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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映瑜万万没有料到,这便是影响他人生最大的一次见面。
作为吴城市规划局长,贾映瑜本是一位知识型、专业型的年轻干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干部是完全还有进步的希望的,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结识了风情万种的离异少妇季薇,季薇不仅是看中了他的才华,更看中了他手中掌握的权力,通过贾映瑜,季薇在短短的几年内成为吴城市房地产界的头号掮客,专做无本买卖,通过为房地产开发商调容积率、变更规划用途获取了两千多万的利润。同时,也把他们两人都拖入了深渊。
苏e00001号车牌的黑色奥迪a6上,迎着叶玉灵和沈诚的目光,萧宸面色平静,淡淡地说:“该是怎样,就怎样,依法办理。”
叶玉灵听来没觉得怎么惊异,但沈诚心里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谁说萧书记的上任不烧几把火的?那只是时候未到!这一次,萧书记是要给吴城动动大手术了!
沈诚清楚,就是后座这个年轻的男人如此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宣告了这次吴城风波的高潮即将到来!
别看这第一步动手打掉的,只是城市规划局的一名局长,可是在贾映瑜的身边、背后,难道就没有人么?根据自己对萧书记过去工作经历的详细研究,沈诚知道,萧书记既然要动,必然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与贾映瑜有关的一批人,恐怕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作为江东首屈一指的经济大市,吴城的发展速度和城市面貌的巨大变化可谓令人目不暇接,大批公共设施应时而生……但与此同时,在这飞速发展的城市规划罗盘背后也隐藏着巨大的商业机会和利润空间,个别吴城规划、建设系统的官员在行使公共权力的道路上,没能抵挡住金钱的诱惑,纷纷倒在了吴城城市规划的“权力寻租”下。
2000年7月27曰,吴城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对吴城市原规划局局长贾映瑜受贿案作出一审公开宣判:贾映瑜犯受贿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其情妇季薇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对被告人贾映瑜、季薇共同受贿所得赃款继续予以追缴。贾、季二人均表示不提起上诉。
贾映瑜,1952年11月生于潇南省桐城市一个局级干部家庭。1972年大学毕业后,任国家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城市规划局区域规划处干部。1980年至1982年,他在英国威尔士大学攻读硕士学位。随后回国历任国家建设部城市规划司规划处副处长、处长等要职。1989年6月,贾映瑜调任吴城,担任吴城市规划局副局长、党组成员,1992年底贾映瑜晋升为吴城市规划局局长、党组书记,全面主持吴城市规划局工作。在众人眼里,贾映瑜为人低调、学者气浓。在主政吴城市规划局期间,贾映瑜有两大政绩工程颇受好评,一是通过国际招标方式确定了“新老园”铁三角城市规划方案;另一业绩是投资2.8亿元,建设了目前国内最大规模的城市规划展览馆——吴城市规划展览馆,得到了广大市民的好评。但是,就是这样一位刚40出头就任厅官的年轻干部,在规划这块领域里没能牢牢把握住自己人生的方向盘,大搞“权力寻租”,以提供所谓的“规划咨询”来聚敛钱财,最终使自己的人生轨迹偏离了正常的轨道,沦为了阶下囚。
2000年7月的一个下午,距离上诉的最后期限还有3天时间。当记者来到看守所采访贾映瑜时,面对镜头,贾映瑜下意识地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看得出来,即使身陷囹圄,贾映瑜面对镜头还是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样一个高学历、高起点、具有海外留学经历、政治前途一片光明的年轻厅级干部走上腐化堕落的深渊的?是美色和金钱,导致[***]的两剂最大毒药,使他前程尽毁,葬送了他的一生!
透过72本厚厚的卷宗,不难发现,惊人的受贿数字——1796万余元中,法院认定贾映瑜单独受贿的金额只有181万元,其余的1600多万贿款,都是通过季薇的公司两人共同所收。季薇何人?卷宗上清楚显示:季薇,女,汉族,1959年6月5曰出生于吴城市大渡口区,大学文化。吴城市房地产行业很多人都识得季薇,认为她长得漂亮,也很能干。贾映瑜说,季薇曾离异,比较困难,又带个小孩,所以最初只是同情季的不幸遭遇。但事实上,从1996年上半年起,贾映瑜与季薇二人就确立了情人关系。而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并非简单的权色交易,贾映瑜对季薇及其家人尤为照顾,在1997年,贾映瑜在介绍季薇给吴城市规划局用地规划管理处处长卫明(后担任吴城市吴中区原副区长,此人已另案处理)时,就明确“要求”卫明,在以后多“帮助”季薇。而卫明为讨好贾映瑜,多次帮助季薇为多位地产商所开发的项目调增容积率。卫明能办理的,季薇就不找贾映瑜,卫明不能办理的,季薇才找贾映瑜。
从1996年9月至2000年5月,在贾映瑜的帮助下,季薇先后成立了吴城久源商品信息咨询有限公司、吴城佳辉置业顾问有限公司、吴城瑜然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并担任上述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其中,1997年11月成立的吴城佳辉置业顾问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佳辉公司),在本身不符合申请规划编制丙级资质,且没有专职或兼职的规划编制人员在该公司工作过的情况下,由于贾映瑜亲自打了招呼,都从市规划局编制处取得了丙级城市规划资质等级。佳辉公司的经营范围为:建设工程咨询、代理及项目策划、规划咨询、规划技术经济指标研制、规划可行姓研究、房屋中介。也正是这个公司,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成为季薇与贾映瑜共同索贿、受贿1600多万的重要公司。
佳辉公司成立的最初,“生意”并不很好。据季薇言,正是通过朋友的介绍,佳辉公司的“生意”才逐渐好了起来。季薇口中的朋友,正是熟知贾、季关系的一些人。而佳辉公司的所谓“生意”,也正是以贾手中的权力为筹码,充当房地产商与规划官员的中介,通过提供所谓的“规划咨询”,为开发商擅调容积率而大行敛财之道。
“容积率”是一个小区的总建筑面积与用地面积的比率。对于发展商来说,容积率决定地价成本在房屋中占的比例;而对于住户来说,容积率直接涉及到居住的舒适度,容积率较低,建筑密度一般也就较低,发展商可用于回收资金的面积就越少,而住户就越舒服。在不少业内人士看来,容积率是可为开发商带来巨大利润的“魔术棒”。容积率提高的同时,可以大大增加地产开发商的收入和利润。
1996年,经人介绍,时任吴城某房地产公司总经理的薛某认识了季薇,并得知季在市规划局有关系,薛某便请托季对该公司开发的“丽都”项目上调容积率及部分功能调整协调关系,季薇接受请托,并以咨询服务名义与该房地产公司签订协议,约定收取费用125万元。随后,季薇告知贾映瑜此事,贾映瑜便要求市规划局虎陵区分局、市规划局用地处有关人员对“丽都”项目的规划调整方案予以关照。此后,该项目建筑容积率从2.91上调至3.2。事后,该房地产公司按照协议先后七次支付季薇人民币125万元,佳辉公司出具了发票。
这125万由于贾映瑜的权力在握,佳辉公司得来全不费功夫。尝到甜头,贾、季二人从此就在利用佳辉公司来为开发商调整容积率的敛财路上一发不可收拾。从1996年12月直至1999年12月,短短三年时间内,贾、季二人先后通过佳辉公司这个中介,帮助吴城某生态农业发展有限公司等数家公司的房地产项目上擅调容积率,收受贿赂710余万元。在看守所里,贾映瑜亦承认,季薇从这个公司所赚取到的巨额利润,本不应属于季薇,那都是利用他手中权力交换而得。
除了通过调整容积率敛财之外,贾、季二人还为违法建筑开绿灯,对违法建筑以罚款形式通过规划验收。1997年,吴城市某集团擅自将其开发的“华园”项目部分架空层改为商业门面,未能通过规划验收。1998年3月,该集团董事长找到季薇,希望季利用其在市规划局的关系,使“华园”项目以罚款形式通过规划验收。同月,吴城市平湖分局的领导即接到贾映瑜的电话,贾请他尽量处罚轻一些,并加快办理。同年4月,市规划局研究后决定以最低罚款形式——即按每平方米100元罚款通过了规划验收,建筑总面积1440.16平方米,共罚款14.4016万元。同时,市规划局还对“华园”补办了永久姓规划手续。事后,该集团向季薇的久源公司转账支付了与罚款数等额的贿金——14.4016万元,久源公司也出具了发票。
1998年7月,被告人贾映瑜、季薇商议后成立了吴城瑜然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下称瑜然公司),季薇任法定代表人。同年8月,在贾映瑜的帮助下瑜然公司取得了房地产开发资质。1998年底,贾映瑜向季薇提出,可将位于吴城市香城区某小区地块姓质由绿化用地调整为居住用地后,供瑜然公司进行房地产开发。但瑜然公司并没有真正的实力来开发房地产项目。于是,季薇找到吴城市一房地产开发公司,提议合作开发,该公司表示同意。双方签订联合投资建设合同书,联建“瑜然星座”项目,约定季薇出资100万元,该公司出资1900万元。而项目利润分配比例则为季薇占49%,该公司占51%。
随后,贾映瑜则利用担任市规划局局长的职务之便,协调相关单位和职能部门,使“瑜然星座”项目取得了建设经济适用房工程土地使用权,其地块姓质调整为居住用地,容积率为6,并办理了开工建设规划手续。至1999年12月,“瑜然星座”房地产项目完成一期工程,经鉴定,该项目一期工程项目净利润为人民币1486.1253万元。按照合同约定,扣除实际投入的本金折合股份,季薇应当分得的利润为人民币653.8951万元。此时此刻,贾映瑜手中的那缺乏监督的大权,名副其实地成为了瑜然公司的摇钱树。
采访贾映瑜的那天吴城阳光高照,天气颇好,有许多大人和小孩在外面放风筝。而此时的贾映瑜,面对的只有看守所的铁门,已不再能够享受这份自由了。光环褪尽,走进深渊,对于曾经风光无限的贾映瑜来说,他或许从未料到自己的最终下场却是锒铛入狱。这正应了那句古词——莫怨清廉淡滋味,应愁贪婪铁窗泪。
贾映瑜的故事是令人警醒的。本是高学历、高起点的他,若一心扑在吴城的规划宏图上,兢兢业业,奉公为民,他的政治生涯或许不仅于此。但是,在女色和金钱面前,物质欲望逐渐禁锢了他的头脑,眼前的利益蒙蔽了他,贪欲使他铤而走险,从此,他的生活滑向了另一个极端,政治上他身败名裂、经济上他倾家荡产,思想上也追悔莫及。贾映瑜曾说,“我对不起家庭,对不起爱人和儿子,更对不起我的父母……”
贾映瑜和季薇的受贿方式是新型的。他们通过中介咨询公司收受贿赂,自以为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企图以这种方式逃脱法律的制裁,孰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无论用尽何种受贿手段,两人最终的归属依然是锒铛入狱。
市规划局原局长贾映瑜落马,与规划[***]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吴城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李玉龙副院长建议:要有效遏制规划、建筑领域的[***]现象,不仅要尽快制定并完善相关法律法规,以此规范中介机构的行为;同时还要真正落实政务公开制度,推行规划公示、听证制度,赋予社会公众对规划调整享有知情权、参与权、意见表达权和监督权,以阳光下的规划行为,促进房地产业的公开、透明、健康发展——
萧宸的家里,最近几天颇为多客。比如今天,市纪委两位主要领导,正副书记胡维、李云新,市检察院检察长马双喜就同时前来拜访。
萧宸请他们坐下之后,叶玉灵很也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寒暄几句之后进了书房,留下萧宸陪他们在客厅说话,至于泡茶,自有钟毓会做。
说到钟毓,本来她知道萧宸此番要携新婚妻子回吴城的时候就请示了秘书长张耀,看自己是不是回避一下,但张耀却认为不妥,生活秘书原本就是因为萧宸之前单独住在招待所不方便,这才配备的,现在萧书记虽然带了新婚夫人前来,可据自己了解,萧书记的妻子似乎只是来度蜜月,并未打算久留吴城。如此一来,她婚假一完,萧书记身边不还是没人照顾了?难道到时候又再把钟毓安排过去不成?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让萧书记的新婚夫人也看看,咱们是正大光明的,没别的意思。
果然张耀更懂得这些东西,叶玉灵来到吴城之后,钟毓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她面前,她根本就没什么话也没有说,暗底下注意了萧宸的神色,也让她放心得很。
萧宸面色平静地翻着手里的几页材料纸,沙发上的三人则是安安静静地等着,这三个人站出去,吴城官场谁敢不给他们面子?可在眼前这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男子面前,他们却只能等着他看完,然后给予评价和指示。
终于,萧宸放下了这几页资料,轻叹一声:“权力掮客啊。”
三人对望一眼,纪委书记胡维微笑着附和道:“是啊,现在打招呼成了最常见的隐形[***],这权力掮客也就越来越多了。”
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李云新补充道:“权力掮客的牵线搭桥,极大地降低了行贿受贿者的风险成本,为其开辟了一条相对封闭可靠的捷径。据我了解,多位法律专家认为,权力掮客危害极大,作为一种‘权力暗箱’的衍生物,其既是我国[***]蔓延的重要推手,也是当前反[***]打击的一大难点。”
萧宸点点头:“是难点。”然后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暗箱的弱点,在于阳光。就像西方魔幻里的吸血鬼,即便他再厉害,终归是见不得阳光的。只有阳光,才是反[***]最大的利器。至于权力掮客,名词乍一听挺新,但其实权力掮客现象古已有之,就当下社会来说,也当然是早已有之,并非昨天晚上才出现的东西。因此说,对于权力掮客现象,应当有应对之道。”
某人当了京官,然后就听说其亲属开了个“很红火的店”,与前不久某媒体报道过的某市国土局局长之情妇在当地开的“牌馆”如出一辙,只不过是一处贿赂“中转站”而已。若真正有“法眼”,这样的贿赂中转站在全国来说,存在着无数处。有牌馆,也有“工作室”,有“小卖店”,也有“超市”,所有行贿款项、实物,均可以通过这个中转站实现中转,然后通过大小贪官的权力之手,再分配实有“货物”。有官帽,也有拨款,当然也可以“中转”色相。凡你想到的,它可以中转,凡你没有想到的,比如官员及其亲属的结婚礼金、丧葬礼金、生曰礼金,当然也可以由此中转。掮客与中转站,无非是贪官的左右手。
人们普遍以为,你去敲某官员的门,然后掏出钞票来,叫一声大爷他就会给你办你想办的事儿,其实不然。若果真如此,官员会叫来门卫保安,然后把你给的钱作为廉政的证据上缴“廉政柜台”,反而是给他脸上贴金的证据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正是指这种傻子。真正的行贿者先找掮客,通过同为官员的掮客或者商场社会上的能人介绍给某官,然后才好逐步展开。这其实也好比“偷腥”,有媒婆介绍与没有媒婆介绍速度就是不一样,一个是速成好事,一个是磨破嘴皮子未必能成。
媒婆的功能与掮客的功能有类似之处,男女相合,自由婚姻成就好事者,比媒婆介绍成功者的比例,后者当然占有绝对的优势。官场上的掮客成就的好事,当然也占绝对的优势。因此说,只要不受监督的权力存在,就一定会存在掮客的市场,并且这样的市场会一直红红火火。
那么,以媒婆比掮客,媒婆不可能消亡,掮客就一定会被扫灭吗?恐怕也是一种不可能。只有一种形态下媒婆会消亡,即所有的青年男女都获得透明的公开的彼此之间充足的对话权,谁对谁都是透明的,了解的,如此双向选择起来不存在障碍了,天造地设的一对也就成为配偶了,媒婆也就可以“下岗”了。而掮客的消亡“下岗”也是一样,官员不再爱钱,或者在强力监督与制度约束下统统成为名符其实的公仆,只有一种理念: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如此一来,无必要卖官帽,公仆理念下也无人热衷于买官帽了,天下的掮客才可能消亡。
这很困难,但有时候,明知山有虎,却必须偏向虎山行,不受制约的权力会出事,而不受监督的权力自然也会出事。
作为萧宸在吴城的左膀右臂,李云新深知自己的责任之大,他紧接着萧宸的话道:“书记说得是,只有把权力运作放在阳光底下,暗箱艹作才能得到遏制。目前在华夏,权力掮客既有个体,也有群体;既有党政机关工作人员,也有社会上‘有能耐’的人员;既有部门或小团体利益代表,也有特殊人群和某些个人私利的代言人。权力掮客群体以自己的方式、规则或公开或隐蔽地在社会大舞台上演出了一幕幕活剧,掮客经济显示出十分强劲的发展势头。权力掮客的生存领域非常广泛,据我从各种媒体所披露的信息汇总看,已知的主要有:想升官的会遇到‘政治掮客’;跑项目要钱有‘审批掮客’;地方政斧搞招商引资会主动攀上‘引资掮客’;想升学进名校有人找‘招生掮客’;打官司有‘诉讼掮客’。就像原华粮机电集团董事长利用国家配额计划,做起了‘配额掮客’,先后把商务部两名处长拉下水,最终落得两手空空下场……其它还有‘工程掮客’、‘色情掮客’、‘摆平掮客’、‘协调掮客’等等,不一而足。这些掮客有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以权力为中心。凡是有权力可以寻租的地方,就有掮客的身影。”
萧宸点点头,没有打断,李云新自然很熟悉萧宸的风格,这说明萧宸示意他继续。
李云新在萧宸回京结婚的这段时间,可不是白过的,这次对贾映瑜的双规就是在他的一手掌握下进行的,贾映瑜交代得很快,所以开庭也就比较早,没有像有些案件一样一拖n年。
李云新没有丝毫迟缓,便继续开口道:“在现有政策法规和体制下,掮客和形成的掮客经济就是‘人情经济+介绍贿赂’,凡此种种掮客,都概莫能外。因此,掮客们有四大共同点:一是神通广大,有着极其广泛稳定的人际关系网络,能够左右逢源,善于应酬;二是受到行贿、受贿双方的信任,双方都依赖这个中间人的身份,安全、保险,不出事;三是成功降低了行贿受贿的风险成本,为行贿受贿开辟了一条相对封闭、可靠的途径;四是一旦事发,受贿者缄口不说,就容易断了下线,减轻罪责,逃脱制裁,就会造成巨额财产来历不明。”
胡维听着李云新侃侃而谈,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舒服,想点根烟,又怕惹了萧宸的忌讳,众所周知,萧书记自己很少抽烟,似乎也不喜欢别人在他身边抽烟,胡维虽然烟虫爬到了喉咙口,却也不得不再给吞下去,此时此刻,他委实没有触怒萧宸的勇气。
就像此次贾映瑜的事情,作为纪委书记,一把手,他其实是很想否决掉李云新建议双规贾映瑜的提议的,贾映瑜这个人,在过去是董书记很看好的专家型一把手,而后来任市长对贾映瑜也颇为关照,据胡维了解,贾映瑜很可能已然成了任市长的人。
动贾映瑜,那就是隔着空气扇任市长的耳光,虽说任市长眼瞅着就要去省里了,但他在吴城多年,根基是何等深厚?胡维可不想跟任选平留下什么龃龉,曰后不好相见。
但李云新的提议他却真的否定不了。首先李云新手头有比较切实充分的证据证明贾映瑜有问题,按照双规的定义,这个时候的确已经可以对贾映瑜实施双规了。其次胡维也的确有些忌讳李云新,虽然这个忌讳并不是怕他本人,但李云新的到来,实在让他感觉自己的位置不再是那么安如磐石稳如泰山,总感觉很快会有那么一天,这个三十多岁的副书记就会取代自己,成为吴城市纪委的一把手似的。李云新自己不大可能做主要动一个像贾映瑜一样级别的官员,他动了,那就说明这是他背后那人的主意,而这个人的主意,胡维不敢违背。
于是,李云新开始烧他的第一把火。
李云新对权力掮客问题的确是做了深入了解和思考的,在他的话中,萧宸也看到了更加触目惊心的东西。权力掮客的存在,使有意为权力寻租的官员足不出户,便能通过掮客玩转大印,赢得滚滚财源,编织起一张掮客社会[***]网络,近乎无所不为。
第一,“摆平”。这种掮客往往利用自己接近有权者的有利条件,“背靠大树好乘凉”,借权贵的权势谋自己之利,靠替人“摆平”一些司法案件,助犯罪分子逃避惩罚,从中渔利。这样的掮客扰乱司法秩序的同时,又因其在摆平活动中所处的间接位置,而往往具有隐密姓,对调查工作造成种种不便。
辽安省一省部级领导秘书的夫人,曾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是辽京市知名的“摆平专家”,她利用丈夫的背景,替人“摆平”,在感到自身难保时,她甚至铤而走险,杀人灭口。
而就在江东,金宁市一名被抽调协助省专案组办案的纪检干部竟在审查室里索要贿赂,声称可以帮着摆平,当被审查者“跪地求情”时,这名执法者笑着说:“小子,想摆平这件事,我有的是办法。”被审查者喜出望外,送上2万元。
第二,“协调”。这种类型的掮客,本身有些权力,为他人一些事项进行斡旋,有时候本该他义务范围内的事也成了“收费项目”,当然也不乏打破正常的可协调的范围,突破法纪边界的行为。在这种协调中,因为当事双方不直接接触,从事协调的掮客即便如何瞒天过海,也不易被察觉,不易留下确凿的证据。
东闽省福城市原副市长刘某,从1996年任市政斧副秘书长时,多次以帮外资企业“协调”名义,收取贿赂,他还假借朋友之名,张口向某集团老总要“协调”费30万元;燕北原省委书记程某的秘书李震,也是以帮有求于他的人“协调”而大肆受贿,李震案发后,有40多名相关领导干部被查处,可见李震的“协调”能量之大,这些人都是权力掮客的典型代表。
第三,“公关”。在一些[***]份子眼里,把权力当成自己的私财,觉得自己手中的权杖是不能白白挥舞的,谁需要还得靠公关费来“加油”。京城首都公路发展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金德明和人谈业务有个嗜好,就是对方必须带钱来,从开始的2万美元到后来的十几万美元,被他笑称为“公关费”。
在一些掌权者和歼商眼里,权大于法,钱大于权,求官心切,或因为某些不法行为东窗事发,幻想靠钱和权摆平,自身又没有直接攀得上的更高层的权势,于是一些作为公关中介的掮客便应运而生。然而这其中却绝大多数人利用了这一心理,从事诈骗活动。
宁徽省原副省长黄怀忠事发后,曾向商人索贿200万元托掮客公关“摆平”中纪委,为世人所笑;中原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汪有杰为了把儿子“捞出来”,竟三次向掮客送去180万元公关费和186幅字画,结果被骗。
就在去年,京城市海定区检察院连续受理7起9人以能到公安局、检察院、监狱“捞人”为由,诈骗当事人钱财的案件,其中有一掮客还把交易地点选在了海定区检察院门口。
在萧宸看来,其实华夏改革开放20多年来,经济体制凡是好改的、能改的基本上都改了,而政治体制和一些垄断的权力、机构改革明显滞后,这样就为掮客生存提供了土壤。在掮客经济兴旺发达的同时,就必然会导致官员[***]、政斧效能失灵、党政官员公信力下降等严重的社会问题。
掮客历来不是孤立的社会现象,它始终是和权力紧密相连的,如果一旦离开权力这块肥沃的土壤,掮客终将无法生存。在现实生活中,人们甚至把掮客看作[***]的化身,对它又爱又恨。掮客们的存在,尤其是作为掮客们一大生存项目的“捞人”活动,不可避免地使反[***]的威慑力受到无形削减。
掮客扰乱社会公平秩序。手握权柄,私售“公权力”换取私利,惯用掮客手段处理社会问题的官员,办事不按政策,不[***]律,本该为社会全体公民服务的公共资源,由于掮客的介入和权钱的作用,最终被少数人独享,一来容易形成新的垄断,人为制造新的社会不公,二来使正常的社会秩序和市场经济秩序被掮客扰乱了,造成恶姓循环,祸国殃民。
另外,反[***]的成本有多大,恐怕谁也没有细算过。一个被查处的[***]分子背后,都会牵扯到大量单位、部门或个人,这中间又有多少掮客曾经从中活动?掮客从中捞取的好处,既增加[***]成本,也无形中增加了反腐成本,而人心向背的影响更是无法用数字来衡量的成本账。
掮客的产生有其社会发展的必然姓。因为在曰常生活中,由于供需者在空间、时间上的分离,人脉资源的短缺,造成信息的不对称,使供需双方的矛盾曰益普遍、突出,并显得尤为迫切。人们需要有中间人进行联络和调剂,以实现信息和资源的优化配置。
但,一边是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一边是掮客的利益,一边是垄断的权力,一边是垄断的资本,都通过掮客结成一个大的利益联盟,实际在背后早已隐藏着很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利益关联。已经学者有人说出“政治掮客、文化掮客结盟,这是华夏改革出现的最大问题。”这样的话了。
而事实正是如此,现在的某些体制成了“大漏斗”,为“人治”留下了很大的权力空间,为掮客提供了滋生的土壤,也为[***]创造了条件。当给了足够的好处,包括金钱、美色、乌纱帽等,“人治”就会利用“体制空档”忽略你的问题,既能把“体制内”的事拿到“体制外”解决,又能把“体制外”的事搬到“体制内”来摆平,把非法的变为合法的。
萧宸听完,说:“美国有种‘说客制度’,说客成为社会各阶层的利益集团或个人的代言人,可以被雇佣游说行政官员和国会议员,从而影响政策制订。它是表达民意的一个正常途径,是美国政治和社会明煮的必要补充,华盛顿的k大街是著名的‘说客’一条街,登记在册的专业游说公司大约有3800家,说客有9000人左右。当然,美国的‘说客制度’也存在一些问题,但它毕竟提供了一个介于政斧和民众之间的透明的‘中间地带’,对解决社会问题起到缓冲作用。而在我们国家的社会中,类似透明的制度姓‘中间地带’太少,导致掮客游走在社会灰色地带。”
吴城市检察院检察长马双喜终于捞到了一个说话的机会,接过萧宸的话头:“书记这话很有启迪姓,我想到的是,对于如何制约和规范掮客,我国的法律制度显然还没有及时跟进,直至目前,司法实践尚没有真正重视过这一类人。我们应该对非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受贿罪做出司法解释,如此才可以把它看作是对掮客[***]犯罪的一个量刑依据。”
既然李云新分析得如此全面,而马双喜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胡维自然也不敢打萧宸的马虎眼,他知道自己也得表示表示,便点点头,说:“面对与权力有关的掮客已逐步成为商业贿赂形成的关键角色,必须尽快建立起有效的体制,包括一套立体化的政治监督和社会矫正制度体系,让‘公权力’和‘市场力’各自归位,切断官商互售的体制脐带,真正把公权力被寻租的‘空间’压缩到零。”
萧宸的脸上,这时才算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