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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颗子弹又连续射出,分别射中了吉普车的不同部位,没有人知道下一颗子弹会射中谁的脑袋。
狂命飞速的吉普车就像轮胎着了火,乘风往斜坡公路直冲击而去,眼看就要撞上前面慢吞吞行驶的一辆载货卡车了。
信彦冒险几度打算开到逆向车道以便超车,但是逆向车道的车辆川流不息地擦车而过。
“信彦”
丽莎此时像坐在失控的云霄飞车上一般,她的身体缩蜷在座位里,两手紧抓座椅边缘。
“不要怕!至少我们会在一起!”
这句话比较适合在“天长地久”的时候说,然而现在他们却是“命在旦夕”两人就像站在子弹上一般!
丽莎紧闭着双眼,心脏似乎就要从胸口跳出,连眼泪都吓出来了,但是由于信彦的那一句“在一起”她突然不害怕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么该来的还是要来,但是至少他们是“在一起”那也就够了
她睁开眼睛,凝睇着信彦英俊无比的侧脸,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
信彦在这生死一线间,虽然要想办法不撞上前面的卡车、不和逆向车辆对撞,并且不要飞出公路边缘掉下湖里,但是他的心突然觉得相当平静,隐约中,似乎还有曼妙的田园诗乐在奏鸣
他的双手仍紧紧握住方向盘,但是他侧偏下头来,把丽莎的手夹在他的肩窝上,用脸颊轻轻地摩挲着,声音充满缱卷缠绵地说:“丽莎,如果我们有个三长两短,我现在就要让你知道,自从我第一次看见你,便已经深深爱上你了。”
天底下,还有什么话会比这跟死神拔河时说出的话更真、更撼动人心?
丽莎的泪水泉涌而出,然而却是喜悦的泪水,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有来生,她依然只要爱信彦一个人,而且保证绝不再对他凶巴巴的!但是
这一切都太迟了吗?
为什么人们总是如此地骄傲加上愚蠢?在可以说出“爱”字的时候,却嘴硬不说;等到想说时,结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那又有什么意义?
丽莎终于抛下少女的矜持,字字发自肺腑深处地说:“信彦,我也很爱你,而且” “而且什么?赶快说!”
眼看就快要追撞上前面的大卡车了,而后面的追车又砰砰两声射出子弹,好在程信安的这辆车有保全险,否则现在都已经变成蜂窝了!
“而且如果逃得过这一劫,我一定马上嫁给你!”
“噢,丽莎,我真是太高兴了!让我给你一记‘死前之吻’”
信彦也不管阁罗王就在前面等着,侧过身子想吻她,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不要吻了!专心开车!”
后座是空的呀!怎么会有声音?
丽莎和信彦同时很快地回头一看,后座内现在真的坐了一个“人”!他们相对看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同时尖叫出——“鬼啊——”
吉普车也跟着歪了一下,差点冲到逆向车道上,而更怪的是,前面不远就要碰上一个大转变,以现在控制不了的车速来看,恐怕并不是那么好转,车子万一飞冲出去,不是摔得粉身碎骨,就是一头栽进湖里淹死!
这些好像都还不够可怕,最可怕的是,后座里莫名其妙出现在大白天的“鬼”!
后面再度传出声音——“你们认不出我的样子吗?我就是‘紫纱密使’!”
丽莎紧闭着眼睛不敢再回头,信彦抬眼看一下后照镜,镜内什么也没有,他很快地再次回头,一个穿着藏族传统衣服、头包紫巾、面上蒙着紫纱的年轻女孩,正好端端地坐在后座微笑着,她的全身好像笼罩在光环之中。
信彦尽量将目光放在前面路上,不敢再看后照镜,微颤着唇说:“你不是已经”
“驾鹤西归?对,没错。不过,我是回来救你们的。”
丽莎不断地喃喃自:“我一定是在作梦!我一定是在作”
她伸出手指头咬了一下,怎么还是很痛?!“
后面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轻轻地按在丽莎的肩膀上,那种感觉似有若无,但是那微微泛光的手,又好像把某种热能传送到丽莎的体内,丽莎突然平静下来。
“紫纱密使”的声音充满感情地说:“你们两个冒生命危险完成我在人间未了的任务,现在我有责任救你们脱离这一切。”
丽莎终于敢睁开眼了,她回眸望着慈眉善目的“紫纱密使”“你是来带我们上极乐世界?”
“当然不是,你们还有几十年可以活。”
信彦眼见“前有转弯卡车、后有追兵”的情况,就是想救,又能怎么救?他眨了眨眼,问了一个最笨的问题:“那你会开车吗?” “紫纱密使”轻笑了两声,声音有若仙乐地说:“我保证救你们脱离险境。你们不是希望重新开始吗?尤其是你,丽莎,我有个好方法可以让你无后顾之忧。不过,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什么方法?”前座的两个异口同声问道。
那一只微微泛光的纤纤玉手,突然伸到两人中间,指向公路前面。
“在转弯的时候,把车冲出去!”
信彦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问道:“呃,你是说,冲——出去?”
“对,冲下去湖里!”
信彦大声地叫道:“我就是不冲出去,前面也快撞上卡车了!”
“你不会转下方向盘吗?”
那就是蓄意自杀罗?逃都来不及,哪有“故意”冲出公路外掉入湖里的道理!
转弯到了,前面的大卡车缓缓减速,而信彦则一路勇往直前地冲过去。
后座的“紫纱密使”十万火急地说:“快!相信我!把车冲进湖里!”
不冲也不行了!就在离前后卡车最后一公尺的地方,信彦咬牙把心一横,孤注一掷地把吉普车往公路山崖外用力一转方向盘,同时大声嚷道:“坐稳了——”
连大白天都“活见鬼”了,他们还有多少选择余地?
吉普车像出弦的箭一般,一头撞上公路边缘的护砖,车身强烈的震动一下,车头跟着飞速而飞起,凌空飞冲出去,然后保护原姿地朝一、二十公尺下的湖面落下
一切突然变安静了,连动作似乎都成了慢动作,世界好像在这一秒钟静止了,只有风,却没有风声,就如一部慢速重播的影片。
在半空中,丽莎和信彦都没有感到惧怕,因为这一切就像在作梦一般,他们转头互相看着对方,甚至还同时泛出一抹微笑。
无声无息中,车子仍然在往下掉,感觉像羽毛一般地落向湖面,划开湖水,往湖底沉下去
前座中的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和平与安详,如果世界可以永远保持这样,没有战火、没有斗争、没有饥饿、没有痛苦,那该多好?只有爱
丽莎和信彦都没有呛水窒息的感觉,他们就像变成湖中的鱼儿一般,仍然可以自由呼吸。然后,他们看见许多大大小小的鱼儿在四周游来游去,还在阳光璀灿地映射入湖水内,形成美丽的浮光幻影。
“紫纱密使”的声音再度温柔地传来——“跟我来!”
即使在湖水中“紫纱密使”全身仍拖着银白的微光,她在水中飘浮,身上的紫衣和面纱也随着波纹而轻轻飘动。她朝丽莎和信彦伸出双手。
这种感觉太神奇玄妙了,如果是梦的话,也美得如仙景一般——玻璃球般的气泡,飘动的水草,优游自在的鱼儿,幻映七彩的阳光这是真的吗?
信彦转身向丽莎露齿一笑,两人解开了安全带,然后分别拉住“紫纱密使”的各一只手,他们的身体飘浮起来。
在“紫纱密使”的牵引之下,他们并没有马上浮出湖面,反而慢慢地在湖中潜游,游向彼岸
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然而仍可以感觉出他们已经游了好长一段时间,如果有“在场证人”的话,他们应该可以登上“潜水”的金氏世界纪录。
也不知游了多远,多久,当他们随着“紫纱密使”向映满阳光的湖面浮升而出时,他们才发现已经游到湖的彼岸。
“紫纱密使”的声音来自虚无之中——“你们安全了,我也该回去了。”
丽莎和信彦在湖中只露出两颗头,四处张望了一圈“紫纱密使”却不知何时已消失了踪影。
游上岸后,两人坐在沙地上,全身虽然湿淋淋的,但是在夏日阳光底下,却感到清凉无比。
丽莎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没想‘紫纱密使’这么年轻,而且长得这么美丽。”
信彦也欷吁地轻喃:“真可惜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她把宝贵的生命都奉献出来了。”
“而且还救了我们两条命信彦,我还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我们现在会不会已经死了?”
“我也不知道哎哟,你怎么抓我的头发?很痛哪!”信彦用手抚着被丽莎突袭抓了一下的头。
“你会痛喔?那表示我们还没死!”丽莎高兴地说。
信彦环视周遭一圈,附近有一条小路,可以登上环湖公路,瞥向另一个方向时,他忍不住惊叫起来:“丽莎,你看公路上面,那应该就是我们‘飞’出来的地方!”
丽莎顺着信彦所指的方向一看,出事地点上停了好几辆警车,车上的警讯灯一闪一闪的,许多路过的车辆也都停下来围观,纷纷向山崖下的湖面张望。
“好像还有一辆车信彦,你看那辆本来在我们前面的大卡车!”
在公路的转弯处,大卡车停在路旁,它的后面卡着一辆撞得稀烂的车。
信彦也不知该拍手欢呼,还是惋惜同情。
“看来是那辆杀手车,在我们突然坠湖之后,他们闪躲不及而撞上了大卡车。”
丽莎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一想到刚才弹头上乱飞的感觉,她就恨得牙痒痒的。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上去跟警察说我们没死?”
“不!我想‘紫纱密使’把我们带上来这一边湖岸,而不是出事地点那一边,一定有她的用意。”信彦若有所思地说。
丽莎百思不解地说:“她刚才说什么让我无后顾之忧的好方法,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实在搞不懂”
两人静默了片刻,信彦突然击掌叫道:“哈,我知道了!真高明!”
“你在说什么?”
信彦一把拉起丽莎,边向小路跑上去说:“我们先上去,拦一辆计程车回台北再说。这件事我还得跟z商量一下。”
连续三天以来,在台湾、香港和日本等三国的各大报上,都报导了“青帮杀手车毁人亡、宗教大使坠湖失踪”的新闻,并且还刊出吉普车被捞出湖面的照片。
在“z”的斡旋安排之下,三国政府联手瞒天过海,让外界误以为“紫纱密使”已葬生湖底,连尸首都捞不到,而“迷迷糊糊”游上岸的高桥信彦,因“脑震荡”和喝了太多石门水库的湖水,在医院休养一天之后,已无大碍地出院。
如此作法,最主要是要给伊丽莎一个“新身分”从“紫纱密使”又回到了“自己”但是却让香港黑社会再也不会来找她麻烦。
然而,更可喜可贺的是,在“z”和香港警方的策动之下,一场“扫黑行动”已经逮捕了青龙帮老大济叔及其手下,目前收押在案,等待出庭侦讯。一般外界也都心知肚明,济叔依恃青龙的帮力作恶多端、犯案累累,没有不可能的事,更何况他被判“死刑”的机会很大。
三天后,信彦和丽莎已经秘密飞回日本。
一回到“樱园”家中,信彦便被妹妹纯子缠着不放,一定要他把事情经过钜细靡遗地说一道。
听完了之后,纯子一脸不相信地扮着鬼脸“丽莎,你看我哥多会辩!自己开车技术不好掉进湖里,还不敢承认,说什么大白天有鬼?”
丽莎一脸哭笑不得,瞥了信彦一眼,又向纯子说:“你哥说的句句实言,没有半句谎话。”
纯子皱起眉头,直直地看着丽莎,想再确定一下。
“你是说,你也亲眼看见了?”
“对呀!就坐在我们车后座,而且还救我们从”
纯子挥了挥双手,打断丽莎的话。“算了算了!你们两个要不是疯了,就是事先串通好要来逗我开心。哥,这次你的诡计不会得逞,你以为我像三岁小孩那样好骗呀?”
信彦和丽莎相视一眼,同时爆发出一阵苦笑。好在这种事本来就像天方夜谭,就是故意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纯子站起身,撒娇的嗔道:“不理你们的啦!还是你们这次带回来的‘禅说阿宽’温划比较好看,我要进去‘练功’了。
纯子表面上是在赌气,其实是故意制造他们独处的机会,否则等爸妈回来,他们又很不方便讲悄悄话了。
纯子一离开大厅,信彦立刻移位到丽莎身旁坐下,并且拉起她的手靠在唇上一吻,然后斜睨着她,柔声问道:“你不会食言吧?”
丽莎当然知道他在讲什么,霎时两颊飞上两朵红晕,却故意装蒜地说道:“你有没有搞错,你才食言呢!我的任务都完成了,而你还欠我一笔‘任务费’呢!”
“噢,你说这个啊!来,我现在就给你。”
不由分说,信彦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深深地印下一吻。这一吻缠绵温存,丽莎连挡都没挡一下,末了神智比较清醒的时候,才快快地推开他。
“啧!不要这样啦,万一你爸妈撞进来怎办?”
“怎么办?办喜事啊!”“我还以为你要回庙里当和尚哩!”
“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了。丽莎,你听我说,我已经跟我爸妈提过了,他们也都举双手赞成,而且我还有其他的许多计划。”
“什么计划?可以说来听听吗?”
信彦握住她的双手,郑重其事地说:“我打算是把企业重心转到台湾,并且申请入籍,因为那里本来就是我爷爷的家乡。”
“那我”
“你当然是跟我在一起呀!没有人,这些计划都失去意义,我希望我们将来生下来的小孩不必再假装日本人。”
丽莎娇羞不已地低下头,没有好气地啐道:“谁说要跟你生小孩了?!”
“你不参加一份,难道叫我自己一个人生?另外,我也打算把你妈妈和弟弟一起接去台湾住,你说他们会愿意离开香港吗?”
“香港九七就快到了,他们应该很乐意吧!”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好,我们明天就去香港,我当面提亲,不成功便成仁!”
“神经!就会耍嘴皮子”突然,丽莎想起一件事,惊呼道:“糟糕!我们忘了一件事!”
“在台湾买房子吗?安啦,我已经订下一排了”
丽莎气急败坏地摇摇手“不是啦!我们忘了还有个伍皓平,你到现在还把人家软禁在那家一星级的破旅馆里!”
信彦醋味十足地努努嘴“噢,你就这么想去看他?”
“我才懒得看他!不过,你也该放人家出来了吧?”
信彦嗯嗯哼哼笑得很好奸地说:“让他多住几天吧!反正那种破旅馆很便宜,再说,等我们‘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放他滚回家,那样不是比较保险吗?”
“哼,你好坏喔!”丽莎笑骂道。
“可是坏得你很喜欢啊!你不敢承认吗?”
她欲言又止,一脸不知该拿他怎么办的表情。
信彦正摆好姿势,准备再次一亲芳泽,不料门口传来高桥太太人未到声先到的嚷嚷声——“信彦,怎么不跟丽莎在台湾多玩几天?不好玩吗?”
“好,好,好玩极了!我们去飙车,还跑去湖里游泳。”
信彦叹了口气,又没得吻了!不过,只要他和丽莎一个眼神交触,他就感到心中涨满了幸福和快乐。
爱情,真是一件很玄很玄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