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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遁走,灵堂里却乱成了一团。
罗烨被匕首牢牢钉在柱上,依靠侍卫们扶持才勉强用单腿站住。侍卫们不敢轻易拔出匕首,怕会把伤口扩大。但二殿下一直被这样钉在柱上也不是办法,潘贤叫道:“太医,快请太医来!”
被钉在柱上让罗烨觉得受辱,他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握住匕首柄,咬牙狠命一拔。大腿上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长声大叫,同时腿上血流如注,但他终究是把匕首拔出来了。罗烨将染满自己鲜血的匕首丢在地上,再也没有体力支持住,软软斜靠在柱子上。侍卫赶紧为他包扎止血。
潘贤一面斥责罗烨身边的侍卫没有保护好二殿下,一面焦急地念叨:“太医怎么还不来?”
舒兰慌忙来到罗烨身前,不顾地上横流的鲜血、杂物,扑地跪倒,一面磕头一面恳求道:“求二殿下原谅,只因今日吊唁者众多,妾身又为夫君身亡悲伤得难以入眠,今日一直昏昏沉沉,疏忽了防范,竟让刺客混入府中,还请二殿下不要降罪……。”
罗烨见罗湛的尸身一半还在棺材里,一半躺在地上,上面还凌乱地盖着寿被,只有一条手臂从寿被下面伸出。而舒兰连罗湛的尸身被人踩踏也顾不上管,一心只想求自己原谅她,心中突然滑过人走茶凉这句,感慨之余遂答应不再追究此事。
舒兰连连感激,起身吩咐人准备软轿,好将罗烨送至相邻屋子里等待太医过来为他治伤。
而在另一头,于懿冲出灵堂之后往府中少人处跑,转过一个弯四下无人时,她用终端迅速换下了身上破损染血的衣裳。
等追赶的侍卫们追过这个弯时,就见一名侍婢瑟瑟发抖地贴着墙,惊恐地看着他们。一名侍卫喝问道:“刺客往哪里跑了?”
于懿畏畏缩缩地伸手指了个方向,侍卫们便向那一处追赶过去。于懿回到灵堂内时,正好罗烨被人用软轿抬着出来。她半低着头,向罗烨行礼问安,不过刻意改变了说话声音,语速也较轻而快。
罗烨丝毫没有留意这样一个侍婢,甚至都没有看过她一眼,软轿便从她身边抬了过去。
罗烨忍着手臂与腿上的伤痛,因失血过多他有些晕眩。为了保持清醒,他勉强自己思索推敲,方才这名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
罗湛已死,自然不是他,罗邃被关在大宗正院里,自然也不会是他,其余几名皇弟魄力不足,不太可能派人刺杀他。
而若是他在此时死去,最能得利的就是五弟罗定了。罗定早先就安排过假暗杀,虽然之后大宗正院没有查出过硬的证据,但罗定已无继位的希望。今日这一回,很可能是罗定破釜沉舟找来真刺客,若是真的暗杀自己成功,那么剩下的几名皇子,皆为羽翼未丰,不可能再争得过他了。
罗烨将这些关键想清楚后太医也赶到了,一进屋见罗烨满身衣袍都是鲜血,不由大惊,急忙上前为他治伤。他被于懿刺的两刀入肉虽深,看着可怖,造成出血亦甚多,却都没有伤及筋骨,将养个把月也就能好了。
罗烨伤处经过太医治疗后,便准备回自己府中养伤,软轿抬出屋子时经过灵堂门口,他看了眼灵堂里面,落在地上的布幔、杂物都已经收拾干净,那口金丝楠木的棺材已经重新抬回了原位,架在一张新的长桌之上,但棺材一角与棺材盖上有明显的漆色损坏。地上斑斑血迹也还未来得及清洗干净,许多侍婢趴跪在地上拼命地擦洗。
罗烨仰头望天冷笑,所谓成王败寇,罗湛也好罗邃也好,全都是败寇罢了,至于罗定,他绝不会给他再一次的机会暗杀自己的。
舒兰送走罗烨,回卧房换了新的孝服,再次回到灵堂里,垂头站在棺木旁。
于懿陪站在舒兰身后,突然察觉耳机中传来孟蜻的声音:“娘子,方便说话吗?”她便对舒兰说了一声,退到外面无人处,打开对讲机无声道:“我出来了,你说吧。”
“你伤了罗烨哪里?我听他叫得好凄惨。”孟蜻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
“手臂和大腿。没有一两个月是养不好的伤。”
“可惜了我看不到……。”孟蜻叹道:“罗烨没有因此降罪罗湛府里的人,毕竟是要成帝的人,他还有点气量,罗湛既死,他不会为难留下的这些孤寡。”
“我觉得他只是表面上装着有气量,借以笼络人心而已,这人颇为虚伪,只要没人知道,私底下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
“娘子分析得真精辟。”
于懿微笑:“马屁精。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我回灵堂里了。”
“别,娘子。这里好黑啊。”
于懿扶额:“……棺材里自然是黑的。”
“所以啊,娘子你陪为夫聊聊天吧,不然我呆在棺材里动弹不得,实在太郁闷了。”
“你不会看书或是电影吗?”
孟蜻却振振有词道:“这么黑的地方看书看电影,不利于保护视力。”
“这会儿还有人来吊唁,我不好离开灵堂太久。万一有什么事你在棺材里又看不见,我在的话才好应对啊。”
“没关系的,除了罗烨之外,没什么人是难应付的了。对了,娘子,你方才踢翻棺材后,踩得为夫好痛。”
于懿讶异:“我没有用力踩啊。”
孟蜻:“还说没有,都发青了。”
于懿:“你不是说里面很黑吗?哪里看得到发青?”
孟蜻:“打开终端照一照不就看见了。”
于懿知道他故意东拉西扯,就是要多和自己说会儿话,就道:“不陪你胡说八道了,我先回灵堂里了。”
孟蜻问道:“娘子,为夫尿急了怎么办?”
于懿嘴角一抽:“……那就憋着。”她边说边向灵堂方向而去,只听孟蜻在耳机里自言自语道:“憋不住怎么办?只能买个尿不湿兜着了。”
昨夜他们就考虑到这个问题,孟蜻自昨夜起就没吃喝过东西,此时腹内空空,怕是想尿也尿不出来。于懿知道,恐怕他此时不是尿急,反而应该是感到饥渴,他如此说笑,只是为了排解饥饿的感觉。
她柔声安慰道:“你不如先睡一觉吧,要知道你直到晚上才能出来呢。”
“听娘子的,那我就睡会儿吧。我只是担心睡得熟了打起呼噜,那不要吓到灵堂里的人吗?”
于懿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她忍着笑道:“放心吧,你睡觉不打呼。”
“娘子你又忘了,这会儿我用得是罗湛的身子,不是我自己的,你虽然知道我不打呼,可你不知道罗湛是不是打呼。”
于懿微笑道:“有我在外面守着,你真要开始打呼了,我就叫醒你。”
“算了,我还是忍着吧。装死尸真是个累活。”
“相公,辛苦你啦。”
“娘子,来亲一个,为夫就不觉得辛苦了。”
于懿向四面看了一下,见周围没人,便点开终端,从孟蜻先前发来的猴子图里找了张猴子飞吻的图发给他。
孟蜻哀怨道:“娘子,你现在学坏了。”
于懿抿着嘴笑:“还不是跟着你学坏的。”
直到这一天深夜,夏辕来替换值守灵堂的侍卫。隔了一小会儿,于懿与舒兰、夏辙来到灵堂,支开了守着灵堂的仆役,关上屋门后轻轻移开棺盖,将孟蜻从里面扶出来。
孟蜻在里面一动不动地躺了一整天,血脉不畅,双脚刚落地时一阵刺痛,他扶着夏辕的肩,皱着眉原地站了好会儿,这才能缓步走动。待他活动了一会儿四肢后,舒兰递上一身侍卫服装,孟蜻换下了身上的寿衣。
夏辕夏辙将与人等重的灌满水的皮囊放入棺中,再把孟蜻换下的寿衣放回棺木中,盖上寿被,最后合上棺盖,由夏辕继续看守在灵堂中,等着第二天封棺。
孟蜻与于懿、舒兰回到卧房内室。舒兰心疼他一日一夜未曾进过饮食,早就准备好了热粥,此时刚好微温适口,便端了过来,舀起一勺粥,试了试温度后将汤勺伸向他嘴边,要亲自喂给他吃。
于懿虽然也心疼他,却不能为他做这些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舒兰喂他。
孟蜻不动声色地伸手接过舒兰手中的汤勺与粥碗,自己吃了一勺,随后微笑道:“舒兰,你有心了。”
舒兰欣慰地笑道:“殿下受苦了。”
于懿取出一粒复合维生素片,还有一个小布包,递给孟蜻道:“殿下,这是家父所制的补药,能大补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