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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吗?”
辛佰突然靠近莱恩惊慌失措的脸,问了他一个问题。他的排斥反应,让辛佰生出另一种好奇心,想知道当他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时,会出现什幺样的表情。
若如他所猜想。那肯定够怪。
“不知道”或许是终于体认自己根本就无路可逃,莱恩只是仅在原处动也不动,逼自己对他的靠近,努力采取不受影响的态度。
“哦。”意料之中的答案。辛伯轻哼了声。
见他没下文,莱恩忍不住追问:“你不告诉我吗?”
这里应该还是伦敦,但不知道是属于伦敦的哪个区域。不确定自己人在什幺地方,他怎能确定自己不会轻易被席格找到,又如何能安下心来养伤?姑且不论好奇心作祟,他也觉得有必要清楚自己现在人在哪里,以做好心理准备。
要是席格找到这里来,他想逃总要有个明确的地理概念。
“我还以为你不想知道。”辛佰下了床,似乎没回答他的打算。
“我没说我不想。”
不敢太大声,莱恩仍有些没好气地道。
不想告诉他的话,干嘛问他?老觉得他在耍着自己玩!
“据我查阅脑海里的记忆,你好象也没说过你想知道。”辛佰懒懒地吊着他的胃口,突然觉得他很像公园里鼓起腮帮子的松鼠,很有趣。
说不定,乔森会跟他有同感,也会对这小子感兴趣。
伦敦动物园里的兽医院,未必有此这小子有趣的动物可以研究。
“不说就算了!”
不甘心老被他耍,莱恩开始赌气。
等他的伤好些,自己出门去打探不就知道了,干嘛非得求个烂人告诉他答案!
打算梳洗一番的辛佰,在浴室门口定住脚步回头。用闪,着邪气的蓝眸直直望着他,一字一句清楚地道:“这里,说好听点叫花街,说难听点叫风化区,照我的说法叫作纵欲天堂,这样解释够不够清楚,需要更详细些吗?”
好似善良的言语,却出自恶魔的嘴里。
欣赏完莱恩呆若木鸡的反应,恶魔满足地刷牙洗脸去。
那小子的脸,果然够滑稽可笑。
知道自己住在花街,让莱恩的感觉别扭到极点。
三天过去,他也没和辛佰跟梦娜多说些话。要不是肚子会饿,凭他的身体状况又还走不远,恐怕他早就离开这里。当然了,也因为怪客那个人对他不算友善,却从来没有赶他走的意思,加上自己真的无处可去,他才勉强暂时留下。
虽然这三天以来,他老觉得自己像是辛伯的玩具。
或者,说像是他捡到的宠物也行吧,高兴的时候就逗他、整他一下,没心情或忙的时候,便理也不理他,简直是故意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尤其是当辛佰埋首于计算机之前时,他更常常觉得自己像个隐形人,存在感比空气还薄弱。
被忽视或许是好事,可是他连下床都困难,难免过得很无聊。
更可怜的是连电视也没有,所以他常常只能盯着辛佰工作的背影发呆,就好象无聊老人望着窗外的天空,除了感叹外还是只能继续感叹。
他等着自己的伤好,等得开始有点不耐烦。
工作中的辛佰突然把椅子一转,直直看向躺在床上的莱恩。
“干干嘛?”
莱恩被吓得吞了口口水。
辛佰望着他思何数秒,摇了摇头又把椅子转回计算机屏幕前,一个字也没说。
莱恩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的背瞧,又觉得自己被耍了一回。几天下来,这种被耍的感觉让他愈来愈不爽快,懊恼不已又不知道要如何抗拒。
感觉窝囊,他却束手无策,不由得恨起自己的无用。
面对计算机屏幕,辛佰的双手回到键盘上,才打了几个字,突然间又停顿几秒,头也不回地道:“别老盯着我看,你会让我分心。”
显然,对于背后灼热不已的视线,他并非毫无感觉。
那视线充满无言的反感,要他如何能忽视掉?
心虚一愣,莱恩旋即逞强,尴尬地反驳:“少少自以为是,你背后又没长眼睛,你又知道我在看你了?”
说归说,他还真怀疑他背后长了眼睛。
“你没在看我,那是想穿透我的背,看我计算机上的东西你磕俏铱梢?宸?愕暮檬恿Γ?故悄隳峭甘拥哪芰Γ俊狈置魇浅芭?难源剩你涟壑皇嵌宰偶扑慊?β档卮蜃柿希?诿β抵蟹稚裣煊a思妇浠埃你谄?己芷降你
口气虽平淡,却很笃定莱恩还在看他就是了。
“谁想看你计算机上的东西了!”莱恩本能地否认。都被消遣成这样,却还是无法移开视线,他对莫名其妙的自己也很懊恼。
“那就是说,你看的是我你俊彼?挠锲?锼坪跤行┬σ狻?
像逗着小猫一样,辛伯边工作还对此游刃有余,并未出现厌烦的情绪。以往,他最讨厌工作中被打扰,对干扰他的人绝对没有好脸色;不知为何,如今他却会在工作中分神,三不五时地把心神花在莱恩身上,还觉得很有趣。
“是又怎样——”
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溜了嘴,莱恩立即涨红脸。
敲完几个字,辛伯再度转过身来,望着他红透的脸玩味。
在莱恩欲死不能,以为他不打算开口,只想欣赏自己难堪模样的时候,辛佰终于缓缓吐山话来:
“你无聊的话,可以说一声。”
“呃?”
“虽然对我来说,陪你说话很浪费时间。”
不知为什幺,辛伯又补上一句。
“少在那里自作多情,谁希罕你陪我说话了!”把他说得像是拼命摇尾巴,等着主人丢飞盘给他咬的小狗,莱恩简直要被气坏了。
虽然似乎是有点像
就是像,他才觉得更生气—生自己的气。
就算是没人可以说话,他也不必渴望老欺负自己的人陪他说话吧!复杂的情绪交错,让他脑袋一片乱轰轰的,快把自己烦死了。
“哦,你真的不想要我陪你说话?”辛佰挑眉问道。
似乎,要是莱恩说出“不想”他就打算回到计算机前继续工作。
他一点也无所谓,并不坚持。
只是刚建妥一份档案才会分神一下,要是继续回头忙,打开新的一项资料,这次又会有好几个小时没空理他,也无暇理会他哀怨的视线了。
“谁会——”赌气赌到一半,莱恩突然不说话。
他怕他真的又花几小时埋首于工作,自己当场又成了隐形人。
“会怎样?”
辛佰想笑,但忍了下来。
“不怎样!”
莱恩不否认,也不愿承认。
扬了扬眉,辛伯终于陡然起身,离开相依为命好几小时的计算机椅,边朝他走去,边自言自语般地道:“对了,那天用新药替你治疗,不知道那药的效果如何,我就替你换换药,看看你的伤口,顺便休息一下好了。”
这样说,也算是给莱恩台阶下了吧。
“新药?”
“嗯,我自己研究的药,内服加外用,照我预想,应该会加速你骨折的复元程度,还没拿人类试过呢!”辛佰的言下之意,彷佛觉得莱恩很幸运,可以当他第一个用来试验的对象,应该对此感激涕零。
不管内服的药还是外敷的药膏,都是花了他不少时间研究出来的成果。
也就是说,那药没检验过,跟禁药差不多!?莱恩简直不敢相信,愤怒地道:“你拿我当什幺?实验室里的白老鼠吗?”
可恶,太不尊重别人的生命安全了吧! 果然是没医德的烂医生!
“你瞧我这里像实验室,你又是白老鼠吗?”辛佰似乎对他的愤怒不解,以无辜的神情沉吟道:“至于拿你当作什幺顶多是不用白不用的试验品吧。”
说起来,这小子这两天精神会那幺好,不正代表他研究出来的药很成功吗?
既然效果不错,改天拿去给乔森在动物身上用用看。
不用说,辛佰一点也不觉得先用人类实验,没有副作用后再用在动物身上看看效果,这样的程序有何错误。可想而知,对动物狂热的乔森,一定会比他还不觉得有错,所以他们两个志同道合的份子,也就这幺合作了许多年。
辛佰研究的药,还没吃死过人就是。
莱恩一脸不可置信,就像快要爆发的活火山。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否则怎幺可能听到如此不可思议的话。
这个烂医生,是不是没把别人的命当命看?
无视莱恩排斥的神色,辛伯已经开始替莱恩拆着绷带,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哦,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梦乡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虽然会替人看病开刀,但我可是没有医师执照的,也就是所谓的密医,了吗?”
用意很显然,他就是故意想要刺激莱恩。
“密医?”
不会吧
他不是真正的医生!
莱恩没有反抗辛伯的能力,只能刷白了一张脸。
“密医,就是那种医术很差,所以考不上医学院,没有执照还替人看病的医生。”辛佰拆完他脚上的绷带,拿下固定骨折处的板子,非常善良地继续解释,一点也不在意地贬低自己,不时望向莱恩难看的脸色,还对他微笑。
“你好痛!”
正想开口,却因为辛佰一个粗鲁的动作,莱恩痛得大叫。
“不好意思,我没有执照,技术差了些。”听见他叫,辛佰淡淡地道歉。
从他的道歉里,莱恩很难感受到内疚的诚意就是了。现在,自己的身体操控在别人手上,怕招惹更多无妄之灾,他已不敢轻举妄动地说出一些赌气的话。
光一次,就已经快让他痛翻了。
观察过莱恩的伤口,发现一些外伤复元得不错之后,辛伯换完新药,拉紧纱布又是一次粗鲁动作,认为他是故意的莱恩,此时已痛得欲哭无泪。
辛佰对自己的粗鲁,只给他一记“似乎很抱歉”的眼神。
痛不在他身上,他是很难感同身受的。
“你故意整我!”
冷汗满脸,他终于咬牙切齿地指控。
“怎幺会呢?我不是说了,我没受过医学院训练,所以技术才会差了些吗?”辛伯朝莱恩一笑,不以为然地为自己辩驳。
重新固定好木板,他换药的工程也差不多要结束。
“信你才有鬼”
不能怎样,莱恩只能闷闷地咕哝。
“没错,够聪明的话,就永远别信任我。”在莱恩不满的瞪视中,辛伯竟然起身拍拍他的头,面无表情地说完让他错愕的话,就这样走开了。
饿了,玩乐时间结束,煮点东西吃去。
一开计算机,辛伯常常会因过度入神而忘了吃饭时间。
可是只要心思已不在工作上,他对饥饿的忍耐度便很糟糕,又常常懒得出门,所以家中备有不少解饥物品,也练就了一手简单的烹饪技术。贪吃的人,通常不会与厨房绝缘,这点是不会有错的,何况单身的他也没人会为他下厨。
复杂的菜他不会煮,但烹调步骤简单的食物便难不倒他。
最近,他迷上了中国菜,所以研究起米食来。
虽然有外送的中国菜,可是吃过外卖的菜以后,大部分他都觉得过于油腻。
看着中国菜的食谱,他觉得甜粥似乎不错,不但作法简单,不需耍太多材料,看起来也颇为清淡,他终于决定做这一道食物吃看看。
说是研究,但他对食物精致度的要求却不高,所以通常会选择煮最简单的食物。
当辛伯在炉火前穿梭时,因为换药刚被整完的莱恩,禁不住又瞪着他的背影看。三天来,莱恩一直觉得辛伯会煮东西是很奇怪的事,觉得他一点也不像擅于掌控炉火的人,连站在炉火前的画面都显得很怪异。
虽然他自己以前也没进过厨房,不知道怎样的人站在炉火前才适合。
还好辛伯没围上围裙,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幺想。
在莱恩的冥想中,辛伯猝不及防地回头,一秒不差地逮到他盯着自己的视线,用汤杓指着他调侃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老盯着我看吗?”
这下子,莱恩想赖也赖不掉,尴尬不已。
因为过于尴尬,他索性不回答。
只为了满足抓到他小辫子的快乐,辛伯倒也不是很在意他的沉默,又酷酷地转身回到炉火前,一点也不在乎他回不回答,继续煮他的甜粥。
书上说,煮粥要一直看着才行,免得底部焦了会粘锅底。
花了快四十分钟,辛伯终于煮好他的食物,呼噜噜就自己吃了起来。手机响了,他还边讲电话边吃,只是好象没注意到还有个人在。
闻到甜甜的米香味,不知道他煮的是什幺玩意儿,莱恩却觉得肚子更饿。
只是,三餐都是靠人施舍,他还是拉不下脸主动跟人喊饿。
他觉得辛伯绝对是故意吃给他看的,不由得更生气。
等辛伯讲完电话,也吃了两碗自己煮的甜粥。
把空碗放进水槽以后,他像是终于发现莱恩的存在,装着另一碗甜粥,像逗小狗一样,口气不是很积极地问着:“你饿不饿,要不要吃?”
煮了不少,自然是两人份。
因为莱恩不停地瞪他,所以他更是故意地吃给他看,直到吃饱了才高兴。
“不饿!”
辛伯的口气让他生气,忍不住赌气。
话一出口,抗议中的胃就让他后悔了,可是等吃饱了才问别人饿不饿,辛伯根本是存心吊人胃口。因为倔强的个性,三天下来他已吃了不少苦头,多少已摸透辛佰怪得彻底、就是喜欢整人的个性,明知别反抗才会比较好过,莱恩还是学不乖。
天性使然,他就是无法顺着老虎的皮毛摸,逢迎谄媚更不是他的个性。
“真的不饿吗?嗯,我好象听到了奇怪的水声,应该不是你的肚子在叫吧?”坏心地端着粥走到床边,他还拉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当着莱恩的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汤匙搅动着汤碗里头的甜粥,语带调侃。
吃饱了,他欺负人的情绪可是很高昂。
“你耳朵有问题!”莱恩矢口否认,管他肚子叫得有多大声。
就算两个人心里有数,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依旧打死也不想承认。这几天,他已经当够了辛佰的玩具,一点也不想继续当下去。
肚子饿又算什幺,忍一顿不吃不会死,至少保留住些许自尊。
在辛佰的连续摧残下,他已经没留下多少尊严。
“噢,是我的耳朵有问题吗?”
早料到他会如何反应,辛佰仅是盯着他发出声响的肚子微笑。
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打算硬是拆穿莱恩的谎言。
聪明的人都知道,那不是因为他老大为人善良体贴,所以保留别人的颜面;而是因为他性格恶劣,此刻正玩得上瘾,还不打算收手。
“没错,你的耳朵是有问题,我看你该去找医生。”
莱恩豁出去地睁眼说瞎话。
“虽然没有执照,我自己就是医生了。”辛佰好笑地提醒。
两只耳朵有没有问题,他自己很清楚。
“医生病了,要开刀难道也能自己动手吗?”肚子愈饿,莱恩愈没好气地讽刺。故意让甜粥的香味在他鼻子前头飘,分明是等着看他为食物投降的模样。
愈明白对方的坏心,他愈不愿意轻易认输。
“你这话说得倒有道理。”辛伯不但没反驳,还颇为赞同他的说法。欺负莱恩的时候,他总会获得比想象中还新鲜的感受,才会益加乐此不疲。
听到他的话,莱恩闭嘴不再应话。
辛伯最怪的地方,就是争论的时候不一定会完全否定他的话,总让他像是打了自己一记巴掌,比被别人打一巴掌的感觉还闷辣。
彷佛自取其辱。
个性虽怪,辛佰却是一个看得懂别人的脸色,更懂得凡事适可而止的人,见莱恩闷闷地不再说话,当下便决定到此为止。把那碗甜粥摆在床旁的矮桌上头,他兀自为之前接的那通电话,准备出门赚他的黑心钱。
莱恩当然不会因为粥摆在旁边,就把所有的自尊都丢弃,直接拿来吃。
不管对方是不是要给他吃的,他都记得自己刚刚才很大声地说过不饿。人家刚把食物放下,他马上不顾羞耻地吃起来,岂不是证明他之前全说假的,当场矮化自己?话说回来,他的肚子真的好饿
唉,顾了面子,自然顾不了他可怜的肚子。
可怜的肚子饿得拼命抗议,他这主人却为了爱面子,明明有食物却抵死不吃,想起来就觉得自己有点蠢。突然间,他有点希望,要是自己不是那幺爱面子的人就好了。
或许是发现他心中的挣扎,离去前的辛伯丢下简单的话:
“别硬撑了,粥凉了就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