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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生死抉择
刘天昊打中纪福山后心中开始合计，刚才他这一下发力不轻，可是按照对方是实力，不至于反应如此剧烈。再说，纪福山不是普通的散打选手，是正宗练武术出身，练武之人都知道，内练一口气很重要，气息不够用就更不应该了。
肋部偏上的方位对应的内脏是肺，很可能纪福山的呼吸系统出了问题，这也许是其弱点所在！
刘天昊打定主意，一定要想方设法攻击到对方的肋部，让其气息不稳，打乱节奏，并给予其重创。虽然这种思路不太讲究，可现在不是切磋功夫的擂台，而是以命相搏的战场。
刘天昊再无犹疑，手上招式变换，将太极散手全力施展开来，或拳或肘，统统往纪福山的肋腹部招呼。
打着打着，纪福山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变化。虽然他也结结实实的击中了刘天昊，可是无奈对方正值青年，体力充足，功夫也不弱，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
反观纪福山，肋部受了几次打击后，他每次出招的间隙都会不由自主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淌，出拳也愈发无力，甚至有意识地护住肋部不敢轻易出拳，生怕被对方再次击中。
看出了这一苗头，刘天昊心里有了数，他开始主动抓拿对方的手腕，逼迫对方露出肋部的要害。
纪福山看出了对方的意图，他大吼一声：“欺人太甚！”随即合身扑上。
刘天昊看出，对方的步法已经凌乱。他看准时机，太极拳意随心转，抢先一步迈出右脚与对方的腿形成错步，左手画出半圆将对方劲力卸去，同时右手缠上了对方脖颈，腰部发力，整个身体向右后方一转，一声大喝。纪福山的身体失去重心，斜斜飞了出去。
这一招并没有什么固定名称，只不过是太极拳意在实战中的灵活运用罢了。曲老曾经无数次教导过刘天昊，太极散手是用来实战的，千万不要迷恋于那些固定套路的什么“24式”“42式”太极拳，那些都是花架子，是用来参加比赛的套路，是广场大爷大妈用来陶冶情操的工具，千万不要把招式练死了，否则，还不如直接去练散打。
纪福山离地足有半米高，直直倒飞了出去。只不过，他和刘天昊都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一台废旧的机器上，有一段细长的金属杆子支了出来，那似乎是机器的操纵杆，只不过不知什么原因从中间断掉了，断面参差不齐，异常锋利。
刘天昊看到的一瞬间，惊呼一声，警察救人的本能使得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拽住纪福山，可惜为时已晚。
纪福山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废旧机器上，断掉的金属杆刺穿了他的胸膛，露出来足有一寸多，已经锈蚀的断面上沾着鲜血。他睁大眼睛，低下头看了看伤口，眼中满是不信的神色，本就气息不够用的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喘息起来。
“你别动！”刘天昊喊道：“急救车就在外面，我去打开大门！”
纪福山开始狂笑，却只有来自喉咙里甚至像是肺部的沙哑气息声，听上去毛骨悚然：“天意。我煞有介事地弄出来个装置，真是浪费时间啊，直接把这爷俩儿弄死不就完了！”
王佳佳说道：“那样你策划了十多年的复仇计划就太简单了，一点仪式感都没有，对吗？”
“没想到懂我的竟然是你！”纪福山笑道：“这几个人渣，我不光要他们死，还要为当年的罪行承担后果，仅仅一死了之太便宜他们了！冯鹃最爱杜鹃花，所以我在每个死者手中都放了一朵，就如同代表她去复仇。花旁边的信物，就是指向下一个死者的线索。那些东西不光是给你们警察看的，也是给我自己看的，给天下人看的。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几个人渣的死就是天理循环，没法逃脱！就算谁看到了，猜到了，也无法改变结局！”
刘天昊说道：“所以缺少肚子的海马，指的是一尸两命，你的目标不单是杨伟才，还有他的孩子！”
“你也不错，小警察，文武双全，哈哈……”纪福山吐出了一口血。
随着“轰”地一声，虞乘风带着大批荷枪实弹的特警推开铁板冲进了厂房，后面紧跟着局里和支队的同志们，数不清的长枪短枪把准星瞄在了纪福山的身上。
刘天昊急忙伸手，示意大家不要开枪。
在这异常紧张的气氛中，韩孟丹从人群中走出，双手各拿一份材料立在胸前：“纪福山，我是个法医。我知道你很讨厌大夫，可是下面的话我还是要说：我左手拿着的是一份病历，这个叫杨伟才的人，已经得了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了。我右手拿着的是杨伟才的遗嘱，里面明确写着，死后把全部财产捐献给妇女儿童基金会，主要用于帮助难产孕妇的救治。他的遗体也将捐献用作医学研究，据了解，此前已经有两个病人配型成功，分别等待移植杨伟才的眼角膜和肾脏。器官移植难度极大，必须在杨伟才宣告去世的那一刻，第一时间取下器官，用专业的方式送达被移植的患者处，这中间哪怕有任何环节出现纰漏，都会前功尽弃。而这样高标准的操作，只能在医院进行。也就是说，如果杨伟才死在这儿了，那么还会有其他两条生命将永远看不到希望。”
说话间，随队赶来的120急救车上的医护人员已经小跑着过来检查杨伟才父子和纪福山的伤情。
纪福山长出一口气，伸手示意医护人员不要靠前，摇头道：“不用了！我该报的仇也报了。”
王佳佳急忙上前，伸手摸向纪福山的脸。
“孤魂，你就是孤魂。”王佳佳的手指碰到了纪福山的脸，又立刻缩回来。
纪福山低头看了看胸前的金属管，惨笑一声：“我就是孤魂，但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孤独了，她们娘俩向我招手呢！”
“我还有很多问题。”王佳佳说话时有些胆怯。
纪福山抬头向上，望向窗外的天空：“鹃妹，这些年我好累！今天终于可以下去陪你们了……”
说完，纪福山纵声大笑，似乎将胸腔内仅存的那点空气统统呼了出去。
终于，他没了呼吸，斜靠在废旧的机器旁，仍然站立着，双眼圆睁，目光中的语言，没人能看得明白……
孤魂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也许在另外一个冥冥的世界里，他不再是孤魂！
……
南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大院儿，午饭后，刘天昊难得有空在石子路上散散步，身边是韩孟丹。
“指纹、血迹和DNA都比对过了，确认凶手是纪福山。”韩孟丹道。
刘天昊点点头，说道：“他在国外当雇佣兵时得了哮喘，在杀死冷仙琦的现场，估计是冷库里的寒冷空气刺激到了呼吸道，导致哮喘发作，而他当时身上又没带药，只得匆匆离开。冷库里留下的血迹，是他病发之后咳出的血。至于指纹和血迹，他也顾不上擦拭了。在他的临时住处，发现了治疗哮喘的药物。”
“真是个可怜人。”韩孟丹说道。
“难怪我们打斗时，越是到后来他气息就越不够用，如果他在健康状态，事情的最终结果就很难说了。可惜他堂堂一条好汉……”刘天昊叹了口气。
虞乘风从一旁跑了过来，说道：“昊子，王佳佳写了一篇关于孤魂的文章，上热搜了，不得了不得了，很多网友对高鹏宇等人的行为大为批判，对孤魂反而是同情。”
“医学界的朋友们反响也很强烈，虽说这是发生在很久之前的那个年代，对现在的从医者也算是个促进吧。”韩孟丹说道。
“社会一直在进步，虽说个别人还有些不良行为，但大多数人的道德还是保持在交稿的水平。”刘天昊说道。
他也看过王佳佳那篇孤魂的故事，尤其是除了案情之外的有关于孤魂本身的描写，已经触及到了人深层次的心灵，令他感触颇深。
刘天昊忽然停下脚步，向虞乘风问道：“你们在搜查孤魂的住处时，有没有发现类似于练武之人使用的兵器？”
“没太明白，你说详细些！”虞乘风挠了挠脑袋。
“我是说……”刘天昊停顿了一下，凝神思索道：“纪福山作为习武多年的武术冠军，应该习练过兵器一类的，和高鹏宇腹部的古怪伤口有关的。”
虞乘风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有啊，在纪福山的临时住处，搜出了一根形状古怪的金属棒，很像古代的兵器判官笔，和插入高鹏宇腹部伤口的凶器基本吻合。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什么事？”
虞乘风歪着头说道：“高鹏宇被杀后，纪福山为什么非要让其被车撞呢？”
刘天昊道：“纪福山妻子死亡事件中的目击者是当年的村会计老张，他说纪福山的兄弟苗凯旋最后就是被高鹏宇开车撞死的。所以，纪福山才会把已被折磨死的高鹏宇再让车撞一回，以此来为其死去的兄弟报仇。”
“是这样啊，孤魂还真是有情有义！”虞乘风语气中透露着羡慕。
“如果他全力对我，我不是对手，其实他在布局杨伟才时，就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刘天昊想起纪福山被钢管穿透胸膛的那一刻，其实按照纪福山的能力完全可以避开。
刘天昊若有所思，随即话锋一转，发了句感慨：“孤魂还真是个人物，能在国外当雇佣兵、杀手，还能存活下来！”
“我看你简直和他有点惺惺相惜了！”韩孟丹难得的半开玩笑道：“别想那么多了，一切都过去了。”韩孟丹随手摘下树上的一片叶子，反复转着叶柄：“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还原整个事件的真相，才能找到凶手并且最终救了两个人，还有那另外两个等待器官移植的陌生人。”
“好吧……”
“没有什么可是！”韩孟丹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对自己过分苛责，那样活得太累了。支队长不是给假了吗？咱们晚上出去放松一下吧，队里好长时间没聚了……”
刘天昊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他到监狱看望叔叔的时候，叔叔也是这个意思，如果带着沉重的心情做事，会变得诸事不顺，若生活的态度轻松起来，也许麻烦的事情也会有转机！
“昊哥！”还没等刘天昊开口，不远处一个婀娜的身影款步而来。
韩孟丹立刻翻了翻白眼，脸撇向一边。
王佳佳自从报道了孤魂杀人事件后粉丝大涨，几乎已经可以和一些明星、网红相提并论，但她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大胆而张扬。
她也看到了刘天昊的潜力，如果跟着他出案情，不出五年，她将会成为全国数一数二的网络大咖，到时名利双收走向人生巅峰。而且她对这种悬疑的案件本身也颇感兴趣，她想起了齐维和她聊天时说的话，她从本质上是新闻界的大侦探福尔摩斯，刘天昊是用头脑和枪来维护正义，而她利用的是电脑和网络，职业不同，但宗旨却是一样的，如果背离了维护正义，势必会被社会所淘汰。
“好久不见啦！也不知道主动联系人家。”王佳佳笑眼盈盈，从LV手包里拿出两张电影票：“晚上去看电影吧，《无问西东》，包厢，只有两个人的呦！”
刘天昊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韩孟丹，又看了看王佳佳，尴尬地笑笑。
虞乘风不知是哪根弦开了窍，走到王佳佳身边，伸手拿过两张票，说道：“哎呀，这票我一直想买，文媛总说这个好看，让我带她去，谢谢你啊王记者！”
王佳佳愣了一下，盯着刘天昊看。
刘天昊耸了耸肩，迎着太阳向远处走去。韩孟丹和王佳佳几乎是同时间迈着脚步追着刘天昊走过去。
三人的身影在阳光的映衬下变得逐渐高大起来。
……
孤魂并没有遗憾，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任何留恋。
对于现世的人们而言，孤魂是杀人犯，触犯了法律，但对于他而言，他认为做了该做的事，他无愧于他的妻子、孩子、兄弟、父母。
当他通过新闻看到了王佳佳的前期报道后，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当晚，他睡了有史以来最美妙的一个觉，梦中他梦到了天堂，他的妻子、孩子、兄弟都在天堂看着他，虽说他的身体不断下沉，沉到了地狱，但他心里很轻松。
孤魂是带着微笑离去的，因为了无遗憾。
胸口的那根钢管带来的不是痛，而是解脱。
但愿人间不再有冷漠，不再有孤魂！
愿人间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