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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莫云晚不太友善的“同事行为分析理论”,在同属于比较正经的类型的两名三队警官邵梓和刘澈当中,两者同在的情况下进行对比,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欺负邵梓到一定程度他可能会炸,性格恶劣的莫云晚很欣赏这种结果,但欺负刘澈——总会因为他太过逆来顺受的表现而有些不忍下嘴。
然而逆来顺受的正经人,一般显然是和纹身扯不上关系的,尤其是在这种行为在公务员行业招聘中被立行禁止是一种常识的情况下。
刘澈没想解释,两位不算爱管闲事的同僚自然也不会多问。唐千也有好奇心,但他显然不像陆遥那样自来熟,只会自己暗自在心里猜测,或者随时觉得别的议题更有意义,放弃深究。
正因如此,三个人就这么目送着刘澈这位唯一的资深刑警离开。宋乔雨可不算,他总共加起来当刑警的时间都不到一年,而且真要论起来,也许还没有刚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的陆遥懂得人情世故。
刘澈提前安排的妥当,很快有狱警赶来,把几人领到了监狱的会客室当中。
身穿囚服的中年男人等待在其中。
四十岁的人,黑发间已经隐约有了些灰白的发丝,低着头,手上戴着手铐。他看上去并不是非常的活跃,但和照片上的人也没太大差别——毕竟那只是半年前体检时的资料。
陆遥走在前头,坐在了刘吉利的面前。这也是唐千的要求之一。
但这回,有事要说的主角是唐千。
他站在一旁,仔细的端详了一下中年男人的长相,眼神在他脖子上的痣上瞟了一眼,又很快移开。
一米八,脖子上有痣,还有……有个女儿。
喜哥,那个在名单上的人。
“你叫刘吉利,没错吧?”陆遥坐在桌前,一副例行公事的正经模样,简直都有些不像她了。
虽然不知道到唐千想要做什么,但按照他的要求行动也是任务之一。
刘吉利点了点头,抬头看到房间里的三个人,似乎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多陌生人来找他,试探的提问:“有什么事吗?”
“我们这次来,其实是因为你进来之前的经历……现在有一些事发生,需要完善当时的资料。我们想要向你了解一下,你当时认不认识一个被叫做阿华的人,还有一个被叫做高先生的人。”
刘吉利抬起头,眯了眯眼:“警官,我当初能说的都说了,其他都没什么能提供给你们的……我只是个边缘人物,有些事最多只知道一个名字。”言外之意,他并不是很愿意把一些事情说出来。
或许是真的觉得没有用,或许是有另外的意思?
“你不需要保证这些事情有效,只需要告诉我们,这两个人你认识还是不认识?”陆遥继续加码,“实话告诉你,现在这些情报涉及一起大案。如果你的配合能给我们带来足够的帮助,也许可以得到减刑也说不定。”
刘吉利低了低头,神情似乎有些动摇。
当初,他只是供出了和自己共同参与谋杀事件的共犯,那些伙同自己参与藏尸的人。但对于其他的人,因为组织架构的关系他所知不多——这也是他交给宋荆的说辞。
而这两个绰号,也是来自于唐千描述中的一个突破口。
“我认识。”刘吉利开口说道,“阿华是一个年轻的小伙,有时候来负责取货所以和我有些接触,但真的没说过几句话;至于高先生,他的级别比我高一些,我很少见到他,只在电话里听过他的声音。应该是个年纪不轻的男人。”
陆遥不动声色,手指做出写字似的姿势:“我记得你的笔录里说过有关于组织清算的事,是你交代的没错吧?”
刘吉利点了点头。
“那你可不可以从成员的角度告诉我,告密这种事在你们的清算当中会是什么结果?”
刘吉利第一时间还没琢磨明白这说的是什么,神情一滞,脸色一白,旋即苦笑道:“这位警官,您非要一上来这么让我害怕吗?”
这简直就是专门戳了人的痛处。
但减刑似乎对刘吉利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回忆里脱身出来,稳了稳心态,心事重重的再次开口。
“这种事情不可能摆在明面上,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非要说怎么知道的……组织里有几个我认识的人,虽然也和上面两位一样只认得名字,但见过的总不至于不记得长相。”刘吉利艰难的叙述着自己的见闻,“然后突然有一天,他们的真名和相片就出现在报纸的讣告上。死因……要么是自杀,要么是遭到入室抢劫。讣告都是在第一时间发出的消息,发出人自述的身份不一,但都不是他们真正的亲朋。至于真正的原因……谁知道呢?”
“十一年前讣告都在报纸上,也不是所有人都看报纸吧?”站在后头的宋乔雨发出了疑问,“像我以前就挺喜欢看报纸,但碰到这种事都只是瞟一眼。不看就更敲不到了。”
桌子一边,算是认识他的另外两人心里此时都是同一个念头:你居然还能有这爱好?
“其他的部分都只是互相警告,口口相传。”刘吉利神情紧绷,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我们不敢多谈,但心里都有数。谁昨天还在交流,今天就不见了,都是寻常事。就像有一件事,警官您说的那个阿华……”
站在后头的唐千呼吸一滞。
“我想想啊……阿华找我问过一个失踪的伙计。那小伙子挺会做人,给我买了盒烟,我也不好藏着掖着告诉他,就把报纸给他看。其实也有一声不吭就消失了的,大多数都没有个结尾,暴露出来的或许只是给我们看看,用来杀鸡儆猴吧。”
说着,刘吉利叹了一口气:“不过,我确实不知道他们现在都在哪里。您可要相信我,只要您问,我能说的都不会隐瞒,当时我昧下的钱也都说明来路了……”
他似乎是真的对减刑相当有执念。
唐千的要求基本完成,陆遥舒了一口气。她没有直接往后看,只是敲了敲桌子。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提示。按照要求,她示意唐千现在可以自由发挥,按他的要求和意思来。
按照梁安的推断,唐千的配合或许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而比起和他达成观点上的一致,更重要的是要得到他的信任,而不是一直以怀疑的态度配合工作。唐千有一个心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如果不解开,那么真正的合作就无法完成。无论如何,必须取得他的信任,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唐千所知道的,或许比他们能想象到的更多。
他很有用。
有用的唐千换下了陆遥的位置,坐在刘吉利跟前。他现在没穿着昨晚的校服外套,学生装扮的人在警局进出实在太过显眼,因此梁安慷慨大方的替身材相仿的邵梓把放在抽屉里的一套备用衣服借给了唐千,就这样换了一套穿。邵梓的衣品一向是杠杠的,衣服也都是成套收拾,每套都是一个精心挑选的搭配,在唐千身上看起来也相当合适。
十七岁的男孩,已经生长的很有成年人的样子了,因此刘吉利也看不出这其实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我想问您件事。您知不知道有个叫欣欣的小女孩?”
唐千改不掉礼貌的习惯,“您”字依然挂在嘴边,可以说是礼节周到,丝毫不以对方的身份是个囚犯而有任何变化。然而刘吉利却突然好像触电了一样,惶恐的抬起头来……
“你……你在说什么……”他神情惊异不定,却似乎反而有了些生气,死死的瞪着唐千,“你说欣欣……”
“一个眼角有伤疤的女孩子。”唐千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因为一个人在家玩闹,所以磕了碰了,不小心划了好大一个口子。作为父亲的人很是后怕,所以跟同伙说明情况,动作很夸张的演示那个伤口,才可以每次都在任务完成之后立刻赶回家。有这样一个人,对吗?”
“你……”刘吉利似乎在做着心理准备,深吸了一口气,“对,对的……我认识那个人,我交代,那个人姓朱……”
“朱友竣,不是他。”唐千摇了摇头,“那个人叫喜哥,但不是朱友竣。而且我要告诉你的是,朱友竣已经死了。”
身后的陆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拿起手机,开始调出了一份资料。
朱璃的资料和照片。
照片里,她的左眼眼角确实有一道已经几乎微不可见了的疤痕,不仔细观察,甚至只会把它当做摄像机镜头上的一点灰尘。
刘吉利瞳孔一缩,如果不是桌底的束缚,恐怕直接就跳了起来,“死……死了?怎么可能?发生了什么……你……”
“他有一个女儿,叫做朱璃,今年十七岁。”唐千叹了一口气,“她刚因为父亲的死去了警察局,她很难过,她的父亲朱友竣是自己家庭中唯一的支柱。但她并不知道,虽然一直被宠爱有加,但自己根本不是死去的那个‘父亲’亲生的孩子。”
“朱友竣的妻子生来就体弱多病,不能外出工作。这种身体状态根本不可能支撑生下孩子。也就是说,朱璃不是朱友竣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个被收养的孩子……”陆遥小声喃喃道,看向桌前动作几乎完全静止的刘吉利,“他怎么会知道……”
“你为了不让心爱的女儿和作为罪犯的自己扯上关系,把‘欣欣’托付给了没有孩子的朋友照料,她现在叫朱璃。很漂亮的一个女孩,成绩也不错,前途光明。”唐千如释重负,舒了一口气。
“你害怕你的欣欣把听到的消息说出去给不明真相的人知道,反而惹祸上身,所以那个朋友同时也是你所在的组织的成员。你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所以把最后作为底牌的消息留在了他那里,怀着最后一点希望,想好好利用这些东西,在出狱以后能够给欣欣更好的生活。现在那个代替你照顾女儿的人死了,我想知道,您认为是什么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