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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廷追到村落的时候正好王嫱儿刚离开,赵大夫那会正从村口回去。
一路上谢廷仔细巡查,都没有发现王嫱儿的踪迹,心中疑惑却不敢停。到了村里又询问了几户人家。无奈王嫱儿进村的时候天刚亮,多数人家都尚未出门。
这赵大夫与田二家离得近,这一来二去的竟也没人察觉。再到王嫱儿离村那会,正是大家田间务农去了,也都没有留意。而那知情的田二家田地又离村子远些,那田婆姨也跟着田二去田里割菜尚未归来。
谢廷询问不得消息,顿时有些怀疑王嫱儿是不是走这条路。但心想出南门便只这一条官道。难道为了躲避追兵,嫱儿走山路?
谢廷心中一想,顿时紧张起来。又疑心王嫱儿身边带有人,只是不知到底是谁?因为在谢廷心里是如何都不相信凭借王嫱儿一人之力可以逃出皇宫,还敢走夜路。
思来想去,唯有急匆匆的继续赶路。无论如何,一定要追到嫱儿!
匆忙间却把从村口送人回来的赵大夫给装了个翻天。
“对不住,大伯。您没事吧?”谢廷见自己把一位头发花白的大伯撞在地上,连忙扶起那人道。
此时的谢廷一脸麻子,看着却有几分难看得渗人。
“没事没事,小哥你这是要往哪里这样匆忙?不是村里的吧?”赵大夫听谢廷口音是中原汉人,口气却也和善下来。
“对不住,赶路太匆忙。这位大伯,借问可见到一名少年,眉清目秀。可能身边还有人一起,是往中原去,可有瞅见?”谢廷扶起赵大夫问道。
“少年?你是何人?”赵大夫却警惕道。
谢廷见赵大夫模样,似乎知情,心中大喜,连忙道:“在下谢廷,中原人士,原本在龙城为官,如今决议逃回中原投靠南晋而去。”
赵大夫见谢廷自曝了身价,又听姓谢,还是在朝为官者,便问:“陈郡谢家与公子可有关联。”
“老人家倒是见多识广,不瞒您说,在下便是出自陈郡谢氏一门。”谢廷见一名乡野庄家人却知晓门庭,又见面前之人眉宇间有一股书卷气息,便言道。
“果真是陈郡谢氏,老夫原先也是陈郡人,这谢氏在陈郡那是名门望族。”赵大夫见谢廷满脸麻子,却有些疑惑。
“战事一起,一切都是空谈罢了。敢问先生可见那名少年,不满老人家说来,此人对在下十分重要。”谢廷言辞恳切有理,虽说模样不好,倒是不像撒谎。
但赵大夫先前听王嫱儿所言,担心莫不是追兵之类,又疑心可能是亲戚,便还要多问道:“那王大人可还好?”
“老人家指哪位王大人?若是王平尚书大人,却已经故去。若是其子王乐最近出巡公干,想来也还好。不知老人家可有事?”谢廷见赵大夫似乎是警惕,当即越发肯定他一定是见过王嫱儿,只是看王嫱儿的包袱知他是女扮男装出来,谢廷暂也未将其身份暴露。
赵大夫见谢廷言辞并不闪烁,却还是因为王嫱儿的一再叮嘱而不便多言。
踌躇间谢廷又道:“老人家,谢某对那少年绝无恶意!不满老人家说,他可是女子,原本是在下的未婚妻,当初被大燕国主一起掳来。如今得知她逃出,她一名女子如何能在战乱中逃生,即便身边有人也不知是否可信。老人家,若是您见过却一定告诉在下才好!”
谢廷心急,也不再隐瞒,说话间神情急切却给赵大夫鞠躬拜礼,又连忙用身上的水洗去脸上的麻子,这才让赵大夫相信所言不虚。
“谢公子不必多言,老赵相信你所言便是。这王姑娘只一人上路,脚上还受了重伤,家里那一驴车送了王姑娘去。只怕你现在若赶去,单凭你的脚皮子却不好追上。”老赵见谢廷行迹,已经相信大半,便实言相告。
“伤得可重?只一人?怎么可能,她这般柔弱,怎敢一人逃亡去中原。不行不行,在下得赶紧追去。可是走了多久?”谢廷听言顿时着急难耐,一个人!嫱儿竟然是一个人出走,怎么可能?这一路往中原,越往南越是混乱。一路上胡人出没,嫱儿一名汉人在大燕境内兴许还好些,若是出了大燕,便是匈奴人、的区域,再有凶残的羯族,或者羌族、氐族等胡人部族。
这些胡人部族都是凶残,但凡对汉人尤其苛刻。嫱儿虽是鲜卑少年装扮,在大燕国或许行得通,出了燕地只怕凶多吉少。若是被察觉了女子身份,只怕——
“伤势很重,原本是劝她养好伤再走,她怕有追兵来不敢逗留,执意要走,如何都拦不住。谢公子还是快快去追,一名姑娘家若是遇上个好歹只怕真的只有一死。”赵大夫见谢廷担忧万分,也不再多言,连忙给谢廷指了路。
“多谢老人家,多谢。”谢廷连忙道谢道。
“都是汉人,守望相助罢了。再说王大人于我们汉人鞠躬尽瘁,如今有事王家人有难。只是家中只有一辆驴车,已经叫王姑娘赶去,只怕谢公子徒步追去也不知道追到几时。”赵大夫抱歉道。
“老人家客气了,就此别过。还望今后若有人问起,一定不要说见过我二人。特别不要说见过王姑娘,拜托!”谢廷拜礼谢道。
“明白,去吧。”这赵大夫也是明白人。
谢廷这才别过了赵大夫连忙去追人。
不想王嫱儿唯恐身后有追兵,却把驴车赶得飞快。也不怕自己赶车生疏,硬生生的急急赶路,路上更是连水都不曾歇下来喝一口。
直到这驴实在走不动,硬是王嫱儿如何鞭笞都不肯走,王嫱儿才停下来任由毛驴吃着路边的小草歇息一会。
如此紧赶慢赶,一路倒是不见身后有追兵。
但见天色已晚,又不见有村落,那毛驴夜里听闻荒郊野岭的狼嚎便是死都不肯再走。
王嫱儿无奈下只得歇下来,可怜她从未野外生活过,也不知道要如何生活,竟是在驴车上呆坐。
微微放松的王嫱儿靠着驴车却有些昏昏沉沉起来,只当是自己太累了,毕竟昨夜赶路一宿未合眼,今日又连番赶路至此。如此劳累的王嫱儿直接就在驴车上昏昏沉沉睡去。
这一觉只觉得睡了很长时间,等王嫱儿恢复意识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睡在草丛里。身边哪里还有驴车?连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好衣服都完整!
头发昏得厉害,王嫱儿艰难的坐起身四下望了一圈。已经是天大亮,自己大概睡了一夜。但却无驴车的影子?!
王嫱儿又查看了一圈,她发现不仅驴车没有了,赵大夫给的干粮和水、还有她从林府带出来的微薄盘缠都没有了……
脚上一阵阵钻心的疼令王嫱儿意识到自己的伤药都在包袱里,如今包袱不见了,她的药也没有了。
举目四望,一户人家也没有,一个人影也没瞧见。王嫱儿从草丛里艰难的爬出来,爬到路边,望着四下无人的荒郊野岭只觉得一阵悲凉。
难道自己要死在这里吗?王嫱儿发昏的脑子里浮现这个可怕的问题。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并不觉得很烫,只是她自己却觉得浑身发烫、发晕。
咬咬牙,王嫱儿艰难的站起来。脑袋一阵晕眩,王嫱儿却死死的站着。脚底钻心的痛令她微微的清明一些,一定要走下去!找到人家就好了。
然而她再看了看脚下,却发现一双鞋子也没有了。
原来拿她东西的人只当她快死了,因为避免晦气所以没有扒她身上的衣服。只是对于穷苦的人来说,一双完整的鞋诱惑力实在巨大,所以……
王嫱儿紧紧的握紧自己的拳头,一步一步的走下去。每走一步,只觉得仿佛走在尖刀利刃上刺痛。每走一步,她都要颤抖着差点跪地,却咬牙坚持着。每走一步,她的身后便是一个鲜红印落的脚印。
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王嫱儿只觉得自己视线一片模糊,但她必须走下去!
一双娇嫩的脚,不知道在路面上流淌了多少血水,或者说是脓水。王嫱儿的唇也已经被她咬出了血,手心亦是被她自己的指甲抓出了血肉,冷汗一颗颗的冒出她的额头,眼里的泪水禁不住那脚上尖刀细细割肉般的疼痛而滴落。
王嫱儿,你可以的。你一个人从皇宫里都已经逃出来了,你还有什么逃不过去的。不要停,只要离开大燕就再也不会有人找到你。等到伤养好了,再去南晋找大伯!对的,一定可以的!
然而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呼噜——呼噜——”的调笑声。王嫱儿转身,却发现三四名鲜卑男子正骑马奔跑在道路上。
这几人似乎是在赛马,却不顾路上是否有人,便是扬尘而过。把本就颤颤巍巍的王嫱儿一阵飓风刮倒在地,飞扬的尘土将来王嫱儿铺了一身。
王嫱儿趴在地上,脚上的疼痛直钻心底,额头却磕碰到路边的一块石子,汩汩鲜血直流。而那原本策马奔去的鲜卑男子却调转马匹回来,用鲜卑语道:“这么瘦弱,看起来像是汉人。”
“一定是汉奴,偷偷跑出来的。你看她脚上,连鞋子都没有,又都是血,一定是做错了事被打。如今又偷跑出来。”又有人道。
王嫱儿因在宫中时节常有听宫人说一些鲜卑语,后她有心又向四采讨教,却能说一口较为流利的鲜卑语。
“不是,我不是汉人。只是路上出来遭人打劫才会沦落至此。”王嫱儿连忙辩驳道。
“不是汉人?到是说我们鲜卑语的。”王嫱儿此时艰难的爬起身,看见身边围了四名约摸二十岁上下的鲜卑青年。
“别信,汉人狡猾,也有会说鲜卑语的。你听她音调,哪里是鲜卑人,分明就是汉人那软趴趴的声音。说,你是哪家逃出来的奴隶。”其中一名散发黑衣的男子轻踢了王嫱儿一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