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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问出去,竟没有一个人回他。忽地从角落里探出一个人头来,沈英立时上去捉住那家丁,问道:“新娘子去哪儿了?”
那家丁紧张地直摆手:“小的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
沈英又气又着急,扭头便往西厢找去。这满目的红绸子看着真是扎眼,本是良辰美夜,竟闹出这么一出幺蛾子来,加之他酒未全醒,脑子还糊涂着,便只能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转,乱找一气后冷静了会儿,他自是相信孟景春不会自己跑的,便立即折去前头。
前面戏台还未散场,仍有宾客在看戏吃酒。沈英穿过人群,人人奇怪这新郎官怎么不在洞房逍遥反倒跑出来看戏。
沈老爷好整以暇地跟着台上伶人哼戏文,时不时剥个盐水毛豆吃吃。
沈代悦坐在他身旁静悄悄地喝一杯水,忽瞧见沈英走过来了,忙低了头,一句话也不说。
沈老爷瞧也不瞧沈英,只指着戏台上某个伶人同沈代悦说:“哎呀,你瞧那白脸的丞相,一看就没什么好下场,众叛亲离。”
沈代悦抬头看着自己兄长,又默默低头喝了一口水,仍是乖乖巧巧地坐着。
沈英尚保持着冷静,先是问代悦道:“知道你嫂子在哪里么?”
沈代悦低着头,略有些心虚地喝水,道:“嫂嫂不在新房里吗?”
沈英看了一眼沈老爷,沈老爷却依旧优哉游哉地剥着盐水毛豆,拿过小案上的酒盅乐滋滋地啜一口酒,过了好一会儿,沈老爷才道:“心头肉一走十年的滋味要让你尝尝才好,你就别指望今晚上能洞房了,你马上回京城罢,过个十年再回来,媳妇我们全家给你养得好好的,不会让她吃亏的。”
开什么玩笑!沈英火气正盛,听这话简直要呕出一口血来。
沈老爷瞧他这快要急疯了的模样,啧啧两声,随即哼了一声道:“这时候知道着急了?你走的时候你娘急成什么样你知道么?回来说个什么‘我要成婚了故而您得知道’这就算完事了?说实在的你成不成婚我还真不在意,时苓那丫头这些年都快当自己是沈家的长子了,姑娘家过成这样子还不是你害的?”
沈英紧抿着唇。
忽有一只手轻轻地拽了拽他喜袍下摆,沈代悦小心翼翼地抬了头,矮声说:“阿兄左右今日也倦了,先去睡罢……明日……。”
她刚要说明日早上便将孟景春给他还回来,旁边的沈老爷已是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
沈代悦都这样讲了,沈英也是能猜到一二,过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声道:“让她早些歇息。”顿了顿:“饿了一日没吃饭,让她吃了再睡。”
沈代悦一个劲地猛点头。
沈英已是冷静下来,只能独身一人往新房去。小厮准备了热水给他送去,他将喜袍换下,简单洗漱一番便坐上了那喜床。一摸,底下全是枣子桂圆花生这种东西,实在撒了太多,他也懒得拣出来,往床上一躺,又咯得不舒服。
长夜漫漫,酒劲已过,他不知孟景春是怎么被扣下了,也不知她有没有好好吃,现下是不是睡了。那丫头本来就孤零零的一个人,到了沈宅还要忍这么一群人的折腾,越想便越来气,渐渐地又替她委屈起来。
沈英侧身躺在床里侧,面对着一堵空荡荡的墙,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尽是孟景春咬着手帕委屈得要哭的样子。
屋外四更天的更鼓声已是敲过,窗外的竹叶沙沙作响,沈英翻来覆去,最后索性起了身,站到了那窗前,灯笼映照下的花坛里是开得正好的虞美人,他忽地想起京城官舍后院里不知是哪位小吏种的虞美人,每年夏季便开得极艳,很是张扬。
算起来,他搬离官舍也不过只一年的辰光。他与孟景春相识一年零三个月,却好似已过了很久。哦对,他十六岁便认得她了,只可惜……
心底渐渐柔软,轻轻塌下去一块。孟景春理直气壮的样子,遇着了麻烦苦皱眉头的样子,害怕时候的怂包样子,开心时明眸光彩耀人的样子,胆肥了故意捉弄他的样子……
真想抱抱她啊。
她开心他也开心,她难过他可以伸手揉平她紧皱的眉,这样过一辈子,该多好。
他想着想着便走了神,连窗下忽然冒出一个人影来都没及时察觉,待他反应过来,那个一身喜服的人已抬了头,看到沈英站在窗下也是愣了一愣。
沈英倏地回过神,孟景春却已是乍然开口道:“相爷在伤春悲秋么?”大半夜站这儿吓了她一大跳!
先前她跟沈代悦讲了许多好话,沈代悦心一软,这才让她半夜偷偷回房。孟景春见时辰不早,以为沈英已睡下了,便也不敲门扰醒他,提着裙子偷偷摸摸走到窗边,想爬进屋去,没料却撞到沈英站在窗前发呆。
隔着低矮的窗子,两个人这么望了一望,孟景春瞧他还没全然回过神,便立即踩着垫脚石往窗子里爬。沈英伸手过去接应她:“有门不走非得爬窗子吗?”
孟景春低着头,费力爬进来后连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很是胆肥地调戏他:“会情郎当然要爬窗了,哪能从门进来啊。”
方才这样想她,这会儿她就出现在面前,像戏法一般。沈英站在原地,觉得再没有比这一刻更圆满的时候了。
孟景春从怀里抽出喜帕来,像模像样地往头上一盖,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开了口:“来罢,虽然耽搁了几个时辰,还是将该做的做完罢!”
沈英一时哑然,孟景春顶着喜帕乖乖巧巧地站在他面前,双手垂在底下互握着,这一幕只在他梦境中出现过。
他深吸口气,伸手轻挑她红盖头,只露出一角来,小而精巧的红唇便落入眼帘。他没有继续手上的动作,上身前倾头却凑了过去。那喜帕遮了孟景春的视线,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沈英吻住,轻柔触碰缓缓试探,孟景春身子不由往后微仰,却被他另一只手给揽住。
沈英离了她的唇,这才认认真真将那红盖头挑开,面前的孟景春被一身喜服衬得更比往日明艳动人,两颊已是微红。案上红烛高烧,沈英拉过她的手,带她走到案前,拖了一张椅子给她,说:“坐罢。”
案桌上还有些点心,本是预备给新人饿了吃的。沈英问她:“吃了吗?饿不饿?”
“吃了,不饿。”孟景春回得很是简洁。
沈英轻应一声,拿过酒壶,斟了两小盏酒,问她喝不喝。
孟景春拿过一盏,便很是爽快地一饮而尽,沈英见状,自己也拿起另一盏酒,杯壁刚碰到唇,便见孟景春忽地凑了上来,湿濡柔软的唇转瞬间贴上他的唇,带着酒气的灵巧小舌在他口腔内轻轻扫过。
沈英微愣,眸色一黯,下一刻孟景春便已是轻扯开他中衣衣襟,头低下去,蜻蜓点水般轻轻吻过他的喉,双手却是紧揪着他的衣襟不松,又一路往上吻至他耳垂,轻轻地咬了一口。
沈英整个人僵在那里,孟景春往他身上靠,那熟悉的青木香混杂着胭脂水粉的香气将他整个神智都带乱。
孟景春停着不动,咽了咽沫调皮地笑他:“相爷今日好生磨叽。”
她这话刚说完,手已是顺着那衣襟滑了进去,再往两边轻轻扯开,沈英脖颈乃至锁骨便露了出来,孟景春低眼瞧了瞧,手移过去摸了摸,却立时被他一把扣住了腕:“你如今胆子越发大了。”
孟景春一脸无辜道:“何为胆子大?新婚之夜难道不该做这个吗?”
那眸中清亮不减,一脸的理所当然。沈英却伸手搭住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她下颌。孟景春能察觉到指腹越发滚烫的温度,脸被烧得发红。
沈英忽地起了身,孟景春一愣,转眼间便被他抱起,她反应过来便顺势伸手搂住他脖颈,将头靠在他肩头。
孟景春在被放到榻上前很是利落地踢掉了脚上的鞋子,但下一刻便听到了桂圆壳花生壳被压碎的声音。她整个后背与那撒满了各色干果的床铺来了个硬碰硬的亲密接触,硌得她背生疼。她倏地坐了起来,抱怨道:“哪个人想起来要往床榻上撒这些东西?迷信。”
沈英说:“算了,拣出来罢。”
孟景春却懒得再烦,望着站在床边的他道:“相爷躺下面不就好了?我怕咯着,可相爷皮糙肉厚应是无所谓的……。”
沈英一时间不知说她什么好,孟景春伸出双手用力拉他倒下,随即迅速除去他鞋子,扒开了那身中衣,沈英整个胸膛便袒露出来,她迅速看了一遍,觉得甚是满意,便开始脱自己的喜服外袍。
沈英披着那中衣坐起来,无奈看了她一眼,伸手过去替她解那缠得很紧的腰带。孟景春手一挥:“你不要管,我自己来。”
沈英却低眼继续替她解腰带,声音里带了一些哑意:“笨蛋,做这样的事弄得像打仗似的。话本子白看了么,一点情致也不懂。”
竟然嘲笑她!孟景春急红了脸:“第一回不懂有什么要紧,反正会懂的。”
沈英哑然,已是将她外袍顺利褪下,竟还伸手将那外袍挂上了架子,看了一眼道:“这身喜服留着压箱罢,挺好看。”
孟景春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此时已被沈英耗得差不多了,她本还想迅速解决掉沈英这个大旷男,没料沈英却耐着性子,一点也不着急。
她不禁有些气馁,光着脚丫子坐在床上看了看床帐,迅速躺下翻身朝里:“算了,我先睡了,相爷也早点睡。”
沈英见她头发还未拆,便很是耐心地一点点将她头发拆开,首饰取下来,一一放回妆台上。孟景春一头长发挡了脖颈,沈英将那长发撩起来,她白皙细长的脖颈便露了出来。他俯身低下头去,唇刚碰到她皮肤,本就很紧张的孟景春不自禁地战栗了一下。
湿热的鼻息,濡湿的触感,孟景春本能地往床里侧躲,却被沈英死死扣住。
沈英在她身侧躺下,一只手已是搭在她腰间,只手指动作了一番,便解开了她中衣系带。那只手移上去,搭住她后衣领,轻轻地往下褪。
孟景春背后倏凉,转瞬间却覆上来一只温暖的掌,她肩胛骨不由得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