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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蝴蝶效应
无论何时，幼儿园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名利追逐，没有尔虞我诈，一切都是那么纯净。孩子们在操场上尽情地玩耍着，摔疼了就哭上一通，高兴了就笑，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饭，从不用为别人的感受而隐藏自己的情绪。
一名小男孩在操场上和小伙伴们跑着，从眉目上看，有些夏乔的影子，也有霍瑞元的影子，在和小伙伴们玩耍过程中，他不时地推搡其他的小伙伴，惹得小伙伴们要么惊叫一声，然后嚎啕大哭，要么跑到老师处去告状。
夏乔站在铁栅栏外看着孩子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一身灰色的职业装，头发高高地挽起来，看起来十分干练，眉头依稀还能看见曾经有过的皱纹痕迹，两鬓几根不老实的白头发跳了出来，随着风来回摆动着。
在她的眼里，只要她自己的孩子不吃亏，一切都不是问题，她的理念是小男孩就得敞亮一些，不能畏畏缩缩，但她始终没明白一个道理，三岁看到老，她和霍瑞元的孩子目前的状态决定他长大以后会变成第二个霍瑞元。
自打霍瑞元出事之后，她的生活开始趋于平静，公司的规模已经缩小到最简化，业务量也缩小到勉强维持公司的运营，她现在把主要精力投入到两个孩子身上，大儿子到了要考高中的年纪，她需要耐心辅导，小孩子刚上幼儿园，懵懵懂懂的状态，需要她的照料。
一声轻咳从身后传来，夏乔回过头，冲着刘天昊和韩孟丹笑了笑：“你们是？”
刘天昊掏出证件出示给夏乔，并表明他俩的身份。夏乔愣了一下，问道：“两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刘天昊点点头，说道：“有些事要向你了解，需要的时间可能比较长，咱们不如换个地方。”
“可是……”夏乔显然不太愿意接受这种邀请。
“要么咖啡厅，或者是刑警队！”韩孟丹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招还是刘天昊当初对付蒋小琴用的，虽然有些让人不愉快但好用。
夏乔脸色变了变，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说道：“好吧，不过，一会儿我要接孩子。”
……
可能是时间的原因，咖啡厅里的顾客并不多，三三两两地散坐在各个角落，或是看书、或是在笔记本上敲着键盘、或是轻声私语，轻音乐配合着柔和的灯光，给人极其放松的感觉。
夏乔三人选了一处比较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点了三杯拿铁。刘天昊喝了一口咖啡，开门见山地说道：“能和我们说说齐鑫吗？”
“他是我前夫，离婚三年多了，不久前他去世了，肺癌，走的时候没留下任何遗产，我俩有一个儿子，现在上初中，就这些。”夏乔的话说得很流利，就像是提前有准备一般。
“能具体些吗？”韩孟丹问道。
“人都已经走了，说得再细也没用，再说，我俩离婚后他是什么状态我完全不知道，两位要是对他感兴趣，可以去问他姐姐。”夏乔显得有些不耐烦。
“他涉及到一系列案子，天涯海角别墅的，你应该知道。”韩孟丹说道。
夏乔端起咖啡杯子又放下，说道：“我和现任丈夫霍瑞元发生矛盾时，我向齐鑫求助过，可他天生胆小，身体又不好，不敢和霍瑞元正面对抗……”说到这里她耸了耸肩，自嘲道：“当然，我也没资格让他站出来承担任何事情，让前夫来对付现任丈夫，无论对谁来说都有些过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夏乔家的情况复杂性远远超乎人的想象，这好比沼泽地中的泥潭一般，无论是谁，只要陷进去就只能越陷越深无法逃离。
韩孟丹身为女人自然明白夏乔的感受，轻轻舒了一口气，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但后来不知怎么，他又找到我，说要帮我摆脱霍瑞元，条件是我必须和霍瑞元离婚，然后每一步都要按照他的指示做。”夏乔抿了一口咖啡说道。
“据我了解，你是一名很有主见的女性，不太可能听他的，否则你俩也不至于离婚。”韩孟丹做了很多功课，把夏乔和齐鑫的事儿摸得很透。
夏乔显然不赞同的韩孟丹的说法，不屑一顾地回答道：“霍瑞元已经把我折磨得毫无斗志，我没得选，一名落水的人哪还在乎漂着的是一根稻草还是一坨牛粪，只要能抓住的东西都会抓住。而且当时霍瑞元已经威胁到我家人的存在了，齐鑫可以不在乎我，但一定在乎他的儿子。”
“后来呢？”韩孟丹问道。
“我按照齐鑫的计划用钱做诱惑和霍瑞元离了婚，又以重温旧情的名义住进了天涯海角别墅，这些都是齐鑫安排的，钱也都是他出的。但我从未见齐鑫露过面，也没见他带着朋友找霍瑞元算账，后来他给我定了张去海南的机票，让我一个人去度个假，说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夏乔说道。
“在这期间你和齐鑫一直没见过面吗？”刘天昊问道。
“没有，他始终都没露过面，和我联系都是用短信，连微信都不用，我也不知道他搞的什么把戏，但我知道的是，只要我离开，霍瑞元一定不老实，肯定会利用别墅和女人约会，也许齐鑫玩的是仙人跳之类的把戏。”夏乔说道。
夏乔的陈述基本上和齐鑫的绝笔信内容都对上了，在一些细节问题上略有偏差，但也在正常的范围之内。
“也许是老天爷开了眼，霍瑞元疯了，还砍伤了他两个朋友，那两人也不是什么好货，事后还来找我要赔偿，我和他已经离了婚，凭什么赔他们钱。”夏乔冷笑一声。
“齐鑫后来呢？”韩孟丹问道。
“直到他要去世的时候，他联系了我，我带着儿子都去他老家看他了，他说已经帮我除掉了霍瑞元，让我以后再找男人的时候要慎重。”夏乔说到这里冷哼一声，说道：“在我眼里，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男人可以信任，爱情两个字对于普通人来说伸手可得，但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笑话。”
“能说说霍瑞元吗？”韩孟丹问道。
“人渣，我不想再提起他。”夏乔眼神中透露着恨意和怒火，仿佛可以烧尽世间的一切罪恶。
能让一个女人恨到如此程度，霍瑞元也算是做到极致了。
咖啡厅的音乐可能是到了换曲子的空挡，整个空间突然静下来，让本来就凝重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夏乔一声长叹，仿佛叹尽了人生苦短，脸上愤恨的神色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一股悲濸之意：“好吧，说来话长。”
……
夏乔不是祥林嫂，她是一个极好面子、有着极高素养的女子，对于她的悲惨遭遇，宁可永远埋藏在肚子里，她也不愿意讲出去。
因为获得人们的同情不能带来任何实质性地用处，只能增加别人饭后的谈资！
通过夏乔的叙述，刘天昊和韩孟丹两人深深地感到人性的复杂。夏乔已经付出了百分之百的心，得到的却是狼心狗肺。霍瑞元不但不珍惜夏乔的好，反而利用它来获取利益，像霍瑞元这样的人并不罕见，几乎每个人在自己的人生中都遇到过，有的可能是匆匆过客，来不及有更深的印象就一闪而过，有的则会在人生中留下很深的烙印。
夏乔最大的错误就在于用自己的人生来赌别人的人性，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用自己的半生幸福换来的是失望和痛苦，如果不是霍瑞元疯了，可能这种痛苦还会继续延续下去，也许最终疯的会是她。
第二个错误就是侥幸心理，每次霍瑞元犯错再悔改她都会极尽耐性接受，侥幸地认为这是最后一次，但一次又一次，把她和全家人的耐性全部磨光。
人生都是自己选的，也许当下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选择就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就像蝴蝶效应一样。夏乔顶着全家的压力选择和霍瑞元结婚，选择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选择生下孩子企图拴住他的心，选择用钱买回他一段时间内的伪装，在旁观者眼里，这些事是完全不可能的，但她却一一做到了。
让人同情的同时也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他真的疯了，在医生告诉我的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心结一下子释放开了，蒙在心头的阴霾统统散去，没有他日子才是我的人生。”夏乔流着眼泪但脸上却露出笑容。
韩孟丹和刘天昊对视一眼，皆低头不语。他们已经被夏乔的故事所感染，为她的遭遇鸣不平，为霍瑞元的行为不齿，为齐鑫的牺牲所悲鸣，但同时也为夏乔的行为感到悲哀。
“现在我有了新的人生，人也许只有在痛定之后才会真正成长起来，也许我之前一直是错的，但从那天起，我知道这些经历是上天对我的考验，我挺过来了。”夏乔拿起一片纸巾抹了抹眼泪说道。
不知道霍瑞元经历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定是可怜为多，但听了夏乔的陈述后，觉得老天爷对霍瑞元惩罚得还不够。
刘天昊把齐鑫的绝笔信放在夏乔面前，说道：“这是齐鑫留下的信，你看看。”
夏乔拿过信看了一阵，叹了一口气，眼泪又滴了下来，把头撇过去好一阵，才转过头来，说道：“没错，他为我做了很多事，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却是一个好朋友。”
韩孟丹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小截线头，慢慢地推向夏乔，同时又拿出一份报告，说道：“你看看这个。”
夏乔疑惑地看了看韩孟丹，随后才慢慢地把证物袋拿过来看了看，又瞄了一眼报告，摇了摇头，说道：“韩警官，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段比较高级、昂贵的人造纤维，来自于世界顶级户外运动服装‘攀山鼠’的一款登山服，在南阳市有一个探险俱乐部，每年的会员年费十万，大部分都是男性，为数不多的女性也在其中，有个女探险家叫许安然，她穿的就是攀山鼠，据她说，还有一个女人穿的也是这个品牌。”韩孟丹说道。
夏乔脸色变了变，双手在杯子边缘紧紧地攥着。
“只要到你家搜查一下就可以确定这段纤维是不是从你的衣服上掉下来的。”韩孟丹说道。
“我还是不明白，就算是我的又怎么样？”夏乔瞬间便恢复了冷静。
韩孟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搜查令，放在夏乔面前，说道：“那么贵的衣服，就算你有钱也不会舍得轻易扔掉吧。”
夏乔冷哼了一下，向一旁撇过头，根本不看搜查令。
“这段纤维是在天涯海角别墅后面山腰的一个山洞口发现的。”刘天昊说道。
夏乔看了一眼刘天昊，摊了摊手说道：“我和霍瑞元在天涯海角住过一段时间，天气好的时候爬过几次山，也许……”
“发现纤维的地方并没有路，而且是在靠近洞口的位置发现的，两口子饭后散步的话，不太可能去那种地方。如果能确定这就是你衣服上的纤维，这就代表着你知道那个山洞。”刘天昊盯着夏乔的眼睛问道。
夏乔立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山洞。”
“另外，你和齐鑫一样，也是从事电磁防护生意的吧？”刘天昊问道。
“这又有什么关系，做电磁防护生意的多着呢。”夏乔说着。
“我调出了你的档案，发现你才是真正的电磁防护专家，大学毕业以最优异的成绩保研，后来又考了博士，齐鑫虽说是研究生毕业，在专业上却远不如你，这也是他公司做得不好的原因，而且后来你离开了他的公司，带走了大部分的技术和人才。”刘天昊把一沓档案和资料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用指关节在资料上敲了敲。
“那是因为他的经营理念不对，和专业性没什么关系，讲排场、好面子，处处和其他大公司的老板攀比，早晨不起床，晚上下班早，好好的生意让他做都做黄了，如果我不单独出来开公司，怕是连饭都吃不上。”夏乔有些激动。
“我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刘天昊说道。
“我不是聪明人，否则也不会陷入霍瑞元的圈套里，不会傻乎乎地妄想着用孩子把他拴住。”夏乔把脸撇向一旁。
“好吧，那咱们就明白人不说糊涂话，你才是酝酿天涯海角系列案件的凶手！”刘天昊一语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