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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纪厉韬光养晦数年,早已羽翼渐丰,他性情沉稳,手段铁血,处事果敢,手里又有着兵权和李宗一系的支持,顺利承袭皇位,早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朝廷上的派系叶氏,一见大局已定,而且叶氏嫡女叶明娅贵为当今皇后,便也就很干脆的弃纪宏,而改为支持新皇。至此,手握兵权的纪厉,兼有两大派系的支持,普一登位,自是朝纲稳固、顺利即位不提。
而就在纪厉登基的头一个月,宫里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先是大皇子纪祥因涉及派遣刺客刺杀纪厉一事被曝朝野,人证、物证俱在,满朝震惊,可因着毕竟是天家血脉,纪厉恩准保留他全尸,赐他服毒自尽,而就在纪祥服毒自尽的当晚,贤妃因受刺激过重,神志不清,据说人已是彻底的疯了。
再有就是三皇子纪嵘。先帝身体一直康健,却没由来的突然不好起来,每每用餐结束,总是上腹钝痛、有灼烧感,太医多方医治,总不见效,直至先帝呕血,刁鸥奉旨进宫,经多日细细诊治,才发现先皇得的不是甚肠胃不调或是肺部的病症,而是中毒。
当下有种很是稀少的毒药,名唤金刚石,金刚石具有疏水亲油的特性,当人服食下金刚石粉末后,金刚石粉末会粘在胃壁上,在长期的摩擦中,会让人得胃溃疡,不及时治疗便出现胃出血,进而人死亡,这是种很难以让人提防的慢性毒剂,中毒后的初期症状又往往让人以为是脾胃失调,进而延误医治的时机。先帝的表征和这种毒药中毒后的症状极其相似,而且被刁鸥发现时,先帝已经在频繁呕血了,此时无论如何医治,也已经为时已晚。
纪厉和刁鸥威为查出下毒之人,佯装对外宣称先帝已经逐渐好转,日渐康复,想着那下毒之人一次不成必会再行下毒。果不其然,没几日,纪嵘便送了一盆玉丁香来恭贺先帝身体康复,那玉丁香并无任何异样,有异样的却是先帝惯用的香料,先帝惯用的香料其中有一味紫荆花,紫荆花与玉丁香的香味混合,会对人的脾胃造成极大的伤害。先帝的胃已然受损,即使真的日渐恢复,乍一闻这样的香,也会造成病情反复,而且先帝已然中毒颇深,想那下毒之人亦是知之甚深,所以才选择送玉丁香,这样只要略微一加重病情,便有可能直接要了先皇的命。
纪嵘之所以会想到毒害先帝,实是因为当时纪厉势力大涨,纪嵘见纪厉势头过猛,怕将来纪厉夺取皇位,便打算兵行险招,实行宫变,他们原计划先下毒毒害先帝,待先帝弥留之际,逼他留下遗诏,而他们的母妃在宫里行事方便,消息灵通,届时他们里应外合,便可以将大权在握,可哪里承想先帝身子竟越发的“好”了起来。
为此,纪厉和刁鸥不动声色,只暗中让纪厉的舅舅调遣兵将,护住养心殿及皇宫内外,封锁消息,严禁探望,而他们并其他重臣一直守在先帝床前直至先帝驾崩。于是纪嵘等人想实行的宫变压根没有实行的了。
这样的宫闱阴私,纪厉自是不会大张旗鼓的宣扬,他亦只是在他即位后,将在先帝驾崩前抓到的,在养心殿周边探听风声的几个太监的尸首,连同着他们的供词和那盆玉丁香,丢在了纪嵘的面前,也就是在收到东西的当晚,纪嵘便刎颈自尽了,也只有他的自尽,才保全了他的母妃,现如今的皇太后,和他的哥哥纪宏。
于是在纪厉登基的一月里,皇家血脉接连殒命,到现下仅剩了纪宏、纪威、纪厉兄弟三人。
时间很快,转眼纪威的儿子齐哥儿,也快百天了。而近来纪威却有些心神不宁,因着顾素珍的事,他一直觉得愧对姚玉欣,这纪厉前脚刚完成登基大典,后脚他便瞒着众人,上了请封姚玉欣为皇子侧妃的折子,原想着一是他协助新皇登基有功,即使姚玉欣身份略低些,他也可不需假借他人之力,便可以有这个获封的体面,二是借新皇登基,普天同庆,喜上加喜,新皇必会很快准奏,他便可借齐哥儿百天,双喜临门,可谁承想,这已然过去了一个多月,宫里却是一点消息也无,皇上既不驳回,亦没准奏。
按说姚玉欣与皇上龙在潜邸时,曾有一月有余的相处时间,论情分自是要比旁人略微亲厚些,多少的,皇上也会了解姚玉欣的一些个性情,按说这请封侧妃一事,应该很是顺利才对,可哪成想却弄成现下这样不上不下的局面。
而就在齐哥儿百天已过,纪威苦闷,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宫里传来旨意,召五皇子与其姬妾姚氏进宫觐见。
要说召纪威进宫,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姚玉欣毕竟还未上玉蝶,其充其量不过一个妾侍而已,万没有召她进宫的道理。“皇上召玉欣进宫可说所为何事?”纪威拦住来前传旨的小太监。
“回五爷的话,传府上欣夫人进宫的不是皇上,却是皇太后,”小太监笑微微的接着说道,“奴才听着音,貌似皇上在皇太后那提了一两句五爷为欣夫人请封侧妃的事,皇太后便提了想见见欣夫人的意思,奴才想着,毕竟欣夫人出身略低了些,莫非是皇太后想瞧瞧她的品性?”略一顿,小太监笑得更加璀璨,“嘿嘿,五爷,依奴才的意思,没准这一去,府上就有大造化呢!”
时下二皇子纪宏修身养性,极其低调,放眼满朝也就五皇子纪威风生水起,赤手可热,任谁也都会认为皇上、皇太后召见是好事,到时候没准借着五皇子请封侧妃一事,什么封赐便都下来了。“奴才,先给五爷道喜了。”小太监就差摇着尾巴巴结这当今最得皇上宠信的弟弟了。
“快滚你的,少在爷面前来这花花!”纪威笑骂道,挥挥手屏退小太监,他暗自思量,当今皇太后毕竟不是皇上的生母,虽说也占着个嫡母的名声,但到底是隔着肚皮的,而且先皇驾崩一事,他们几个知情的都知道皇太后恐还有着把柄握在皇上手里,虽说抛头露面、策划整件事的是纪嵘,纪宏和皇太后可能知情、亦可能参与,总归不可能完全脱离干系,可皇上只处置了纪嵘,却未深究,而是放过了纪宏和皇太后,恐一是不想有人道他普一登位,便凉薄如斯,拿自己人开刀,毫不容情,再寒了众人的心,二是毕竟皇上刚刚即位,首先要以平稳过渡为前提,当今皇后也是叶氏子女,治国朝纲也仍需叶氏出力,皇上表面了事,也算给叶氏一族留了个体面,想必,自此叶氏一族必将更加衷心。
可也就因着这,按说他请旨侧妃一事,只要皇上点头,皇太后那里压根不会有什么意见,可现下却传旨,说是要瞧瞧姚玉欣,其中到底有什么门道?罢了,纪威放弃猜疑,反正也要去一趟,那进宫后,便也就知晓了。
现下的纪威再怎么有疑虑,也万没想有往皇上想要夺回姚玉欣的那个方面想过,所以直到他进了宫,才真正的被骇了一跳。
又过了大约三两日,一大清早,纪威便奉旨带着姚玉欣往皇宫行去。
一路上,姚玉欣满心忐忑,皇宫毕竟是个威严、高高在上的所在,即使之前受了教养嬷嬷的各种教导,姚玉欣对自身礼数亦是很有信心,可她还是有些个紧张。
“别怕,”纪威攥着姚玉欣的手,感觉到她满手心的湿意,便微微笑着,开口安慰道,“礼数到了,皇太后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做你自己就好,”略一顿,笑意更大,“我家欣儿如此聪慧绝伦,温文尔雅,只要做自己,就必能讨了皇太后的欢喜的。”
姚玉欣嗔纪威一眼,不言语,只暗暗的把嬷嬷教导的礼数在脑海里又细细的过了一遍。
五皇子府离皇宫并不远,很快马车进了宫门,一路行到中门。而到了中门,纪威和姚玉欣便也需要下马车,步行往前了。
此时天还未大亮,周围青蓝色一片,小太监掌着灯走在前面,略落后两步,纪威和姚玉欣跟在后面。
一路上,安静无声。
也就因为太过于安静,长长的甬道里却能清晰的听见几人极其轻微的脚步声,那扑扑的声音传至耳底,姚玉欣却听得分明,她略微低垂着头,看着脚下的青砖石板路,想着住在这里的那个天之骄子,那个有着至上权威的男子便是两年前救下自己的人,心下已然只剩一片平静。
略抬眼,脚下的甬道,青砖整齐的,逶迤迤的竟似是总也看不见头,而周围的红墙除了更高一些,其他和皇子府明明并无甚区别,姚玉欣却也觉着它隐隐的透着庄重和威严之意,没由来的,心里方才的平静之意,竟被慌乱代替,这周遭的一切仿佛压在她的心坎上,让她有些低微的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