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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帝深处有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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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星寥寥,孤月潦倒。

    在宁州郊外,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日夜奔波,宛如一根从苍穹落下的玉带,蜿蜒远去。

    几个月前,苏楠跟萧云初相识,就曾经带过他来这里,怀念过去。

    而现在,这条小河边的一块巨石上,鬼魅般地立着两个人,举目远眺。

    巨石前停着的那辆小车亮着大灯,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站在右边的苏墨砚心情显然很好,神采飞扬的,从亭台宾馆出来之后,就驱车赶到了这里。

    “苏叔,你真的认为庞月明会辞职?”站在他旁边的另外一个人带着狐疑的语气,问道。

    “铁板钉钉的事儿。”苏墨砚神色活现道,萧云让他千里迢迢从辽宁赶回来,当然得成事了。

    “庞月明在宁州的力量根深蒂固,与上面的关系盘根错节,我怕没那么妥当。”那人补充道。

    “你的这些忧虑,少主早就跟我谈过了,所以今晚我们才要趁热打铁,将所有能够扳倒他的牌一次打完,不让他有喘气的余地,高压下,人往往会做出下意识的决定。吕彪的骇然出现,加上你从他家里偷出来的那个本子,再加上我从张至清那里拿到的那一张纸条,足够让庞月明心灰意冷的了。”苏墨砚轻笑道。

    想起前几天,他一直蹲守在南京,等候张至清看完他掌握的证据后,愤然写下那四个大字后,他的笑容更开怀了一些。这是那个年轻人想到的、给予庞月明最致命一击的核武器,毕竟庞月明背后乘凉的大树就是张至清,如果连这棵参天大树都选择袖手旁观的话,那庞月明将会彻底崩溃。

    “少主的想法总是那样出人意料,同时丝丝入扣,不留后路,很恐怖。”那人心有余悸道。

    苏墨砚自豪一笑,听到称赞那个年轻人的话,总比听到赞美自己的话还要喜悦。

    “如果庞月明真的下台的话,那宁州就轰动喽。”那人憧憬道。

    “冤有头债有主,任何想毁灭历史痕迹的人,都会被历史所抛弃的。”苏墨砚冷声道。

    “嗯。”那人深以为然。

    苏墨砚侧过头去,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人的脸庞,凝重道:“道白,这些年,辛苦你了。”

    竟然是陈道白!

    “没啥辛苦的,天尊交待下来的任务,我责无旁贷。”陈道白咧嘴一笑,那样的心平气和。

    “你就没怪过我吗?”苏墨砚的神情显得很愧疚,似乎他亏欠了眼前这个青年很多很多。

    “怪你什么?”陈道白倒是轻松自若,双手插着裤袋,看着河水哗啦啦地从眼皮底下溜走。

    “强迫你放弃楠楠,改追庞丹彤。我知道,你到现在依然深爱着她,对吧?”苏墨砚痛心道。

    陈道白这时才有了一些神情变化,眉头微拧着,隐藏在裤袋里的双手已经紧握成了拳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怅然一笑,平静道:“这条河,是我和楠楠相识的地方。那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即便是我们整个班的春游,可她依然是一个人玩耍,没人愿意搭理她,我也不敢作那只出头鸟,只得远远望着。原以为,我和她就只能永远这样没有交集,然而,一块玻璃,改变了一切。她的脚被划伤了,当时我心如刀绞,终于舍下那一张不值一文的面子,向她走了过去。我很感谢上天给那个机会给我,让我体会到了爱情。但爱情不代表一切,我的命是天尊给的,在天尊面前,儿女私情也是不值一文的。”

    苏墨砚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苏叔,只要楠楠幸福,就足够了,不是吗?”陈道白反倒安慰起了苏墨砚。

    “是啊,只要那丫头自己觉得幸福,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苏墨砚叹息道。

    陈道白粲然一笑,堪比冬天里的一抹阳光,当年他就是靠着这个笑容,俘获苏楠的心的。

    “庞月明倒台之后,你下一步打算怎么走?”苏墨砚关切道,天气冻得他脸色都变红了。

    “走近张至清。”陈道白揉了揉太阳穴,呼出一口白气。

    “天尊下命令了?”苏墨砚有些愕然。

    “嗯。”陈道白微笑点头,似乎已经有了十足的准备。

    “张至清这个人深不见底,与庞月明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你要万事小心。”苏墨砚叮嘱道。

    “晓得了。”陈道白点头,想了想,笑道“少主这次扳倒庞月明,在宁州要出大名喽。”

    “何止在宁州?”苏墨砚也笑了起来。

    “哦?还会在哪里引起轰动?”陈道白皱着眉头问道。

    苏墨砚徐徐抬头北望,微眯起眼眸,嘴角轻扬道:“这一次,帝宫深处都该有人知了。”

    ——

    běi 精。

    二环里一家占地一千平米的四合院,高墙林立,清朝时曾经是一个王府,现在属于纳兰家族。

    院子很安静,八个警卫员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在凛冽寒风中站岗,眼都不眨,不敢有半点松懈。

    里屋还亮着灯,暖气让屋里温暖如春。

    四个垂暮耄耋老人正围坐在一起,打着桥牌,正如那些年他们整天陪着邓伟人玩牌一样。

    “纳兰呐,跟你说实话吧,我都恨不得现在就是元宵节了。”其中一个戴帽子的老人开口道。

    “你个死老鬼,就差这一个多月了,你还不能等等啊?”纳兰盛世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道。

    “葬花这丫头一日没进我甄家的门,我这心一日就不能消停下来。”甄从武敲着桌面道。

    “滚犊子!你要再敢唠叨,我他娘的就不让我孙女过去了。”纳兰盛世威胁道。

    “得,我认怂,行吗?”甄从武立即求饶,压根就没有羞耻感可言。

    哄堂一笑。

    “哎,皇甫空,我听说你那孙女下江南,找她初恋情人去了,是不是啊?”甄从武八卦道。

    “也难怪外头会将你甄家视为阴曹地府,老是在背后探视别人,真烦!”皇甫空脸色不愠道。

    “这还真不是我派人查出来的,是我那宝贝孙子说的,是不是啊,青衫?”甄从武回头问道。

    坐在后面独自饮茶的甄青衫尴尬一笑,没想到会被自己的爷爷这样毫无保留地出卖。

    “青衫净不学好!”皇甫空瞪了甄青衫一眼。

    “哎,你怎么说话呐?我孙子轮不到你批评教育!”甄从武护犊子道。

    “青衫小时候还在我怀里撒过童子尿,我说他两句,怎么了?”皇甫空寸步不让道。

    “就不行,你他娘的想怎样?”甄从武还像以前打仗那样的说一不二,说来火气就来火气。

    “你是不是最近欠cāo练?”皇甫空腾地站了起来,眼神冷峻得如同一块深层冰川。

    “是,爱咋咋地?”甄从武不服输,也站了起来,两人像两只斗鸡,互不相让瞪着对方。

    而后面的甄青衫却一点劝架的意思都没有,还在悠闲地饮着茶,因为这么多年,他早习惯了。

    果不其然,没一分钟,这四位从炮火堆里逃出来、一同见证过生死的老人又有说有笑了。

    “老沐,我听说你家小青回来了?”甄从武侧头问道。

    “回来有一个来月了。”沐立秋叼着烟斗,轻啜了一口烟。

    “这小妮子还瞅着那个南宫青城呢?”纳兰盛世边说边打出一摞牌。

    “我听她妈说,换人了。”沐立秋怡然自得,也跟着打出了一摞牌,四个人中他技术最好。

    “换谁了?”甄从武骤然来了兴趣,这小老头就一副老顽童的模样,与甄青衫性格判若鸿沟。

    “你真是老黄狗逮着耗子送给猫,怎么啥事都关你事?”皇甫空看不过眼了,又横插一句。

    “我喜欢小青这闺女,关心一下,不行啊?”甄从武吹胡子瞪眼道。

    “你哪家闺女都喜欢,可你家就青衫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分得过来吗?”纳兰盛世落井下石。

    “吃不进嘴里,瞅瞅还不让啊?”甄从武委屈道,要不是满脸的皱纹,还真以为他正值少年。

    又惹起了一片笑声。

    “青衫,你也下江南了,听没听说小青看上哪个了?”沐立秋看似随口问道,实则十分关心。

    “就是轻眉的初恋男友。”甄青衫放下青花瓷茶杯。

    “什么?”四个老头异口同声道。

    “要这么惊讶吗?这不光是小青看上了,其实葬花对这个男人也很有好感。”甄青衫淡淡道。

    四个老头眼睛瞪得更大了。

    “今天这个男人还干了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事,逼迫庞月明下了台。”甄青衫好像了解一切。

    四个老头面面相觑,然后同时望向甄青衫,同时问道:“他叫啥名字?”

    甄青衫扫了每个老人脸庞一眼,云淡风轻一笑,缓声说出那个令他钦佩的名字:“萧云。”

    ——

    萧云正站在江山实业刚刚拿下的伦敦广场的楼顶,俯瞰着脚下那一片土地,神情清淡如佛经。

    原本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只是一名为了生计奔波劳碌披星戴月的过客,可仅仅半年过去,这里却有很多地方深深烙上了他的足印。这半年,改变的太多太多,一开始的他属于孟德斯鸠式的人物,不喜欢现行制度,但思想觉悟还没到推翻现行制度的高度,墨守成规地生活着。而现在,你要问他何为迷n zhu,他会清晰响亮地回答你:所谓的迷n zhu,就是你是民,我是主。

    忽然,他神情呆住了。

    因为他又看见了那一只很久很久没见过的雄雕!

    它的英姿依然那么飒爽,如青铜一般厚重,在漆黑的苍穹间zi you翱翔。

    “庞月明真的会辞职?”端木子路问道,他已经习惯了站在萧云身旁,甘心成为一名配角。

    萧云回了回神,也将视线收了回来,轻声道:“肯定会。”

    “原因?”端木子路不解道。

    “如果单靠吕彪和那个本子,估计难说,但有张至清的那张纸条,就足够了。”萧云微笑道。

    “这么说,古城区保住了?”端木子路略带兴奋道,这个年轻人总是带给他无穷的震撼。

    “应该是吧,不出意外的话,书记会由孔南行顶上,他的为人,很靠谱。”萧云点燃一根烟。

    “要是500万宁州市民知道你的丰功伟绩,还不得给你立碑铸像啊?”端木子路玩笑道。

    “那还是免了吧,倒不如去平湖买套房子或者帝品御厨吃个饭来得实惠。”萧云轻吐了口烟。

    端木子路笑笑,也向萧云讨了根烟抽。他脚下这栋破破烂烂、乌漆抹黑的大楼即将会成为江山实业的总部,而这艘不知道会壮大成何等吨位的航母也将重新起航。搁在半年前,他还是靠着跟别人下棋来赚钱,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能站到今天这个高度,这个年轻人的出现,改变了这个城市,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他,自己还过着什么样残鳞败甲的底层生活。

    “打算什么时候跟木木领证?”萧云笑着问道。

    “等公司今年上市了再说吧。”端木子路惬意地向半空吐出一口烟雾。

    “她没催你吗?”萧云揶揄道。

    “还好吧,她不是那种控制欲强的女孩子。”端木子路耸耸肩道。

    “那赶紧搞定上市的事情,别到时候木木领不了证,怪到我的头上。”萧云杞人忧天道。

    “还真有这个可能。”端木子路大笑起来。

    “子路,我可能要离开宁州一段时间,公司要靠你管着了。”萧云忽然道。

    “去哪?”端木子路皱起了眉头。

    “去东北、běi 精那一带转一圈。”萧云弹弹烟灰。

    “多久?”端木子路追问道。

    “顺利的话,三月份回来。”萧云估算了一下,回答道。

    “就这样拍拍屁股北上,啥也不管了?”端木子路带着情绪质问道。

    “好的管理者,就是要组织离了你照样转,我自问还算一个好的管理者。”萧云大言不惭道。

    “你也不怕恶心。”端木子路翻着白眼道。

    “怕啥,反正你已经习惯了。”萧云毫无廉耻地笑道。

    端木子路又翻了一个大白眼。

    “庞月明倒台,这个城市能够平静好长一段时间,我也该出去走走了。”萧云伸了个懒腰。

    “好吧,我担子重一点就重一点,反正你没回公司前,我担子也一样。”端木子路释然道。

    “要不说你是我第三只手呢?”萧云像兄弟间那样,锤了锤端木子路的臂膀。

    “你才是小偷!”端木子路反唇相讥道。

    萧云淡淡一笑,随即将视线投向了北方,喃喃自语:“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那只雄雕锐利的目光似乎也直盯着北方,舒展双翅,刷地如风掠过,向西边远去,消失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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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卷大结局,第六卷即将起航,感谢一路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