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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厉生辰第二日,承乾宫。
姚玉欣坐在窗前,自昨日从乾和宫回来,她就一直心神不宁。在殿内虽纪厉未表示什么,但毕竟让徐盛撞见的是她和纪威抱在一起的一幕,如果徐盛将亲眼所见告诉了纪厉,以纪厉的性情,她真无法想象纪厉究竟会办出什么事情来。
喝了口菊姿递过来的茶,姚玉欣轻抚眉心,无论纪厉对她做什么,总是会念在对她的情谊,不会太出格的,可却难保纪威……想起那个温润如玉、对她一片真情的男子,姚玉欣心口便会微痛……
这一世注定是要欠他的了……
所以无论如何总是想他能够安好……
“在想什么?皱着眉头?”纪厉浑厚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姚玉欣瞬时一个激灵。
抬眼,周生生一脸恭敬神色的站在纪厉身后。
不用想,也知是纪厉不让人通报的,姚玉欣稳住心神,她把目光调向了站在她面前的纪厉,试图不着痕迹从纪厉的脸色上看出他的心情。
可是却是徒劳,纪厉一身常服,面色淡的,看不出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可这个时候通常他应该是在勤政殿看奏折的,姚玉欣敛了心神,按着惯常的模样起身,行礼,“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事情不多,便过来看看,”纪厉单手一扶,止住姚玉欣的行礼,“又没外人,不用多礼了。”他扶起姚玉欣,带着她几步走到榻边,坐下,细细的看着姚玉欣的眉目,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道,“昨儿个喝多了?”
“嗯,玉欣一向不胜酒力,几杯就会醉。”纪厉的话让姚玉欣心里一顿,她不知他到底是试探还是关心,好歹的压着心里的惊慌,应着纪厉的问话。
“不胜酒力就不要喝,又没人逼你。以后若是再有宴席,你的酒都换成果子酿。”纪厉还是那副冰冷的样子,只是那张薄唇吐出的却是关心人的话,“免得又喝多了,你难受。”
姚玉欣看着纪厉刚硬的脸上确实隐有着关切之意,心里微微一动,可毕竟有些做贼心虚,她怕说多错多,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也只淡淡的接到,“知道了。”
午后,是一天之中最为暖和的时候,姚玉欣又一直坐在窗前,身上都淡淡的染了些暖意,纪厉看着面前的娇人,如此的温婉顺遂,心情便好了起来,他轻挑嘴角,自怀里掏出一个簪子,“给。”
姚玉欣低头一看,纪厉手里拿的竟是那日她着梅香,想着去四皇子府还给他的蝴蝶侧翼流苏簪,当时就因着她一时被情所逼,乱了分寸、犯了糊涂,才会险些被顾素珍抓了把柄,而就是那次也是她初次知晓纪威对她的情谊究竟深到几何,让她更加了解了纪威的品性。
只是这簪子当日因着将错就错她已经赏给了梅香,今日怎么又出现了纪厉的手里,接过纪厉手里的簪子,姚玉欣满脸疑惑,“这簪子……。”
纪厉看着姚玉欣脸上惊讶疑惑的表情,嘴角现出一个略微带着嘲讽意味的笑意,“朕送人的东西,还真没见过有谁会转赠或是赏人的。”
皇帝赏赐的东西再转赠也不是不可,但是她却是赏给了下人,“皇上那个时候还没贵为天子呢!”姚玉欣直视着纪厉的眼,“昔日的四爷将簪子赠给了我,那便是我的物件。既是我的物件,我想给谁,还不能给谁吗?”
并没有责怪或是降罪的意思,却召来姚玉欣的辩解,好在纪厉也未计较,他只听着姚玉欣状似指责,实在解释的话语,嘴角的笑意略微大了些个,“朕又没有责怪的意思,”话语一顿,定定的看着姚玉欣,“朕就是龙在潜邸时,也不轻易赠人物件,更不曾见过谁把朕赠的物件再转赠他人的,这个,你算头一个。”
从姚玉欣手里拿回发簪,纪厉接着说道,“现下朕取回这簪子,你要好好保管,可莫要再赠人了,这说起来还是朕给你的定情信物,它承载了朕对你的心意。”
看着纪厉手上的簪子,那上面通透细润的碧玉在细微的阳光中,隐有着光亮,姚玉欣精神有那么一瞬的恍惚,她因着纪厉的话思绪早已回到那相伴一路的温馨上,如果从那赠簪一日,他俩人便相伴一生了该有多好,那样便也就没有这许多的波折和纠结了,可也就仅仅是想想而已,姚玉欣思绪光电闪烁间,想着这簪子应是在梅香手里,现下却到了纪厉手里,心里不免担心,嘴里便接道,“梅香她……。”
“嗯,”纪厉轻哼一声,“她有你照拂,自是好的很,朕也犯不着和一个婢女计较。”抬眼看向姚玉欣的发髻,语气已经放得轻柔,隐约还有些个笑意,“再说,朕也知当日你赠簪的实际情形,便更不会计较。来,朕给你插上。”
听出纪厉话里隐约高兴的意味,姚玉欣微一怔愣,纪厉今天在平常断不会过来的时间到了她的承乾殿,本就加重了她的担心,可打他进了这屋已然有了半盏茶的功夫,两人间的氛围却是如此的温馨,这确实让她有些意外。他现下语气里透着的高兴意味,是因为知晓她赠簪的前因后果吗?因为她为他大婚乱了分寸,为着他大婚要将发簪归还给他的举动而高兴?
姚玉欣低下眉目,就算是纪厉是为着他对她的影响力而高兴,可她将发簪赠给梅香的前因后果,纪厉是从何得知的?应该不会是梅香告诉的,那也就是说,必是有旁人,纪威不可能,贤亲王府的其他女眷也不可能,除非是纪厉安插在五皇子府的线人,那么,她昔日在五皇子府的种种可能都在纪厉眼里,这样想着,心下一时便五味杂陈,不知具体什么滋味。
而就在姚玉欣暗自琢磨的时候,却没发现纪厉一双黑眸猛然一紧。
原来姚玉欣发髻已然插好了珠翠,纪厉不知将蝴蝶发簪插在哪里合适,便随手取下了她头上的一个钗子,想和蝴蝶簪做个替换,可也就是因为这,纪厉便瞬间动了怒。
左手狠狠的攥住姚玉欣的手腕。
“疼!”姚玉欣呼痛的同时,手已经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拉了起来!她看向纪厉,却在看见纪厉一双布满阴霾的眼睛时,身子微微一顿,这情形太像她刚进宫的那天了,可明明之前氛围那样温馨,怎得一瞬间便如此天翻地覆,姚玉欣纳闷,“你干嘛?!”
“干嘛?”纪厉的声音微微的发着颤,显然是在忍着极大的怒气,他扬起右手,“哐当”,将手里的簪子掷在地上,“这个怎么说?你把朕当做什么了?霸王硬上弓的贼子?你竟如此的防着朕!”
叮罄罄……
姚玉欣忍着手腕传来的痛意,顺着纪厉的动作往地上看去,只见因着受力过大,那触着地面还略有几下弹动的簪子,不是他物,竟是之前她下意识便准备好的金钗,那金钗的尖端还裹着她特意镶裹好的白铜。
那白晃晃的尖锐直刺入眼,姚玉欣愕然抬头。
纪厉双眼充血,额间隐隐有青筋爆出。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的怒火。听刁鸥说,纪厉一向很少动怒,即使动怒,情绪也是波澜不惊的,他坐镇南疆,杀伐决断,英明神武,就是被人背叛,险些丧命也仅仅是微微的皱了皱眉,而在她入宫这短短几月间,纪厉已经是第二回如此震怒了。
果真如刁鸥所说,只有她才能轻易撩拨起他的情绪,她是他最为在意的吗?
“说话!怎么?哑巴了?”纪厉左手用力,将姚玉欣拉扯到近前,近乎贴着她的鼻尖,恶狠狠的说道,“朕这几月来的真心相待,你看不见吗!朕会对你用强?!”
那锋利的钗子是姚玉欣普一进宫时便费尽周折置办的,当时带在头上,无非不是不想遂了纪厉的愿,她终是不能做对不起纪威的事情。其实也就是进宫之初她有过担心纪厉会对她用强,但几月相处下来,那样的想法便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至于后来还一直带着,一是习惯了的缘故,二是总是为保万一,她即使现下对纪厉动了情,可也过不了她自己那关,接受不了和纪厉欢爱的那种事。
想开口解释,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如何解释。
腕间的刺痛直达心扉,姚玉欣哪里受得了纪厉这样常年练武的人的臂力,当时便吸着气,红着眼眶,好不容易才挤出个“疼”字。
“疼?”纪厉讥讽至极,“你这样没心肺的,也知晓什么叫疼!”他用右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朕这里才是真的疼。”
纪厉只觉心口嗡嗡的堵得慌,怒火也直顶脑门,想起昨日小太监给他报的话,便更是怒极攻心,他原是想着好不容易才和姚玉欣有所缓和,虽未明说,但他却有感觉,姚玉欣对他的态度多少的已经有所松动,即使刚得知消息时很是生气,却也不想为着那事,影响了他好不容易才和姚玉欣缓和了的关系。
一直确信姚玉欣不是对他没有情谊,即使一时割舍不下老五,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本就是人之常情,何况也有他之前的因素在里面,他原是不想追究的,可现下看见姚玉欣随时别在头上,用来防范他的金钗,联想起小太监报给他的事,便情绪失控了。
原来是他一厢情愿,原来她并未对他余情未了,她心心念念,满心想的还是为老五守身如玉,她的心还是在老五身上,想着这几月来,他时时派人关注承乾殿,关注姚玉欣,帮她解决潜在的、无形的种种麻烦,让她过得舒心自在,想着他处处为她考虑,照顾她的情绪来行事,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心里便痛得像是有无数根尖刺再狠狠的扎他,即使在战场上负伤,他也没觉得像现下这样无法忍受。
心口疼得像是要炸开一样,头也疼得轰轰直响,纪厉右手狠狠的攥拳,想借着手上的疼痛,缓解他心口来的灼热感。
有多久没有这样痛过了?最后一次这样的痛彻心扉依稀貌似还是他十四岁那年。
那是个雷雨交加的晚上,他母妃辞世当着他的面自尽……
眼前仿佛又现出那晚他母妃英气美丽,却伤心绝然的脸庞……纪厉双眼赤红,他压住心里滔天的痛意,沉着声音问道,“怎么?你想为老五守身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