢恩。来时没承想在屋外的廊子上,撞见了几位夫人们。”
王嬷嬷略一顿,目光在姚玉欣身上扫了一眼,“其他两位夫人都是略一颔首,便走了出去,而偏偏的就欣夫人顿住了脚,直盯着我这侄儿瞧,看两人当时情形,竟像是相识的,奴婢想着一个是扬州深闺里养的姑娘,一个是相州的城门护卫,怎得也不会有甚交集,便有些纳闷,等谢了皇子妃的恩,奴婢便问了问我这侄儿,”王嬷嬷看向地上跪着的人,唤道,“庞虎,你来说。”
庞虎一叩首,接着说道,“小的在城门当值,曾拦住过一辆马车,车里的人便是贵府的欣夫人,当时那一行中的一人,说车内是他们新婚的少夫人。”
“来往那么多人,你如何就记得那样清楚?”顾素贞声音高高在上的传了过来,“你可要仔细认清楚,毕竟皇子府不是你任意瞎说、诽谤的地界,倘若认错了或是有半句虚假,到时候,你姑母可是保不住你的。”
“是,小的不敢。”庞虎把头趴的低低的,“那一行人通身的气派都极其出众,各个看着都不似是一般的寻常百姓家,小的又与他们略说了几句话,加上……加上贵府的欣夫人确实姿色过人……所以小的便记得很是清楚……定是不会错的。”
顾素贞点点头,“既如此,旁人的样貌你可还记得?那少东家,是什么样子的人?”
“时日长了,具体的小的记不大清了,只隐约记着当时自己的感觉,只记得那人浑身冰冷冷的,气势极强。”
“恩,这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有事本皇子妃自会派人唤你。”扭头,顾素贞对着纪威说道,“恐庞虎嘴里的那位少东家就是四哥无疑了,四哥撇开大部队,独自伪装回京想是有缘由的,只是即使是救了欣妹妹,结伴一路同行,这遇到盘查,想隐匿身份的话,说是妹妹,亲戚,什么身份不行,偏偏的说是夫人……欣妹妹彼时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无论是从欣妹妹的名誉,还是从礼法伦常,貌似都有些说不过去……四哥也不是那么不会办事的人,这该不是有什么缘由在里头?欣妹妹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自想起庞虎是谁以后,姚玉欣就已然了解顾素贞今日摆这么大的阵仗所谓何事了。无非不是想给她和四皇子扣上个有私情的大帽子,只是这帽子却是她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的。先不说她未出阁,带着婚约和别的男子有了私情会怎样遭世人不容,惹他人非议,单是她现在,倘若因这事失了五皇子的宠爱,别说家里对她的那些个指望,就是她自己恐以后都难以在这府邸里生活下去了。
虽说当时她确实对四皇子动了情,可到底两人从始至终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发乎于情止乎于理,任何逾距也无,姚玉欣心里平静,“玉欣在被救当时,刁爷就给玉欣说过,他们是镖局的,保暗标进京,倘若路上遇到什么事,希望我能帮着遮掩一二。”姚玉欣扭转视线,直视纪威的眼睛,“到相州时,玉欣坐在车里,不知外面情形,只隐约听着刁爷说车里是他们的少夫人,想着以为是遇到关卡,需要玉欣帮忙,便急忙的盘了头发,应和他的说辞,”略一顿,“至于为何弃妹妹或是家人的说辞,而选妻室,玉欣猜着或许是因为这个身份最便于打掩护,遮人耳目才用的,毕竟是救命之恩,玉欣衔草回环的相报都是应该的,哪里还能计较是何样的身份。”
“妹妹知恩图报,自是对的,只是,妹妹如何解释这个?”顾素贞嘴角略微挂起一点子笑意,显然是准备充分,势必要一下击垮姚玉欣在纪威心中的位置,只见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簪子。
那簪子不是旁物,正是四皇子赠给姚玉欣的那柄侧翼蝴蝶流苏钗,在看清顾素贞手里究竟是何物后,姚玉欣神色略微一僵。
顾素贞自然不会错过姚玉欣的面上神色,她淡然的挥了挥手,“把人带上来吧。”
屏风后,一个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半推着梅香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