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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博离开燕明煦的住处,先命人去查那名医官,随后便到书房处理事务。直到傍晚时分,这些天累积的事务处理了大半,他正准备回主院去,却见身着宝蓝锦衣的燕明煦从外面进来了。
这是燕明煦第一次主动来找他。燕博诧异地望着这个害羞内向的长子走向自己,怯生生地行礼叫了一声:“明煦给父王请安。”
燕博平时与他少有说话,一时也有些不惯,点点头道:“好。”
燕明煦站直了身子,又不说话了。燕博也没说话,但耐心等着。随着燕明煦一直沉默,燕博挺拔的剑眉渐渐皱了起来,坚毅的脸上神色也越来越严厉。燕明煦见了越发紧张,只想转身逃开。
于懿与觅音站在燕明煦身后,见燕博的眉头越皱越紧,轻轻道:“禀郡王爷,小郡爷是要背书给郡王爷听的。”
燕明煦鼓起勇气,涨红了脸道:“父王,明煦这些天学了三字经,请父王指点。”接着他便小声但流利地背了起来。
燕博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听燕明煦把一篇千字出头的三字经从头背到尾,无一字错漏,赞许地说道:“不错。”
随后他又问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几句作何解?”
燕明煦仍然是小声道:“人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好的,本性也都是差不多的,但是随着慢慢长大,受到周围人与事的影响,彼此的本性就越差越远了。”
燕博考了燕明煦几句,见他不仅能背出来,还大致都能说出其中含义来,倒是对他另眼相看了,“明煦,你是从何时开始学三字经的?”
燕明煦道:“从父王外出时起。”
“就这十几天吗?”燕博讶然道。
燕明煦点点头。
“很好,过几日父王给你找个夫子来教你读书,你先回去吧。”燕博仍然是冷淡的态度,说完便不再看燕明煦。
即便如此,得了父亲赞许的燕明煦已是极为兴奋了,告退后从书房里出来,他小脸上喜滋滋的,看向于懿道:“寻琴,我都照你教的背了,没有背错。”
于懿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小郡爷做得很好,郡王爷很是惊喜呢。”
“真的吗?”
“是啊,郡王爷不是要请夫子来教小郡爷了吗?”
燕明煦用力点点头,相信了于懿的话,他性子内敛,虽然心中非常快乐,却也没表现出太多,只是笑容满面,走路亦比往日快了几分。于懿转头看向书房,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来,从刚才的表现来看,燕博只有意外没有惊喜,燕明煦要重获父亲的喜爱,怕是还要做更多的努力才行。
燕博回到主院,佟氏急忙迎了上去,她一早得到消息燕博去过燕明煦居处,这会儿心中有些惴惴,燕博虽然不喜明煦,毕竟是在他离府的时候燕明煦发生了意外,她作为一府主母,此事是有责任的。不过她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的,上前来福了一礼道:“郡王爷可回来了,一连这么多日不见,让臣妾想念得紧呢。”
燕博解了外袍递给春柔,问道:“前几日明煦落马是怎么回事?”
“那都是臣妾不好。”佟氏脸上露出自责的神色,“臣妾对下人管束不严,给了温姨娘可乘之机。她竟然买通听荷,试图暗害明煦,还嫁祸给臣妾,这个一石二鸟之计真是毒辣。”
“你怎么处置了?”
“两个都是杖击五十。温姨娘捱不住,没活下来。”
“你就没错吗?”燕博根本没关心听荷的死活,“明煦才六岁,带他去骑什么马?”
“臣妾有错,臣妾本想着明煦性子偏静了些,若是多去野外玩玩应该会好些,本意并不是要他自个儿骑马的。可是那日寻琴不让马夫牵马,非要自个儿牵着明煦骑的马,臣妾想着郡王爷骑射之术了得,明煦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谁想到……是臣妾错了,请郡王爷责罚臣妾。”
佟氏一番话下来,虽然承认错了,其实倒是把自己的错推了个干干净净。燕博又斥了她几句后,竟没真的责罚她什么,只叫她以后不可再如此疏忽。
之后燕博又命奶娘把两岁的燕明曜带来,逗弄了好一会儿,说话间带着笑意,听起来可不像是严父的腔调。
将这些对话听得清楚的于懿不由皱起眉头,燕博对燕明煦的生疏冷淡,真的只是因为他太过内向寡言吗?
入夜,燕博身边一名侍卫郑信来找寻琴。于懿知道此人与寻琴本来互有情意,这次是跟着燕博外出,今日刚刚回来。她借口给燕明煦讲故事,要郑信先回去。
觅音促狭地笑着推了推于懿:“你就去吧,小郡爷由我来照顾着。”
连燕明煦都道:“寻琴去吧,明煦困了,明日再听故事。”
于懿无奈缓步出去,站在兴和苑门口道:“有什么事吗?”
郑信对她招手道:“出来点说话。”一面就向着外面走。
于懿站着不动,“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小郡爷还没歇下,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郑信走回来,靠近她压低声音笑着道:“你这是逼着郑信在这儿和你亲昵吗?”
于懿诧异地看向他,见他眸中都是笑意,陌生的脸上却有一丝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再见他对自己眨了一下眼睛,她低低地倒吸一口气,“是你?你怎么也……在这儿?”她回头看了院子里一眼,先向外走去。
走了一小段路后,到了一处僻静地方,于懿停下了步子,“你怎么会来的?”
貌似郑信,实为孟蜻者反问道:“你做任务怎么不叫上我?”
于懿讶然道:“为何要叫上你?”
“我们不是搭档吗?”
“那是你自说自话的。”
“你这话可太伤人了。”孟蜻摇头叹道。
于懿向周围看了看,低声道:“说正经的,你过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孟蜻正色道:“我一直在很正经地回答你,是你不相信我。”
于懿微皱眉头,“可是这个任务我一个人能完成,不需要……。”难道是波士告诉他自己接了任务的吗?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会出现在这里吧。
“放心,不会分你的报酬。”孟蜻的眸中闪过一丝受伤。要不是他昨晚想起好久没和波士联系过了,找波士连线打了一局游戏,他还不知道她又开始做任务了,要穿到这个郑信身上也颇费了一番口舌才让波士答应的。
随即他又恢复了他原来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了我最近是休假,即使穿过来也只是看看你任务做得怎么样了而已。”
夜色中,于懿没有察觉他刚才一瞬间的异样,她松了口气道:“那你觉得我任务执行情况如何?”
“我才刚来哪里会知道?”孟蜻耸耸肩。
于懿无奈轻笑。
孟蜻走上一步靠近她,“那天我问你的事,你想好了吗?”
于懿一怔,随即想起了他那日问自己:“你做我女朋友吧?”
她其实想得很明白了,在溪叶山庄的那些天里,她无数次地想要拒绝他,可是却始终开不了口,每一次她觉得下定了决心,今日一定要和他说了,却在瞧见他的时候犹豫不决,一拖再拖。她都奇怪自己本非优柔寡断的性子,为何却做不到对他说一句“我不愿”。
孟蜻见她愣怔地望着自己,嘴角一抽,“别告诉我你忘了这码事……。”这可比被她拒绝还要悲催许多!
“没忘。”于懿垂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轻轻道:“我不愿。”
孟蜻又走上一步,离得她极近,低声问道:“为什么?”
于懿心跳快了起来,她往后让,却没料到后背碰到了墙壁。她避无可避,眼前数寸就是他的下颌,只好贴在墙壁上,小声道:“有许多的原因,一时也说不清,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去后再说吧。”说完她就想从他身侧离开。
孟蜻却把手臂撑在墙壁上,挡住了她的去路,“就在这里说吧,我已经等了好多天,不想再等了。”
于懿一板脸,“别逼我动手。”
孟蜻轻轻笑了笑:“你我用的都不是自己的身体,郑信是武将,寻琴不曾习武,你觉得打起来是谁会赢?”
于懿有些恼,也有些窘,两人此时力量的差异她很清楚,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对他耍起了小性子,许是以前两人相处时他总是让着自己,可偏偏这次他不会让了。
她无奈地重新靠回墙上,垂着头道:“我不会一直做任务做下去的,只要还了借波士的钱,再攒够一笔银子,让几个妹妹能嫁得好,之后我就在溪叶山庄照顾母亲,直到终老。”
孟蜻不解地问道:“这些和你是不是愿意做我女朋友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就行了。”
“你和我最终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你一样洒脱地和对方相处,不合则分,既然如此……。”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孟蜻打断了她的解释,直截了当地问道。
“不讨厌……。”
孟蜻俯低头靠近她,“不讨厌就行了。”
于懿抬头,瞧见的却是郑信的脸,不由噗嗤一笑,往下一躲,从他的手臂下钻过,笑着说道:“你现在还是郡王爷侍卫呢。”
孟蜻低头看看自己,无奈地喃喃自语:“看来这次魂穿是个大错误。”
于懿回去时,燕明煦已经睡下了。觅音笑着追问她和郑信说什么了,于懿在她肩上轻轻拍打了一下,嗔道:“别瞎问了,赶紧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