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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生无可恋
王佳佳再次睁开眼睛时，呈现在眼前是一片雪白，房间的光很柔和，没有福尔马林的味道，也没有滴滴答答的仪器声音，只有一片乳白色。
“我这是在天堂吗？”王佳佳艰难地说了一句话，她的嗓子有些沙哑，一股强烈的口渴感觉涌了上来，头部的剧痛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源不断的眩晕，腹部传来隐隐的痛楚。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腹部又一阵疼痛传来，告诉她此时她还在人间。
门打开的声音响起，刘天昊的声音传进耳朵：“佳佳，你醒了！”
王佳佳扭过头去，看到刘天昊、韩孟丹和虞乘风从房门的方向走进来，与其一同进来的还有一名医生和护士。
医生和护士忙着用各种仪器给王佳佳检查着，边检查边小声嘀咕着：“都睡了两天两夜了，要是再不醒就麻烦喽。”
各种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不断传来，小护士认真地记录着医生说出来的数据。
“发生了什么？”王佳佳双眼有些茫然，显然是受伤后失血过多引发暂时失忆，她正要坐起身，腹部再次传来一阵剧痛，让她不由自主地痛苦地哼了一声。
刘天昊急忙上前轻轻按着她的肩膀，随后慢慢地坐在床前面的椅子上，叹了一口气：“没事，都过去了，不过……那人没救过来。”
“谁？”王佳佳预感事情有些不妙。
刘天昊和韩孟丹对视一眼，拿出王佳佳的摄像机主机，打开后回放给她看，画面是王佳佳和粉丝一片大海的在别墅区的影像，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楼王别墅。
还有一段是距离楼王别墅比较远的摄像头录下来的，角度有些狭窄。王佳佳靠在楼顶的栏杆上，一把刀刺向她的腹部，她尽力地用双臂把住对方的手，但刀尖已经刺进腹部寸余。
随着一声枪响，拿刀刺王佳佳的那只手慢慢松开，王佳佳力气一松，沿着栏杆滑到地面，头一歪晕了过去，刘天昊急忙跑了过来，神情慌张地查看着王佳佳的情况。
……
“子弹击中了他的肺动脉，送到医院时，他已经没救了……”刘天昊摇了摇头，脸上尽是自责之意，虽说是为了救王佳佳才开的枪，但毕竟打死了人，这是一名警察绝不愿意看到的事。
所有的记忆突然涌入到王佳佳的脑海中，她记起了一切，在别墅区突然产生莫名其妙的强烈不适，还有网友一片大海的怪叫声和疯狂攻击她的行为，最后的记忆是她看到刘天昊从露台的大门冲上来，用手枪瞄准她们的方向，枪响后一片大海胸前慢慢地被鲜血洇湿，诡异的是，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了释怀的表情。
刘天昊开枪是为了救王佳佳，但毕竟是一条人命，他始终觉得愧疚。
“他的真名叫吴瓷猛，曾经在市统计局工作，八级职员，后来辞了职，成为社会闲散人员，不过根据他的上网记录，他一直很关注你。”刘天昊说道。
“他是我的忠实粉丝。”王佳佳的语气中透着悲哀之一，粉丝是她事业的基础，哪怕是其中一个粉丝出事，对她来说也是损失。
虞乘风微微摇头，说道：“他和你之间的关系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王佳佳一脸茫然地看着刘天昊和韩孟丹。
韩孟丹帮她把床摇了起来，让她半躺着，以免说话时不舒服。
“你还记得七年前你的一份报道吧？是关于一起车祸的，当事人是一名年轻的女教师和一名年迈的老人。”刘天昊问道。
王佳佳想了一阵，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懊悔之意。
年轻的女教师骑电动车上班时和一名晨练的老人相撞，她把老人送到医院后，被赶来的家属堵住索要赔偿。由于没有目击证人，对于究竟是撞倒还是停车帮助老人，双方各持己见。社会上也分成两派，一方站在女教师角度，另一方站在老人角度，一时间南阳的舆论界闹得沸沸扬扬。
后来双方对峙公堂，经过法院判决，女教师最后赔了老人三万元，宣判后，女教师没再提起上诉，拿了三万元给了老人，这样一来，更加让人们相信是女教师撞了老人。
但这起案子因为在彭宇案之后不久，所以也引发了网友们长时间的热议。
虞乘风说道：“事件的余威出乎人们的意料，女教师因为这件事失去了工作，学校以有违师德的名义开除了女教师，随后她还遭到诸多不明真相的网友攻击，老人亦同样如此，有的是从网络上，有的是用电话，有的甚至到两方的家门口……”
自从人类进入网络时代后，软暴力一直是一个颇带争议的话题，人们在纷纷谴责软暴力的同时，一次又一次地制造软暴力。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墙倒众人推、热血三分钟等词把人性的黑暗展现得淋漓尽致。
“涉事的老人还好些，可以两眼一闭在家里养伤，女教师却不同，因为受不了各方的压力，最后喝药自杀了，当时我刚分配到刑大法医鉴定中心实习，是我师父带我给她做的解剖鉴定，我对她的印象很深，面容几乎紧紧地扭曲在一起，仿佛心中有着无穷无尽解不开的事。”韩孟丹说道。
当时的王佳佳正处于创业期，追逐的都是网络热点和大事件，所要的只是名利和金钱，从未考虑事件的后续发展和当事人后续跟踪报道的问题。因为只要事件的热度一过，便没了价值，在这个价值至上的网络时代，没价值就代表着抛弃，至于当事人最终下场的事儿就不是媒体人和三分钟热血的键盘侠考虑的事儿了。
那件事无论是后续的事件反转还是法院的最终判决，都没给出人们一个真相，而事件本身被发酵后，走向了不可控的深渊。
老人得了三万元的赔偿，涉事女教师丢了工作和性命，但却没有最终的赢家，因为事件代表着社会道德的退步，代表着精神文明的退步，这是王佳佳从未想过的。
“这件事一直困扰我好久，那时我还太年轻，不懂事。”王佳佳低下头说道。
“一片大海就是女教师的男朋友，当时两人已经准备结婚，女教师的肚子里还有了孩子，要不是当年那件事，也许……”韩孟丹叹着气说道。
“这正是他关注你的原因，在他的家中，我们搜到了很多关于你的资料。”刘天昊说道。
虞乘风从文件袋中拿出一些资料，最上面的一张贴着王佳佳的照片，资料很详细。王佳佳接过资料看着，惊讶的表情浮现出来，这是一份相当全的资料，从王佳佳上学开始一直到现在，很多事情她本人都已经忘了，但资料上却写得清清楚楚，她的习惯、社会关系、甚至是个人生理隐私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这个时代是一个资源共享的时代，加上智能手机的普及，使得人们的隐私的保护削弱了很多。
王佳佳作为记者一刻不停地工作着，记录着林林总总的人们、稀奇古怪的事情，但也有人盯着她，记录着她的一切！
“他一直在暗中观察你，也许是他发现你有了变化，不再是那名光是追逐名利的媒体人，更多的是注重民生、注重导向、三观很正的网络记者，所以他选择了宽恕。”刘天昊一张一张地翻着资料，早期的资料很多都用红笔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到了后面的资料上，多了一些铅笔的注解，多半是对王佳佳变化的注解，近一年来的资料上白白净净，除了打印出来的字外，再无其他文字。
从资料上能看出一片大海在情绪上的变化，他已经没有了谋害王佳佳的动机，应该是想找一个单独的机会和王佳佳接触，讨一个说法或者是寻求安慰。但他却受到那股神秘力量的侵扰，激起他内心对王佳佳的恶。
刘天昊把资料轻轻地塞进档案袋，放在王佳佳的手中，轻轻地拍了拍档案袋。王佳佳投去感激的眼神，把档案袋紧紧地攥在手上。
对于一名未婚女性而言，这份资料代表着她的所有隐私，要是流传出去，效果绝对不亚于当年的某个明星的***。
“我给他做了尸检，发现他的脑部皮层受到轻微损伤，比六名流浪汉的大脑损伤轻一些，可能是导致发疯的主要原因。”韩孟丹说话间看了看王佳佳的头部。
王佳佳一听，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脑袋，脸上露出一丝惊恐。
“我给你做了详细的检查，你的头部没有任何问题，腹部的刀伤并未伤及内脏，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说道，随后和女护士走了出去。
王佳佳这才注意到这里并不是市中心医院，而是高档私人诊所。
“这儿是距天涯海角最近的医院，医疗条件又很好，所以就把你俩送到这里了。”刘天昊解释道。
犯人杨厚光和民警步兴元、姚文媛三人也是在这儿检查的头部，检查结果和王佳佳的一致，并未发现头部有损伤。
“你能说说在我们到达楼王别墅之前发生了什么吗？”刘天昊问道。
王佳佳思索了一阵，才缓缓点点头，遂把她身体极度不适和一片大海的异状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一片大海的介入天涯海角事件纯属于意外。”刘天昊说道。
王佳佳点点头，说道：“之前还好好的，看不出他有任何异常，而且他人也很随和，看起来有点胆小怕事。”
刘天昊瞥了瞥放在房间墙角的无线摄像器材和韩孟丹手上的主机，问道：“我听老蛤蟆说这套器材很昂贵，从未出现过任何故障，但刚才你说它们之间传输信号时出了问题？”
“说来很奇怪，好像是无线信号传输过程中被干扰造成的，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王佳佳说道。
“我们假设在楼王附近有一股神秘力量，它可以影响到生物的大脑，同时对无线信号传输也产生影响，先后受到影响的有侵略国步兵基地所有官兵、塔吊司机杨厚光、六名流浪汉、两条狗、姚文媛、步兴元、王佳佳、吴瓷猛，生物大脑受到影响，头部会出现诸多的强烈不适，行为变得极其不可控，可能会有强烈的攻击欲望，做事不计较后果！”刘天昊分析道。
王佳佳点点头，说道：“异状产生时，我心情也非常糟糕，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生无可恋的那种感觉。”
生无可恋，人要到什么状态下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
夏乔明白了什么叫生无可恋。
因为一单生意赔了一百多万美金，导致公司被诸多的债权方告上法庭，夏乔是个讲究信誉的人，不得已之下只得卖房子卖车来还债，多年的积蓄耗尽。
卖车的时候，夏乔才发现自己的宝马X5和霍瑞元的别克昂科雷都被银行列为不良资产，竟然无法出售！
霍瑞元在逼问之下，只得说出两台车在夏乔生孩子期间被他抵押给高利贷，他正大光明的理由是想为夏乔还债而去赌博！
夏乔和家人急忙查看保险柜中的房产证，发现房产证也不见踪影，几乎可以确定就是霍瑞元偷走了房产证拿去抵押，但此时的霍瑞元又重蹈覆辙，整个人失联。
在家人的支持下，她果断选择报警，幸运的是，警方很快从霍瑞元手上拿回了房产证，找到他时，他正在高利贷公司用房产证办理贷款手续，如果再晚一步，房产证也会沦为高利贷的抵押品！
霍瑞元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在派出所的拘留室里像个孙子一样和警察道歉。
因为霍瑞元是夏乔的丈夫，警方无法以盗窃罪定罪，加上霍瑞元态度较好，当天就被释放。
霍瑞元表面点头哈腰，但心中已经充满怒火，离开派出所后立刻回到家中，气急败坏地辱骂夏乔，不但又砸又打，还拿夏乔一家老小的性命相威胁，目的还是要钱。
夏乔和一家老小吓得缩在卧室不敢出来。
在气势上占据上风的霍瑞元暴跳如雷，吼叫着从厨房拎出煤气罐放在卧室门口，关上门窗后丧心病狂地拧开了阀门，呲呲的煤气泄漏声音像是死神在耳边呼吸的声音……
生无可恋是一种感觉吗？
夏乔已经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