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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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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珩也不知道愣了多久,缓缓起身,拿起背篓要往山上去。

    他脚上的伤口一个个被用针挑开涂了药,这会才走几步路就沁出血来,疼的比昨天更厉害。容珩却故意忽略那针扎似得痛楚,只穿着粗陋的草鞋出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到底是要去山里劈些竹子做竹篮子贴补家用,还是专门跟苏二丫怄气非要作践自己让她心疼。

    卯时。树林里忽然刮起一阵风。

    头顶的天空黑了下来,乌云罩日,黑色的层云像是滚滚浊浪喷薄而来,霎时之间,风云密布。

    紧接着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下。

    一时间,雷电交加,狂风骤雨。山路上突然侧滑下来几块碎石,极为凶险。

    这场大雨来势汹汹。

    在山中遇到暴雨,那是极为凶险的,特别是青石山这里山壁陡峭,山谷蜿蜒曲折,大雨倾盆而下很容易造成山体的倾塌。

    容珩将劈好的竹皮收一收,不敢耽误,准备下山去了。

    他手中握着一根竹竿,扶着陡峭的山崖往下走,背篓里的柴火和竹皮都被雨打湿。其实今日入山的时候,他就看出天色晴中透着几许阴郁,蜻蜓低飞。但那时和苏二丫怄气,只想着与她同行的齐宝儿会如何与她亲近,理智早扔到墙后面去了,根本注意不到这天气傍晚会下雨。

    这会雨下的又快又急,容珩周身都被雨水打湿,冷的直打哆嗦,只觉得呼出的气都是没一丝儿热乎劲儿的。

    苏二丫走的时候好像也没拿蓑衣,她高烧刚退,若是因这场大雨再病一场可怎么好。

    容珩满心想着苏二丫会不会淋雨,苏二丫会不会病倒,苏二丫会不会……倒是把怄气的那档子事儿全抛在脑后了。

    走过了那段最是崎岖的山路,进了青石山,眼前景色一变。

    山林里草木兴隆,郁郁葱葱。但因大雨的缘故,没有鸟兽穿梭其中,整个林子倒显得几分寂静悠然。

    现下是农忙的季节,村里人很少进山,因而他这一路上没见一个路人。

    雨打湿了他身上的长袍,碎发敷在面上很是杂乱,雨水落入眼中,遮蔽了视线,加之地面湿滑,他一个没踩稳,向前倾倒,狼狈的滑出一丈多远,才勉强靠竹竿维持了平衡,站着缓了缓气。

    方才这一滑倒,许多竹皮洒在路上,他扒开茂盛的野草将竹皮挨个挑了出来。

    “这是什么?”

    容珩在草丛中看见一只女式的儒生鞋,皱了皱眉。这种款式可不是寻常庄家户能穿的起的。不过也可能是以前路过这里的行人落下的,容珩没多在意,继续往前赶路。

    “救命……救命……。”草丛里趴着一个湖蓝色衣着的女人,她身上背着个书篓子,气若游丝的喊道。

    容珩此人面上少言寡语冷似冰霜,可偏偏内里却是个极容易心软的,要不然也不会对痴傻的苏二丫如此维护。此时见人倒在路中央,哪有不帮忙的道理。

    容珩将人扶起来,仔细的打量那人。

    看起来倒不像是坏人,五官很深邃,特别是鼻子很高挺。只是如今她不知何故脸色极为难看,眉毛眼睛都皱都一处去了,活像是个山猴子。

    “小生……小生浔阳城……秦秦秦……羽,途径……。”

    那人一副儒生样子,不知何故说话断断续续,说话读书人派头十足,端是半天也说不出个重点来。

    雨越下越大,容珩又心里担心苏二丫,也没了耐性,做出一副起身要走的样子,那姓秦的书生立刻一个打滚抱住容珩的裤腿,利索的哀嚎道:“我被蛇咬了……。”

    这里离山下的福顺村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眼瞧着雨越下越大,山路难行,容珩决定先带秦书生进山洞避避雨。

    那山洞也是容珩偶然发现的,以前恐怕是只山猪的巢穴,所以还挺宽敞。

    秦书生不知道被什么蛇咬到了脚踝,已经渐渐没了神智,这一路几乎是容珩一力把她拖到此处的。

    容珩有些脱力,眼前一黑,忙扶着岩壁稳了稳神。

    他早上出门因和苏二丫吵了架,什么都没吃就上山了,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如今腹中空空,浑身都虚脱无力。

    被像麻袋一样扔在地上的秦书生好像有点不对劲了,身子一个劲的抽搐。容珩也顾不得男女大忌,脱了她的鞋袜,查看她被蛇咬的伤口。

    那伤口并没有乌黑青紫,只是有些红肿,应该是普通草蛇咬伤她的,并不致命。容珩正犹豫是现下帮她把毒吸出来,还是等雨停了寻个医师再处理她的伤口,没等他多想,秦书生已经从抽搐转为暧昧的喘息声。

    “欢儿,欢儿……。”她闭着眼,面色桃红。因脚腕被一个冰凉的手握着,感到了一丝清爽,就寻着那感觉翻身扑倒了容珩。

    秦书生与容珩差不多年纪,因是个女儿身,天生力气就比普通男儿大些,容珩又是个瘦弱无力的主儿,几乎没什么挣扎就被压在来身下。

    说来着秦书生原是个正经的读书人,有个青梅竹马的小郎君叫温承欢,只等着她此次进京考取功名之后,两人便要下定成家,谁知途径青石山突然被一条赤红花纹的草蛇咬了一口。先是半条腿没了知觉,到后来竟然连神智都不清楚了。

    她身上热的难受,只觉得有一双冰冷的手摸着她的脚腕,恍惚中看去好像是温承欢在对她笑呢。

    “欢儿……我好热……。”

    她中的是蛊蛇的蛇毒。令人色、欲熏心。

    秦书生无法自控的压上了容珩的身子,却因自己未曾成亲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只是一味的再容珩身上扭啊滚啊,仿佛容珩是一个大冰块。

    容珩早不是未经情、事的处、子,他曾是宁远城张家嫡子张英华买来的通房小厮,这张英华最喜残虐男童……年幼时被摆弄成千百种不同的姿态玩虐,被任意揉捏身体的每一处就像一个玩具,被强迫着吞下最阴毒的欢喜药……

    秦书生无意识的喘息,轻薄,压制,另容珩浑身颤栗,脸色剧变,耳鸣鼓噪。六年前那残忍的一幕幕在似在眼前浮现。

    “你滚开你滚开……。”

    容珩恍惚之间摸到了一件硬物,来不及多想,就拎起那硬物砸向秦书生。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服,踉踉跄跄的跑出山洞去。

    山洞外,大雨淋漓。

    容珩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着,也不知自己是要往哪里去,只想逃离那黑暗的记忆。

    记忆力年幼的少年娇嫩而幼小的身子布满了血红的印记,抽搐,扭动,却总逃不出那痛苦的深渊。

    “容珩……。”

    “容珩哥哥……。”

    他怔了怔,雨水落在他眼眶里,在他模糊的视线里,有个蹁跹的少女穿花度柳而来。

    “二丫?”他的声音不似平日的清澈温润,带了几分病态的沙哑

    因为下了大雨,苏二丫和齐宝儿早早的就收摊回来了,见院子里有几个编了一半的竹筐,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容珩的时候他也是从山上背了许多木柴和竹皮,猜想他可能又上山去了。

    苏二丫未曾多想,就去齐家婶子那里借了两件蓑衣,准备上山来寻他。

    这进山的路就只有一条,倒也不担心会走岔了。

    苏二丫一路上都在想:叫你两三天内别下床,我一走你竟然就爬山去了!容珩你等着!你敢不听我的话!你要是脚上化脓了,生病了我才不心疼呢!

    可真见到容珩,苏二丫觉得整个心都快被揉碎了。

    恍恍惚惚的站在灌木丛中不知要往哪里走的容珩;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乱发覆面的容珩;面上苍白一片,两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浑身不自觉的颤抖着的容珩。

    看他的神色,有些奇怪,莫非是在山上遇到了那个村长的长女,在苏二丫的记忆力,村长的长女可一直觊觎着容珩的美貌呢,只是看容珩的样子衣衫除了湿透了倒是整齐的很,不像是出过什么幺蛾子的。苏二丫也没问他。

    苏二丫三步并作两步,将自己的蓑衣脱下,罩在他身上。

    哈着热气,捧着他的双手细细的揉搓起来。

    “容珩哥哥是不是迷路了,二丫带你回家……。”少女的发丝也被雨水打湿,贴服在脸颊两侧,柳叶眉,杏核眼。她柔柔的笑着,目光专注。

    容珩被苏二丫小心的护着,神智这才清醒了许多。

    他已经不是六年前的容珩了,他的妻主是眼前这个女子,并不是张家那个龌龊的大小姐。山洞里的那个人也只是因为中了蛇毒迷了心窍身不由己,何况她口中念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必是心有所属,并非存心冒犯。

    心下顿时冷静了许多。

    “我的背篓还在山洞里……。”

    山洞!苏二丫不着痕迹的挑了一下眉毛,莫非真有情况。

    山洞里一片狼藉,昏迷不醒的女书生额头上正流着血,竹篓就落在她身旁,里面的青竹皮和木柴全撒在女子的左侧,很明显是某人慌乱之时用竹篓打破了人家的脑袋。

    “她重了蛇毒,会令人色……色、欲熏心”

    容珩的脚伤果然更厉害了,被草鞋磨得厉害,又一路上淌过不少泥水,苏二丫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自己走路,硬是背了他一路。两个人贴的很近,容珩还抱着苏二丫的脖子。说起这蛇毒的害处,容珩竟有些不好意思。

    苏二丫一看就明白了,为何容珩当时如此举足无措。果然是被轻薄了。不过看地上这个女人,衣衫倒也整齐,恐怕也没对容珩做出什么来。

    “打的好!”

    “啊?”

    苏二丫将容珩小心的放在边上,然后上前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向秦书生的肚子……

    “嗷……咳咳”秦书生被踢的痛呼一声,剧烈的咳嗽了一阵,然后又陷入了一种半是昏迷,半是发、情的状态。嘴里喃喃的念着:“欢儿……。”

    苏二丫见她念的不是容珩的名字,气就消了一大半了。

    拽住她的裤腿,仔细的看了看她脚踝上的伤口,被蛇咬过的地方红肿的厉害,若是不把毒吸出恐怕她就要爆体而亡了。

    苏二丫想到什么,忽然抬头朝容珩笑着说:“容珩哥哥,若是我中了这要命的蛇毒,你也用背篓打晕我吗?”

    容珩倒是一愣。还没作答,就看见苏二丫俯下身替秦书生吸她脚踝上的蛇毒。嫣红色的鲜血沾在苏二丫的唇上,红的宛如开的正艳的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