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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不用了,都这么晚了,让莲香好好睡吧!况且我习惯一个人睡,特意让莲香过来陪我,我会睡不着。”宁千羽听闻庄里的人没事后,这才松了口气,心思也较为偏向继续隐藏的仇释剑。
“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实在不太妥。”宁湛炉可不想要宝贝女儿出事。
“怎么会不妥?有你们在庄里四处搜寻盗贼,我想那盗贼早就逃出庄了,哪还敢留在庄里,甚至来我的寝楼呢?”宁千羽拚命说服着爹和哥哥们别派莲香过来,因为莲香一过来,她就没办法再隐瞒下去了。
“我看不如加派几名壮丁守着寝楼好了。”宁千锤折衷地提了个保护妹妹的方法。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宁湛炉沉吟了会儿,颔首表示同意。
“如果这样能让爹和哥哥们放心,就这么做吧!”只要不派人进她房里,要派多少人守在她寝楼下方都没问题。
“千羽,时间很晚了,你安心睡吧!我们会派人守在寝楼下,守护你的安全。”宁湛炉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
“谢谢爹、大哥、二哥、三哥。”宁千羽对于欺瞒父兄一事心中有愧,总觉得这么做好像背弃了最疼爱她的家人。
“自家人说什么谢呢!我们继续去追盗贼了,你睡吧。”宁淬火冲着妹妹咧嘴一笑,便和父亲、兄长们一道离开。
宁千羽目送大家离开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赤足下床,悄悄打开门扉,确定没人守在房外,这才拿起烛台点燃烛火,小心翼翼地回到床上,面对仇释剑。
仇释剑一确定所有人都离开后,便不再躲在棉被中,努力撑起虚软、内力已消散的身躯倚墙而坐,冷凝的眼眸对上了澄净的眼瞳,沉默瞬间笼罩在两人之间。
宁千羽已知仇释剑为何会负伤出现在此,一时间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整个人扭扭捏捏的。
“如果你后悔了,大可现下就大声唤人前来。”仇释剑挑眉建议。
“我不是后悔,只是不晓得该和你说些什么。”
“既然不晓得要说什么,就什么都别说。”反正他话本来就不多,况且现下负伤又虚弱,更不希望身旁有人像只麻雀般说个不停,她若能保持安静,是再好不过了。
“好,不过你身上的伤得立刻处理,为了不让别人发现,现下只能委屈你暂时待在这里,可以吗?”仇释剑冷淡的态度,让她面对他时特别小心,不想惹得他不高兴。
仇释剑吃力地耸了耸肩,一副随便她的模样。
宁千羽见状,心想他是同意了,马上再下床,将水盆里干净的水给端来,并取来了洁净的布巾与伤药。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对劲,伤口很疼吗?”在晕黄的烛光下,她发现他似乎很疲累,气色也颇苍白,猜想是他身上的伤在作祟。
“这么点小伤不碍事。”仇释剑轻蔑地说道。
“既然不碍事,你怎么会看起来那么虚弱?”她实在不了解男人,痛就直接喊痛啊,何必要死鸭子嘴硬?
“”仇释剑看着她,发现她唇角隐隐带着笑意,分明是认定他正在逞强。
“我爹和三个哥哥,终年都待在炉火边打造、试炼兵器,身上总不时会带伤,为了治愈他们身上大小不一的伤痕,我娘请来名医调配外敷的药膏,让我爹和哥哥们不至于伤痕累累。这药膏效用极佳,我常帮他们照料、缝合伤口,没几天伤口便能愈合好转了。”她先为他清洗右腿上的伤口,并说明放置在一旁的药膏的来历。
仇释剑闷不吭声,由着她说去。幸好她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不至于吵杂到难以入耳,不然他早要她闭嘴了。
“我爹、大哥、二哥和你挺像的,痛时都不会喊疼,但淬火哥哥就不一样,他痛就会大声喊出来,他曾告诉我,喊出来会比较不痛,所以你若觉得痛,喊出来也不打紧,那并不会减损你的男子气概。”她开始为他上药膏,希望他别再死撑了,她并不会因为他喊痛而取笑他。
“我脸色之所以难看,并非身上的伤所致,而是中了软筋散。”仇释剑觉得有必要向她澄清,免得她一直误以为是他身上的伤导致他脸色灰白。
“你中了软筋散?”宁千羽惊讶地看着他。
“对,所以你不用期待我会哭天喊地地叫痛了。”若非他已全身虚软到无法走动,早就离开这里了,哪会和她扯这么多。
“那该怎么办?”宁千羽可不懂怎么解软筋散,又不能请大夫过来,刚刚还拐弯抹角地劝了他这么久,结果全搞错了。
“等药效过后就没事了。”仇释剑发现她是真心为他担心,不禁觉得她无缘无故担心他这个陌生人的行为实在可笑,一来他是闯入她家兵器室的盗贼,二来他会中软筋散也是因她的父兄设下机关陷阱所为。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心头却不争气地为她的关心而泛起一阵暖意,暖暖的,挺舒服的。
他听她哥哥叫她千羽,宁千羽是吗?这个名字倒是挺适合她的。
宁千羽的长相很容易激起他人的保护欲,他猜想许多人见到她都会不由自主想要保护她,但从小就在杀手门成长,以杀人为业的他不会是其中之一,他出手救她纯属巧合,绝非因为怜惜她而出手。
“那软筋散可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伤?”宁千羽再问,倘若他因此而损害到身体,岂不是太糟了?
“不会。”冷凝的脸庞抽动了下,强迫自己对她的关心不要有任何感觉,以免削弱他那长年炼造出来的冷酷心志。
“那就好。”宁千羽松了口气,已处理好他右腿的伤。
接下来就是他左肩棘手的伤势,他的左肩目前仍插着一支匕首,她瞪着那支匕首,实在没有勇气把它拔下来。
仇释剑眉也不挑一下,自己动手拔了匕首,褪下衣袍,裸露出结实的胸膛,汩汩鲜血立即顺着古铜色的肌肤流下。
宁千羽眼捷手快,马上拿起布巾按住伤口,双眸接触到他裸露结实、引人无限遐思的胸膛、背脊,两朵红云倏地娇羞地跃上双颊。正当她感到羞怯的同时,冷不防发现他的背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疤,甚至还有一道长疤狠厉纵横地划过他的背脊,这道伤疤当初一定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光是想到他是如何经历了这么多痛楚,她就难受地红了眼眶。
“吓到了?”他可以猜到她沉默的原因,定是他身上那些交错丑陋的伤疤吓到她这个不识忧愁的千金小姐了。
“是惊吓,也是难过。你受过这么多严重的伤,幸好老天爷保佑,助你度过难关。”看着他的伤,她的心揪拧着。
“不是老天爷保佑,而是我还不想死,所以活下来了。”他讥笑,打碎她美好的幻梦。打小他就知道老天爷并不会在他挨饿受冻时,自天上掉下馒头与棉被送他,唯有靠自身的力量才有办法存活下来。
“呃?”由他的话语中,她可以感受到隐藏其间的痛楚,心,再次为他泛疼。
“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感受。”她是备受呵护的千金小姐,他则是一出生就遭遗弃、被杀手门门主捡拾带回的弃儿,两人可说是云泥之别。
杀手门的门主可不是善心人士,会将他拾回教养,不过是将他当成杀人兵器,他自小为了在杀手门里的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学艺,才能在一次又一次严苛的考验中存活下来。他终日不停锻炼,就是期望有朝一日能够不再像条狗般听命于比他更冷血残酷的门主的命令,成为自己的主人。
当他的武艺愈来愈精湛之时,忧心地位不保的门主对他有了防备之心,甚至多次想藉由交付的任务暗地除掉他,明了门主心思的他当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所以他选择反扑,以门主教导他取人性命的方式杀了门主,同时也亲手毁了教他打从心底厌恶的杀手门。
仇释剑说的话在她心底慢慢发酵,没错,谁也没办法真正明白另一个人的感受,宁千羽沉静难受地清理着他的伤口。
“匕首刺得很深,得缝合才行。”一发现他的伤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她不禁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住发抖的双手,轻道。
“动手吧。”仇释剑无所谓地说道,仿佛要被缝合的人不是他。
宁千羽取来针线,穿针引线后,将针在火上烤了烤,再深深吸了口气,便开始为他缝合伤口,不论帮人缝合过多少次伤口,她仍旧是会怕得双手冰冷、脸色发白。
仇释剑无视于针穿过肌理的痛楚,只想着他为何要跟她说这么多,毕竟今天不过是和她第二次见面,两人连朋友都称不上,这实在一点儿都不像他。
“这些天你得小心点,免得将缝合好的伤口扯裂。”缝好抹上药膏后,她柔声提醒。
“嗯。”仇释剑轻应了声,披上衣袍后,努力撑起身体走下床。
“你受了伤又中了软筋散,要去哪里?”宁千羽看着他的动作,轻轻拉扯住他的手阻止。
“当然是另外找个地方睡,难不成你想要我和你睡在一起?”仇释剑挑眉看着一脸深怕他扬尘离去的宁千羽。
“不!当然是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深怕他误会,宁千羽神情慌乱地放开他的手。
看着她惊慌的动作加上脸红困窘的模样,竟让他产生了想笑的冲动,他怔了怔,强压下泛上心头的笑意,冷凝着脸,浑身乏力地走到她床榻对面、供她看窗外景致的软榻躺下。
“你要不要喝点水?”
“我若要喝会自己来。”仇释剑疲累地合上眼,紧闭心房,拒绝她释放出的善意。
“那我要把烛火吹熄喽?”他那明显的拒绝,让宁千羽感到难过,猜想定是她说错了话,才会惹得仇释剑不高兴。唉,她的嘴怎么会这么笨啊!
“嗯。”仇释剑哼了声,不再理会她,也不看向她。
宁千羽将烛火吹熄后便躺下来,她未将床幔全部合上,而是偷偷地打量着躺在对面软榻上的仇释剑,心头沉甸甸的,却也带着些女儿家的羞怯、欣喜,毕竟他们孤男寡女同居一室,虽然不同床,但已显得很亲密了。自仇释剑出手救她后,他的身影就老是不时地浮现在心头,不管他现下因何出现,能在自家见到他,真的让她心头漾满喜悦。
可在欢欣的同时,她又想到了他满身的伤。她满心苦涩滋味,想着他有怎样的过去,想着他会不会有一天亲口告诉她,那些伤是从何而来?想着、想着,她缓缓沉入梦中
幽暗中,仇释剑听见了她规律的鼻息传来,确定她已经睡着后,他睁开眼,转头望向她。她那张毫无防备的小脸,显得如此单纯、如此天真,使他紧固的心泛起了异样情愫。
不该啊!她从来就不是他该接触的人,他该忘了所有因她而泛起的感觉,继续过着原本冷酷无味的生活才是。
他别开眼,不愿再看她睡得香甜的小脸,唇间却不由自主地逸出一声喟叹。
自他有记忆以来,每一夜总是睡得戒慎恐惧,会不会有一天,他也可以像她一样,能酣然入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