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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如豆的烛火跳跃着,在我旁边守护着的,依旧是先生。
他扭过头见我醒了,便叹了一口气,拿了枕头给我垫上,道,“好些了么?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的额?”
我摇了摇头,除了心,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攥住他的衣袖,道,“先生,我不是故意晕倒的,我不是故意让你们担心的,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他任由我攥着,摸了摸我的头发,并不说话。
时间在更漏上一点点流逝,就像手中紧握的流沙,一点点的,便不见了踪影。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半句话都不肯说。
我看了看他阴郁的面容,心想再不说话,他这一夜又要在这里坐着了,虽然我刚刚睡醒,还有很充沛的精力与他耗费,可是他不睡的话,约摸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便小心翼翼道,“先生,你不去睡觉么?今晚的月色不是很美,再说小七这里也看不到月光,枯坐一夜很无聊的。”
他还是不说话。
这样沉默的先生,让我觉得很可怕。一种疏离的可怕。
我又道,“先生,今日的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小七上次受伤还没有好透,动不动就想睡觉,今天中午很饿很饿了,然后没有吃饭就回来了,所以很不小心地犯了一下困,所以,就睡到了现在,先生不要担忧了。”
他遽然抬起头,清澈的眸子浅印出淡淡的忧伤,看的我一愣。
他最终不再说话,叹了一口气,扶我躺下,然后起身离去。
我拥着锦被,闭着眼睛,却没有一点困意。
总以为,说书先生说的那些富家小姐在游玩踏青的时候见着某个公子了,便一见倾心了,然后回去之后就茶叶不思饭也不想,就连睡觉都不想睡了,然后就这么生生地给思念死了,死了还不算,就是灵魂都还爱着那什么公子,然后上天终于被他们的诚意给感动了,托许小姐生又生在某个富家里,长大成人之后,便与公子生生相守云云。
我总以为说书先生说的这些都是假的。
就算我离开了林,也是能吃饭能睡觉,什么都能干,更加没有想他想到要死那个境界。再者说来,我与他的爱情,约摸还不需要上天来垂怜,光是他当初要是给我一点悲悯,我或许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而今日,再见到他以后,我本来想着,约摸着对他默默地做了那么多事情,对他的恩情,我已经相抵两人,没想。
没想,心情悲恸的,竟使我都昏倒了过去。
我在梦中一遍遍地问自己,他到底好在哪里?他到底混蛋在哪里?
默默地权衡了一下,竟清楚地认为,我的心里,密密麻麻地驻扎着他的好。他的混蛋,我却将他们收起来了,一点也没有放出来,只在夜深的时候,想着,或许,他真的负了我。我却,没有骨气地去恨他。
今日的昏迷,我竟然梦见了那个清凉的湖泊。
那日,阳光很好,很充足,就像酝酿了千年,就在这一刻,将它姣好的光华柔柔地洒在那个不知名的小山谷一般。
我在湖泊里洗澡,阳光把水都晒得温温的,很是舒服。
然后我便听到一阵响声,我潜到水底看着他,好看的眉目,阳光在他身后开了一朵花。
我将他救上岸。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抬起头笑得开心,道,“公子你好,我叫小七。”
然后,梦就这么醒了,毫无征兆的,醒了。
他那最初的宠溺的微笑,也就这么散了。
我攥着锦被,瞪大了眼睛看着帐顶,不能睡,生怕这么一睡,梦里又全是他的影子。
他说,你勾引我。
他说,你这么费劲心机,不就是想接近我么?
他说,好,阿碧想去就去。
他说,阿碧,永远不要背叛我。
我越是不想去想他,心里就越想去想他。就像长在心头的酴醾之花,开到盛时,便痛得旺盛。
空气中莫名飘来一股薄荷香气。
我赶紧闭上眼睛,却没有想到,一闭上眼睛,便有大片泪珠划过。
我想,应该是眼睛睁太久了,累了,才会哭。
我知道,这种熟悉的薄荷香气,就像在狐狸洞前的那株薄荷一样。
我也知道,这种薄荷香气,陪我度过了多少开心,却又伤心的日子。
不知为何,林,你要来?
为什么,明明我很努力地想要忘却你,拼了命地想要忘却你,你却又进入了我的生活,虽然只是一抹剪影,却荼毒我的心,吞噬着每一分我对你的恨。
我感觉他在我身边驻足了许久,我却不敢睁开眼睛,怕一见他,所有的坚强与自持,就化为了虚影。
他叹了一口气,道,“阿碧,你还是装不像,你的睫毛还在动,动的很厉害。”
混蛋,明明知道我装的不像,为什么还要指出来?
我依旧闭着眼睛,不理他。
过了许久,我以为他走了,才睁开眼,继续看着帐顶。
一阵冷风吹过,我哆嗦了一下,本想跳下去关窗户,不期然的,却见他正倚在窗户旁边,看着我。
我一愣,很没有出息地躺回去,继续装睡。
他走了过来,带着一股薄荷香气。
我偏了偏头,将自己的脸隐藏在烛光后面。
他在我的床边坐下,微微陷下去的感觉,让我以为回到了最初,最初在那间客栈,他轻轻地揽着我,呵着薄荷香气,道,“阿碧乖,赶紧睡觉。”
我睁开眼睛望着他,笑道,“原来是王爷,好久不见啊。”
这句话一说出来,便想自己咬了舌头。明明中午才见过,为什么会说好久?
我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又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看,我们都一年半没有见了,真的是很久不见了。”
他不说话,只是蹙着眉头看着我。
微弱的烛火在他的脸上打下不明不暗的印记,我的心神一动,却不敢去看他,只是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许久,我就当这屋子里面没有这个人了,便打了个呵欠,准备翻身睡觉。
林却攥住我的手,道,“你,还好么?”
我好不好,管你什么事?
我很有礼貌地回应了他一句,道,“很好,谢谢关心,就是有点困,您看,您身为王爷,大半夜出现在女子的闺阁之中,总归是有些不好的,毕竟孤男寡女的,男女有别。所以劳烦您轻移贵步,门在您的正前方。”
我脑海中想着说书先生那一套文绉绉的说法,说的我的舌头直打结,又道,“出去的时候,请劳烦关一下窗户,小女子有点畏寒。”
说罢,瓮声瓮气地钻进锦被里,连一个头都不敢露出来。
良久,良久。
我钻出被子透气的时候,林果真就走了。
他问我,你好么?
是不是意味着,还在意我?
我自嘲的一笑,他怎么可能还在意我?当初那一掌多疼,疼的我在无数个夜里,抱着被子无声地哭泣。就算伤好了,也疼。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夜,我竟然又睡着了,睡着了也罢,竟然又梦见了他。
这一睡竟然睡到了下午,左右没事,便躺在床上玩,心里想着,昨天那个半夜来这里的男子,究竟是不是林,还是我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