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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天天都停电,那该有多好啊,哈哈!”林文边哈哈大笑边给将手中的泡泡糖分给众人。
这天晚自习突然停了电,后来接到通知说当晚不来电了,老师们只好大赦天下,众人白拣了一晚上的假期,偷得浮生半日闲,自然欣喜若狂,吆五吆六、前呼后拥出了校门,林文与吴青锋去路边一个小卖部买了些香烟和泡泡糖来。
本来也会给,可王琴偏偏去夺:“不是你买的,要你来发?”
林文哈哈了两声:“对了——商量好去哪了吗,几位神仙妹妹?”
王琴一屁股坐在石方的单车后座:“想上哪就上哪!”
何亮惊道:“是不是方定波买的?不是方定波买的不算!上次他欺负我老婆冰冰,我还没找他算帐哩!哼!”
王琴一听,登时从单车上跳下来:“对!我差点都忘了,要方定波赔礼道歉!”
林文却凑到何亮旁边:“张晓冰是你老婆?你们搞同性恋?”
何亮道:“就要搞!你吃醋了?”
方定波虔诚得弯着腰、低着头过来,在张晓冰前面毕恭毕敬鞠了三躬:“冰姑娘,对不起!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说完了,耷拉着脑袋,听候发落。
张晓冰手足无措,脸刷得就红了:“莫这样!莫这样!”又拉了拉何亮:“莫说人家了!”
何亮道:“这还差不多!”
王琴道:“平身吧!下次再犯,刺配沧洲!”
“喳!”方定波学着清朝的礼仪刷了刷袖口,弯腰退下。
“无聊!”石方骑着车溜了一圈:“早点定主意啊,老在这里蠢站干吗呀?”
方定波回头道:“溜冰吧!三男三女,你们正好三对,我和石方在旁边看!我抽烟,他流口水!”
何亮抬脚去踢方定波:“我就要和你一对!”
林文笑道:“那张晓冰不是得吃醋了?哈哈!”
王琴兴奋得跳了起来:“好啊!好啊!去溜冰吧!我还不会哩!你们哪个教我啊?”
陈晨生冷冷抛了句:“不会还积极!”
王琴笑道:“不会就是要学啊!陈晨生,你忘了?你还说过要教我的呢!等会就你当我教练!”
“啊?”陈晨生道:“我说过?说过吗?你有证据吗?”
何亮却道:“真去溜冰啊?别去了吧!开始出来的时候你们又不说,我穿的是白裙子,弄脏也洗不脱!”
林文拿何亮上下一打量:“我说旁边怎么这么晃眼,这么闪耀啊!原来是因为何亮打扮得这么漂亮啊!”
何亮道:“是啊,我不但漂亮,而且温柔、贤惠、体贴、善良,林文你来泡我吧!”
林文往后一踉跄,笑道:“下次!下次吧!”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躲到陈晨生后面去了。
方定波早不耐烦了,跨着车在旁边兜圈:“快点决定吧几个姊妹!莫站在路中间光油!”(注:光油,原意为点不必要的灯,引申为浪费,做无用功)
陈晨生突然道:“对了,新大桥通车好些时候了,还没找个机会去看看,不如一起去吧!”
张晓冰喜道:“好啊!去新大桥啊!我还没去过呢!早就想去看看了!走吧!”
王琴也兴奋道:“好啊!好啊!现在才提起!”
林文把单车从方定波的胯下抢了来,载着石方,叼着烟,曲项向天歌:“都同意了?没哪个反对?好啦,全票通过!那就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走吧,走吧,人生难免苦痛挣扎!哈哈!”
众人上了桥头,首先聚在新立的碑前,借着旁边一户人家的灯光,和依稀的月光,陈晨生缓缓念道——
“湘江壁山而出,委蛇千里北去流经洞庭,注入长江,盖宜松所见之波涛……”
陈晨生看了几句就怕了,转而看后面的——
“……前夜则鱼龙呼啸于其下,洞消日出,惟余莽莽,其风流……人民发展经济,振兴百业,变化空前……百轲相见,万与争流,在桥二日,逝者如斯夫。公元一九九二年十一月十五日李”
林文道:“陈骚客,看出什么道道来了吗?”
陈晨生不好意思笑道:“没有,没有……”
林文呲了一声:“这个道道你都看不出来?尻!你看,那捐款捐得最多也姓林!老子以后要是有了钱,娘卖的就一个人修座桥!就我一个人用,多摆脸!(摆脸,就是长脸、神气的意思)”
踏上大桥,几个人渐渐汇作了几股——张晓冰与何亮并肩走着,林文与石方分居两侧,吴青锋和王琴低声不知道在说什么,远远落在了后面,方定波一个人骑了车跑到前面去了,唯独陈晨生形单影只,茕茕孑立,手足无措。
方定波一扭一扭骑了回来,在陈晨生旁边坏笑道:“怎么没人说话?”
不等陈晨生回答,何亮似乎和石方说得心不在焉,接过话茬道:“其实我很想和陈晨生说话,但是我怕他觉得我档次太低了!”
林文从旁边扭头过来笑道:“何亮,你不能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啊!”
石方也笑道:“何亮,你的意思是——和我聊天很痛苦?”
何亮微微一怔,道:“不是不是!我最喜欢和石方你边走边聊,但我最喜欢和陈晨生坐着聊了。”
林文不怀好意笑道:“我靠,这么多姿势?”
何亮道:“是啊,我姿势都是林员外手把手教我的!”
林文双手抱拳求饶,做了两个揖,便扭头去消遣张晓冰,再不搭言了,陈晨生觉得无趣,讪讪得几次想开口,都放弃了,只好将方定波屁股下的单车夺过来,不料刚跨上去,后面就一沉:“哼哼!你们都不理陈晨生,我理!老乡,起驾!”
林文刚碰的钉子又忘了:“老乡?怕是老相好吧?啊?哈!哈!”
天的尽头是默默的远山,烘托出依稀的星光,刚投印到碧波荡漾的河水中,就被夜泊的渔船上的孩子们捞了回去,给劳累了一天的父亲,下酒……
桥的两边都是谈天散心的人群,偶有私语夹杂着潮湿的晚风飘来,钻进陈晨生的耳朵,更让他心烦意乱,没来由得问了句:“上哪去?”
王琴坐在后面笑道:“这在桥上,还由得我想上哪去就上哪?”
“是啊!”陈晨生笑道:“石方这单车有个机关可能你还不晓得——一按开关就能张开两个翅膀!你看过007吗?跟那里面的一模一样!”
“007?我看过,可没你说的那个!”
“你不信?试试!”说着,陈晨生使劲一提龙头,单车顿时蹬了一蹬:“不行!不行!忘了带核燃料了!”
“死相!”王琴扑哧一笑:“喂——你——”话到嘴边,似乎又吞下去了,再吐了出来:“——陈晨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哪——又演脱衣舞了?”
“不是啦!”王琴不分轻重一拳打在陈晨生身上,笑道:“告诉你,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吗?”
“我不是乱说话的人吧?”陈晨生没好气道。
“——倒也是——”王琴想了一会,一转念笑道:“算了,下次再告诉你啦!哈!哈!”
“你!你!你耍我?”陈晨生有些气急败坏。
“别这样嘛,下次一定告诉你啊!”王琴笑得更得劲了。
“那你记住了,这个秘密算你欠我的!”陈晨生狠狠得道:“你不是要翅膀吗?我就让你飞一把!坐稳了!”话一落音,陈晨生狠蹬了几脚——
王琴立马尖叫道:“别!陈晨生,你别撒疯玩命啊!”
可陈晨生的动作反而更大了,一边喘着粗气狠命得蹬,还一边玩笑:“抓稳了!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话一落音,就松开双手,来了个大撒把!
风驰电掣后,陈晨生一捏刹,单车嘎吱一声,定在众人前,林文抬头道:“来了?陈晨生,我刚才还说你们是不是去那边过夜了呢!”
陈晨生回过头去看王琴,只见——王琴脸色惨白,这会才松开了紧握后座的双手,愤愤然下了车,陈晨生得意道:“就坐个车,胆也给吓破?”
王琴板着的脸登时冰释:“哪个怕了?哪个怕了?”又一跺脚:“但是我这一辈子都记住你陈晨生了!”又要来打,却被陈晨生躲开了:“这也记仇?你也太小气了吧?”
吴青锋赶过来关切得道:“怎么了,没事吧?”
陈晨生边躲边笑道:“没事!没事!就是骑车骑快了点!”
王琴打不到,鼻子都气歪了:“反正我是记住你了陈晨生!”缓了口气,才对吴青锋一笑:“没事!”
陈晨生绕过王琴,到另一边问道:“员外,刚才你们都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林道:“非得告诉你?你潇洒快活了,回来还想补课?”
何亮狠狠一拧林文:“快说吧!后来呢?”
林文疼得呲牙裂嘴:“哎哟——我说大婶!”
何亮又拧了一把,惹得张晓冰掩嘴直笑。
林文边揉边躲开道:“我也是姆妈生出来的,何大婶!你以为石头里跳出来的?再打我,我就抢你老婆了啊!”
何亮道:“凭你?哼哼!我们晓冰能瞧上你?”
林文正要借题发挥,凑到张晓冰跟前去,却被石方拉住了:“你讲的这些卵屁事,老子跟你同班这么久,怎么不晓得呢?”
陈晨生见王琴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往这边凑,便又往旁边躲了躲,凑到石方旁边问道:“喂,什么啊?什么啊?”
石方不情愿得敷衍道:“就是林文刚才说,他们初中的时候在这桥下埋了个‘宝’,其实是卵宝!哈宝!还不是琼瑶看多了,写些什么愿望啊,心事啊,封在个罐子里。吊!”
陈晨生笑道:“我还以为只能在电视里看到呢,没想到生活中也有!”
林文道:“石方你怎么可能晓得呢?他有家有口的,不象我们这些单身汉!”
何亮苦道:“你就快点说了吧林文!大婶在等着呢!”
林文见众人黑云压城了,才进入正题:“唉,其实真的就象石方说的——没卵屁事!我记得当时领头的还要我们每个人都发毒誓,不能对外界任何人泄露藏‘宝贝’的地方。后来我也来看过那地方,哪个晓得那地方已经在修桥的时候被水泥封住了。我想,可能永远都打不开了!”
王琴满眼的憧憬:“真羡慕你们!好浪漫啊!”
林文道:“说实在的!我当时去,还真是想去看看那东西,可他们逼我发的誓也太毒了,没办法!”
王琴愤怒得要去揍林文:“你还是人不是人?这你也去偷看?世界上的浪漫美事全给你这种人破坏了!”
方定波垫着拖鞋一直坐在地上,许久没说话了,这会道:“走吧各位?下次再来浪漫?”
林文突然象抽筋一般:“哎呀哎呀!差点忘了!差点忘了还有件事没做!”
众人道:“什么事啊?上这来做?”
林文笑了笑:“没什么!”就站在原地,蹦了两蹦,似乎在活动筋骨,末了,深吸了口气,一抬脚,另一只脚一蹬,竟上了桥栏杆!一只手握住栏杆上的灯柱,一只手在空中挥舞着,扣舷长啸:“啊……啊……哦……”
桥离水面有近五十米,要是有个闪失还得了?几个妹子吓得脸色大变:“快下来!林文你发嘛神经啊?不要命了?快下来!快下来!”
林文不听,不停扭动着身子,使劲全身力气嚎着:“……啊……喂……你们都听好了!那个……什么……湘江的河神们!你们听好了!我叫林文!你们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世界是我的!是我林文的!”
几个妹子脸都吓白了,生怕有什么闪失,连声不迭叫着,林文却更起劲了:“……我叫林文,叫林文,千万莫搞错了!”
终于声嘶力竭了,林文才跳了下来,笑道:“我爽了!走吧!”
众人正要开骂,不料就在林文跳下来的那一刹那,正好有一溜子自行车从众人的身边呼啸而过,差点撞到了林文——是六七个十三四岁的细伢子,好几个裸露着上身,肩上掸着黑色T恤,正扭来扭去得在人群间穿行着,林文对着那几个的背影骂道:“娘个!撞到老子就搞死你!”
也巧,那群人中有一个落在后面,此时正好从旁边经过,又恰好听见了林文的这句话,在前面伸手打了个呼哨,前面的那行自行车听到了,呷的一声就停住了!
那群人掉头象蝗虫一般围了过来,将众人团团围在中间,若无其事得打量着中间的这群猎物。
一个瘦小个子发话道:“虾米,嘛事?”他虽然瘦小,可裸露的上身露出的是古铜色的皮肤。
虾米轻蔑得笑道:“这些人说要搞死我们哦!我怕,所以就喊你们来了嘛!”
那个领头扭转头来看了看林文,杀机浮现,正要说话,不料肩膀却被人从旁边拍了一下,喉咙咕隆一下就要出声,才借着昏暗的路灯下看清了,杀气马上褪下来:“我说呢!哪个这么干燥哩!原来是波拐呀!”
原来林文跳上桥头那会,方定波就骑着车带着吴青锋到前面溜达去了,料想是看到众人还没过来,才折了回来,“波拐”无疑就是方定波以前的外号了。
方定波半笑不笑得道:“飞伢子是你啊,你现在是神气了嘛,带了这么多小弟?你姆妈在家里那么辛苦,你在外面多事!安?”
飞伢子陪着笑道:“没有没有!波拐,怎么……”虽然压低了声音,可分贝还是不小:“……带马子出来耍啊?喂,这几个马子很不错哦!”
方定波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发出一声脆响:“你娘的就不能学点好的?少在外面牵人,到时你自己怎么死都不晓得!”
飞伢子点头哈腰道:“一定一定!”说着朝后面一挥手,一蹬车:“走!莫看了!”说着又转身对方定波道:“波拐,走啦!”
方定波没好气得道:“你狗的小心点!”
就这样,那群伢子上车的上车,坐后座的坐后座,象刚才一样在马路上一拐一拐得戏耍着,还用参差不齐的声音合唱起来:
“……红海妹子恩哎哟,长得好呀恩哎哟,樱桃小嘴恩哎哟,一点点那恩哎哟。三月里来桃花开,我与妹妹成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