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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连载小说
庄世娟和村里其他的妇女没有任何区别，一旦说起自己擅长或者是喜欢的话题就会变得没完没了，连珠般的语速让刘天昊几乎插不上话，说辞更加夸张，几乎把鬼瞳说成了神一般的存在，只要心诚而拜，就会得到好运，要是心不诚得罪了鬼瞳，就会遭遇厄运。
而段小春是典型的不相信鬼瞳，所以遭到鬼瞳的诅咒，这才坠楼而死。
庄世娟是外地人，由于村子已经成为城中村，开发力度比较大，就业的机会也很多，她就在这里住了下来，常年在工地开升降机，其丈夫在早年的一起工地事故中死亡，死亡赔偿金都给了儿子和婆家，她一个女人独居，经常有工地的男人找上门寻好儿，找一个合适的过起了日子，两人也不领证，就是所谓的搭伙儿。庄世娟负责洗衣做饭，男人拿出一部分收入补贴家用，各取所需，好了就好，散了就散，倒是自由。
女人之间常在一起唠嗑，所以知道的事情要比男人多一些，话传来传去就变了味道。经过庄世娟这么添油加醋地一说，鬼瞳还成了真事儿，但版本和王佳佳却完全不一样。由民国时期的少女死亡案变成村里恶霸欺凌致死案，鬼瞳的主人由少女变成十五岁的未成年男孩。
“老段总想打我的主意，心思有点歪，还不信邪，鬼瞳找上他也是正常的，对了，鬼瞳会找上坏人，让坏人死于厄运！”庄世娟终于停止了唠叨。
刘天昊使劲呼出胸中的一口气，像是排解了多年的废气一般，感觉心里舒服一些了，才问道：“除了王贵的异常表现外，在老段出事前还有没有其他的怪事发生？”
庄世娟想了想，说道：“当时吧……我正在升降机里，老段这人眼睛贼溜溜的，总盯着我，我好像看到了楼梯口有一双眼睛，但是不是鬼瞳我不敢肯定，也有可能是人。”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说道：“就算是鬼瞳也没关系，我花了钱请了一个符，镇邪的，村里面大仙给我的，神鬼不惧的。”
刘天昊想起在庄世娟证件背后那个奇怪的符号，应该就是大仙给她的符：“你贴在升降机驾驶室的证件背面……”
“对对对，就是那个，我可以给你画一个，保证好用……”
对于村里的大仙，庄世娟等妇女深信不疑，她拿到这个符应该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刘天昊急忙摆了摆手，说道：“符咒的事我再找你，哦我想问问咱这个工地一共有几台升降机？”
庄世娟把手指伸进嘴里咬着指甲，眼珠转了几个圈之后才说道：“六台，之前是八台，那边的两栋楼完工了，拆了，我们一共八个司机倒班，都是女的，有证儿！”
刘天昊点点头，他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更多的收获，站起身准备结束这次问话。
“她们也都说看过鬼瞳的，我给她们每个人画了一个符，要不信你去看，她们的证件复印件后面都有！”庄世娟几乎只要一说起来就不会停，要是不阻止，她可以噼噼啪啪地说上一天时间。
刘天昊盯着庄世娟看。
庄世娟急忙解释道：“我没收她们的钱，一分钱都没收，真的！”
“好吧，有时间我去看看，您要是还能想起点什么，记得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名片。”刘天昊有些无奈地递给庄世娟一张名片。
庄世娟应了一声接过名片边看边向外走。
刘天昊回到办公室，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小龙虾味道，再看韩孟丹却并没有大快朵颐，而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打印出来的书稿，书正是刘天昊介绍的才子作家写的那本小说《第五个意外》。
“把门关上！”韩孟丹头也没抬地说道。
刘天昊关上门坐到韩孟丹对面的沙发上，问道：“怎么样，有收获吧。”
韩孟丹叹了一口气，用书签做好记号后把书合上，说道：“除了鬼瞳这个元素外，这本书中写的第一个意外和老段遭遇的意外很相似，是巧合吗？”
刘天昊摇摇头，说道：“我认为是模仿杀人，虽说细节上和老段有很大差异，但有很多雷同点，这就是我一直持有怀疑态度的原因。不过，如果我在现场和那帮人说有本书和这个案子的情节一样，他们肯定认为我是疯子。”
“他们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吗？”韩孟丹拍了拍打印出来的书问道。
刘天昊挑了挑眼眉，说道：“至少没人像咱们这样敏感，能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韩孟丹又把书翻到最后一页，表情上略有不甘。
刘天昊比较了解她，知道她不太愿意捏着手机看，这才打印出来，看来之前他就已经准备好了，等韩孟丹一来就把打印出来的书稿给她看。
“看来至少才子作家把咱俩圈粉了，我们都很期待故事继续下去。”刘天昊说道。
韩孟丹露出笑容，微微点点头。
“如果这件意外事件不是意外，就意味着凶手也看了这本书，连载这本书的网络平台只有手机APP，使用量不是很大，一般能下载APP看书的大部分是年轻人，但也不排除一些上了年纪但也玩手机的人。”刘天昊分析道。
“可能是才子本人吗？”韩孟丹瞪大眼睛问道。
刘天昊一笑：“可能性不大。我查过，才子作家和老段风马牛不相及，八竿子打不着，他没动机。说到凶手的作案动机，在看书的时候你考虑过没有？”
“书中凶手到目前为止还没露出来，一般这种书都是最后才把凶手露出来，作案动机也都是几乎快结尾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韩孟丹说道。
刘天昊点点头，说道：“现实的案件中却没有书中所写的那么复杂。”
韩孟丹恍然大悟，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和老段有一定的社会关系？”
“应该有！”刘天昊说道。
“嗯，这样一来，咱们的目标就缩小了范围。”韩孟丹说道。
两人说得很投机，心情好了起来，刘天昊戴上一次性塑料手套，拿起一个小龙虾说道：“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韩孟丹点点头，又拿起书翻到目录页，看着章节目录。
目前作者连载了十章，相对于节奏感很快的网络小说，这部悬疑罪案小说更趋近于出版文的写法，节奏相对缓慢很多。
小说描述的是凶手利用概率来杀人的故事，也是工地上一个人，开了一台车，但因对车况不熟悉，从楼顶坠落身亡。但故事就是故事，情节作者可以随便虚拟，在实际生活中有诸多的不可控因素，不可能像小说写的那样容易把握，做不到位没效果，一旦做过了火，就会很容易地暴露在警方视野中。
“概率杀人，需要相当高的智商才行！”韩孟丹显然已经同意了刘天昊的观点。这起看起来简单的意外如果是谋杀，而且还是模仿小说杀人案，就意味着小说的情节凶手会继续模仿下去。
“如果是一味地模仿还好办了，咱们只需要找到作者，提前知道后续的内容，就可以把凶手揪出来。”刘天昊说道。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韩孟丹合上书。
“概率杀人的手法虽说概率比较低，但只要设计合理，还是有成功的几率的，最重要的是凶手能一直藏在暗处，可以说几乎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对于破案来说，这也是最大的难题。”刘天昊说道。
韩孟丹放下书，戴上手套开始吃小龙虾，边吃边问道：“现场你勘察过了，说说你的想法和推断。”
刘天昊把一个扒好的小龙虾肉递给韩孟丹，随后说道：“行，那我就说说，这段时间在派出所可把我憋坏了！”
刘天昊喝了一口可乐，说道：“首先死者是癌症晚期，经济比较拮据，需要大量的钱，有自杀骗取赔偿金的嫌疑，但有个问题，如果他要骗取赔偿金，没必要非得开车从五楼冲下来，万一升降机的拉门结实，或者是三轮车的冲量不够，他的计划就会落空，而且这种事情也不可能提前做验证。作为瓦匠，高空作业的机会多得很，随便一件事情就可以令其坠落死亡。”
韩孟丹点点头，喝了一口可乐，辣味令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刘天昊急忙递上一张纸巾。
“三轮车属于低速高扭矩的车，刹车系统是好的，但输油管有漏油的现象，司机小周一直在开这台车，也没见有任何问题，这说明车辆是正常的。死者选择驾驶一辆正常的车出意外，至少他要承担一部分责任，赔偿金的金额会大大缩减，这与死者策划自杀的初衷有所违背，从以上两点来看，老段利用三轮车死亡的可能性不大。。”刘天昊又扒了一个小龙虾给韩孟丹。
“你说的有道理。”韩孟丹一点也不客气，拿过来之后直接放到嘴里。
“还有，死者身上并未发现毒麻药品，这说明死者利用早晨和晚上的时间注射止痛。”刘天昊说道。
“嗯，从毒麻药品的效果来说，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韩孟丹解释道。
“从工友们的叙述来看，没人知道老段曾经注射毒麻药品止痛，这就意味着就算是毒麻药品有了副作用也并不明显，不可能让死者做出不明智的行为，这就意味着死者因注射药物导致事故发生的可能性消失了。”刘天昊说道。
“嗯嗯，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纯意外或者是和小说一样，谋杀！”韩孟丹扒了一只小龙虾，小龙虾的壳子几乎没有遭到破坏，完整地放在桌子上。
“不愧是法医，连吃小龙虾都这么精致！”刘天昊夸赞道。
“继续说吧！”
“再说意外，王贵的口供里说过，工地用的三轮车在村里很常见，老段曾经开过这种三轮车，就算没有培训，相信也不会太难，不至于失控。天气虽然炎热，但老段并没有任何身体不适，他的情况甚至比王贵都要强一些，所以意外也就无从谈起。”刘天昊说道。
“照你这样一说，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谋杀！”韩孟丹说道。
“你再看看小说的第九章，在高空坠落案后面应该是什么案子？”刘天昊问道。
韩孟丹翻到第九章看了看，随后说道：“看不出来。”
“作者在这里埋下了伏笔，他对升降机的描述很细致，按照才子作家的手法，他肯定不会随便浪费笔墨，这就意味着下一个受害者可能是与升降机有关。”刘天昊分析道。
韩孟丹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可看不出来，你这么说好像有些牵强。”
“噢，其实……但愿吧，但愿这就是一场意外。”刘天昊本想解释一番，但一想他毕竟不是作者，无法确定小说的写作方向。对于现实而言，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谁都不敢确定，而且有些事情是能意会不能言传，不懂就是不懂，再多的解释也没用，因此也只好作罢。
“那调查还继续吗？”
“当然，我是主管刑事案件的副所长，而且我还是刑大下来代职的，不查个清楚怎么行，会丢你哥的脸。”刘天昊说道。
“哎，你就是你，不要把我哥扯上。”韩孟丹提出反对意见。
两人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人推门而入，刘天昊立刻站起身，冲着来人微笑点头致意。
“吴所。”刘天昊冲着来人打招呼。
来人是派出所的所长吴文军，五十多岁的年纪，两个鬓角已经有些花白，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是精神抖擞。
“挺香哎，韩法医这是准备来我们基层代职吗？”吴文军笑着说道。
韩孟丹抿嘴一笑，说道：“我整天和尸体打交道，来所里有我的职务吗？”
两人说完哈哈一笑。
吴所长收住笑容，说道：“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啊。昊子，工地那件案子尽快结了吧，安监局和建筑集团、死者家属都已经沟通好了，答应尽快给死者家属赔偿，案子不结，赔偿款就拿不到，万一中间死者家属反悔，事情就不好处理了。还有，工地的几栋楼都是回迁楼，回迁户等着回迁安置，一旦延期，肯定会造成恶劣影响，所以工期不能耽搁。”
“吴所，有些疑点……”
吴文军摆了摆手，打断刘天昊的话：“你的意见我都知道，但现在我们掌握的证据证明这就是一场意外，至少目前是，你所说的疑点只是疑点，是推测，没有实证，对不对？”
刘天昊点点头。
“韩队应该教过你破案的程序，现场勘察、摸排得到基本信息，进行推理分析得出基本论点，针对论点进行验证最终得出定论，这是作为一名侦探最起码的常识，不用我再教你了吧！”吴文军笑着说道。显然他也是精于此道，这才讲得头头是道。
“我明白。”刘天昊点了点头。
吴文军把手上的一份资料递给刘天昊，说道：“如果没什么问题，把案子结了，韩队和钱局也是这个意思。代职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等你回刑大，很多疑难的案子还等着你呢，没必要在这件案子上多费工夫。”
刘天昊与韩孟丹对视一眼，接过资料拿起笔在上面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