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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夏忐忑不安地向修远居走去,眼看院门在即,她终究还是做不到若无其事地进门。
唉,其实本没有什么嘛!
明夏暗骂自己一句,抬起脚来却又放了下去,她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林飞卿呢?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还是冷淡一点?
抑或,再热情一些,好弥补自己给人家造成的伤害?
呸,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算了,还是等会叫着林飞秀一起来吧,这样万一林飞卿给自己难堪,林飞秀也能帮忙缓冲一下。
这个蜗牛一般的想法刚刚冒出来,明夏便很是宽慰地道,对对对,就是这么办,如此最好啦!免得两人闹的不愉快。
正要转身离去,冷不丁那半掩的院门吱呀一声响,两个修长的身影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明夏一愣,只得调动脸上的肌肉,嘿嘿笑了一声,向其中一人施了一礼,道:“表哥。”说完又看向另一个,同样一礼之后,很是端庄冷然地道:“商公子好。”
林飞卿和商少容望着意外出现在门外的少女,俱都惊奇,待看清是明夏之后,三人之间的气氛立马变得微妙起来。
说起商少容和明夏的梁子,还得追溯到林天凡刚获罪那会儿,那时候小雅居被毁,林府被围,明夏简直求告无门,到了最是凄凉的时候,然而,商家却选择了置身事外……这事多少让明夏有些恼火,都说日久见人心,商家这一举动这可不是明明白白地彰显了他们的不够仗义么?
说起来,商家跟那严绿苏简直毫无二致。
所以之后商少容来林府,明夏从来都是远远避过,就连商少颜三番五次的邀请,她也全部找了理由推却,虽然林飞卿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与商少容交好,不过明夏才没那么好脾气,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
感受到了明夏的冷意,商少容一阵尴尬,望着明夏没有一丝笑意的双眸,一时间愣在了那里。对于终止青云作坊那件事,他其实是心有愧疚的,但爹爹说的头头是道,爹爹又是商界老手,他又怎么敢不听?
所以后来林天凡无罪释放,他便着意经营与林飞卿的关系,他知道,只有通过林飞卿,他与杜家小娘子才能冰释前嫌。
虽说接近杜家小娘子的最终目的就是巩固与林家的关系,但商少容这回却反其道而行之,通过接近林飞卿而接近杜明夏,这在商家老爷子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但他潜意识里就是想这么做,也许,终究是心中有愧吧。
一旁的林飞卿见明夏和商少容一个冷然一个尴尬,俱都沉默无言,他便笑道:“原来是表妹,表妹几时回来的?”
明夏回来的消息虽然合府皆知,但林飞卿会客之际是不希望别人打扰的,伺候他的丫环小厮也没人敢来说,因此,乍见明夏,林飞卿也是惊奇的很,尤其是看到明夏正欲离开修远居,林飞卿脸上的笑意更是浓重,这个小丫头,还在意着之前那件事吗?
第一次遭人拒绝,林飞卿的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但想到明夏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对男女之事更是一窍不通,他心中的责怪便少了三分,再想想明夏平时的可爱精灵,林飞卿心中的疼爱终究是占了上风。他本就是个温和的人,想开之后不仅不怪明夏,反而有些庆幸,这样一个青涩的小姑娘,毕竟不是自己心中共结连理的理想伴侣,如此倒是好,否则日后再发现,那时候可就晚了。
所以林飞卿索性将二人谈崩的原因揽到自己的身上,免得母亲和父亲心里不痛快,再暗暗责怪明夏,虽说这样有损自己的声誉,但起码明夏和杜家舅舅舅母的日子会好过一些,林飞卿也就不在乎那么多了。
此时看见心中还有疙瘩的明夏,林飞卿谈笑之间极尽温雅,就是潜移默化之中消除明夏心中的不自在。
望着林飞卿温和淡然的笑意,明夏再三确定那不是伪装之后,方笑道:“表哥,我也是方才回来。”说完看了商少容一眼,道:“表哥既然有客,那我先告退了。”
商少容却急道:“杜家小娘子,请留步,少容有一言相告。”
明夏却好像没听见,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得林飞卿道:“表妹,既然商公子有话说,你且听听何妨?”
林飞卿都开口了,明夏便站住脚步,望着商少容道:“商公子乃是巨富身家,奴家一介贫女,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却不知商公子有何指教?”
听明夏这么一说,商少容更加难堪了,他本就是个直爽的人,虽然有时候说话会有些不靠谱,但基本上还是个纯洁有爱的青年,明夏的挖苦立时让他面上失色,连举止都有些不自然起来,望着明夏紧紧盯着他,商少容有口难辩,只是讷讷了半天,才道:“杜家小娘子,少容之前多有得罪,还请你……多加海涵……”
“得罪?”明夏嗤笑一声:“那是没有的事。你什么时候得罪过我了?放心吧,商公子,奴家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人家没有做的事,我不会随便安到他的头上。至于海涵么?既然没有得罪,那海涵也就不必了吧。”
明夏这话半真半假,其实她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既然商少容都这样表示了,她也就随手揭过,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像商少容这样的,她也没必要老是捏着人家的小辫子不放手啦。
不过终究是心里微怒,所以明夏这话听起来也仍是没什么好气,商少容一惊,只道杜家小娘子是真的记恨在心了,登时心里一片死灰,暗道看来自己再怎么表示也无用了,便索性告辞道:“既如此,多谢小娘子,少容告辞。”
明夏一见,就知道这孩子是受打击了,暗道这世上的人果然是笨的占多数,就连那个蠢蠢的云柏,倘若在此也一定听得出来她早消气了,可惜这更蠢的商少容却不知道,哼了一声,明夏道:“那便再会吧。”见商少容又跟林飞卿道过了别,神情仍是怏怏,她便忍不住添了一句:“还请商公子转告少颜小娘子,多日不见,明夏甚为想念,恰逢三日后又是一旬,明夏请少颜小娘子前往十柳草庐共听陶老夫子讲学,还望转告。”
商少容一喜,道:“一定一定,杜家小娘子放心吧,少颜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明夏点点头,施了一礼也不再说话。
商少容也不在意,他又向明夏和林飞卿深深一揖,便兴高采烈地离去了。
林飞卿望着商少容的背影,很是有趣了笑了起来,见他消失在转角之后,便向明夏道:“这也是个难得真性情的人,二娘,你莫要再怪他了,商人本就要谨小慎微,有些风吹草动便慌了神,也怨不得他们。”
明夏点了点头,也笑道:“我才没有怪他,只是觉得世态炎凉,心里有些生气罢了。”
“这就更要不得了,世事便是如此,不公冤屈世俗小人比比皆是,哪里又真的能一个不见呢。”林飞卿一边伴着明夏进修远居,一边笑着道。
“话是这么说,我也明白,这世上不可能俱是厚道之人,但……每每遇见,还是气愤不已。”明夏叹了一口气,自己这性子的确不怎么好,看到不平的情况就愿意去理论一番,小时候还梦想着做那种专门打抱不平的女侠呢,可这世上的不公如此之多,穷尽她一人之力,只怕也管不了那九牛一毛……
看着明夏郁闷不已的模样,林飞卿笑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然而这个宠溺的小动作却一下子触动了明夏的敏感神经,下意识地将头一缩,明夏有些结巴地道:“那个……表哥,我给你带了礼物,你快来看喜不喜欢?”
明夏的躲避那样明显,林飞卿想不感觉到都难,但他洒然一笑,也不在意道:“哦?二娘有心了,是什么礼物?”
明夏给林飞卿准备的东西是一块上好的墨,其实明夏并不知道如何鉴定这玩意,前世的她与钢笔铅笔打交道为多,毛笔都没捏过几回,就是偶尔使用,也是蘸的墨汁,墨是没见过的,只不过宋老头说好,她也就当好东西拿回来给林飞卿。
没想到林飞卿一见,顿时笑逐颜开,道:“真是一块好墨,质地上乘,墨色纯正,雕工也颇见功底!多谢二娘,这礼物表哥爱极了!”
听林飞卿这么说,明夏也很高兴,心中的忐忑也平复下去,那点芥蒂也跑的无影无踪了。
真好!
明夏一边走一边乐,林飞卿一直是她心里的疙瘩,如今见林飞卿根本不放在心上,待自己还是跟以前一般,明夏心里的那个轻松啊,走路都是欢快的很!
这世上最为难得的便是不能更进一步的时候,两人仍然还能做朋友。
跟林府的人纷纷打过照面,明夏又好言哄过三娘和小郎,还耐心地跟林飞秀讲了好些出行的见闻,她才终于有时间去打点带回来的货物。
这都是钱啊!
明夏望着自己屋子里的三箱子财物,高兴了一会儿,便搬了个小板凳坐了下来,盯着那些东西慢慢思索起来。
箱子里共有珍珠若干,翡翠若干,皮革若干,珍稀药材若干,香料若干,铜镜若干,象牙若干,犀牛角若干,玛瑙若干……啊啊啊,受不了了!这么多的财物,真的都变成自己的了吗?
明夏腾地起身,挨个将三个箱子又看了一遍,方终于确定,这些东西真的属于自己啦!
发财啦!
这么多的东西,明夏也不可能一下全部出手,她合计了又合计,决定还是先拿出一部分,到各个对应的铺子里去投石问路,倘若价钱真的满意,之后再慢慢都拿出来。
不过,尽管明夏十分低调,云柏出去之时也尽量不惹人注意,但信都突然出现一批品质上乘的岭南货色,而且各个都是精品,这样异常的现象,还是引起了信都商界的高度关注。
“爹,你看,这是我高价从益生堂老板手里收购的人参鹿茸,据益生堂老板说,这是品质极好的货,极有可能是从岭南过来的,我已经叫人多加注意了,倘若真是岭南过来了人,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的。”商少容站在自家老爹的身前,毕恭毕敬地说着,虽然老爷子有时候做的决定自己也不是很赞同,但老爷子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眼光见识自是不凡,即便是有异议,他现在也不敢说出来。
商老爷子仔细瞅着手中的东西,良久之后才点点头道:“的确是岭南的货无疑,少容,你一定要派人好好看着。那宋老头估计快来了,看这货的成色,八成是他。宋老头手里的东西从来没有不好的,倘若我们能同他达成交易,这笔买卖定然赚的不少。”
连老爷子都看重人,商少容自然不敢怠慢,忙道:“爹爹请放心,孩儿一定注意。”
不仅是商府,整个信都的商人都疯了,这宋老头名声在外,一直就是商人们梦寐以求的大财神,这回一见端倪,这些专事敛财的家伙俱都派人出来询问,全城的客栈驿馆也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只可惜,大财神在林府深居简出,这些人的愿望俱都落空了。
信都的异样,让商业嗅觉已经今非昔比的明夏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日子宋老头逮着时间便会向她传授生意经,已经正式收明夏为干女儿的他倒是尽心尽力倾囊相赠,明夏倒也不负重望,很有些商业天赋,被宋老头这么一开发,便迅速地成长起来,如今的她,也可冠以奸猾二字了……宋老头说,只有奸猾的商人还是真正的商人。
已经出手的货物便让明夏转了个盆满钵满,她早前便知道这些东西会很值钱,只是不知道原来它们这么值钱!怪不得闵媛看见她检完货物出来的时候,一副肉痛不已的模样呢!这要换里她她也肉痛,而且绝对会不择手段地将货物全部据为己有……
同类岭南货物的价格在信都被抬升了好几倍,尤其是一些难得的,甚至已经被哄抬成了天价,弄的明夏倒不敢大模大样地卖东西了,好在已经卖出去的也给她带来了上万两的收入,明夏扒拉着算盘,见近期的开销不成问题了,便准备将手里的货物先存起来,等以后慢慢地解决吧。
宋老头倒是对明夏的决定赞不绝口,自己的干女儿是新手嘛,一开始稳一点没有坏处,否则欲速不达,再弄得树大招风可就麻烦了。
在宋老头的支持下,明夏更加不急了,过了两天,商少容又专门来拜访她,说是想将青云作坊重新开业,商杜继续合作,明夏一听,心中极是不愿意,但想想清酒的制法人家现在也得了,倘若商家不通知她一声便开业,她也没有办法,现在人家既然给面子,她也就顺势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我以后想必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再来打理,这样吧,经营之事还交给齐管事,他是做惯了的,该怎么做他也明白的很,我就不再插手了。”
商少容却道:“那怎么行?这青云作坊怎么说也是杜小娘子你的创意,我商家也不是那等不讲信誉的,之前讲的条件如何,以后还是如何,倘若小娘子没有时间经营,那么就交给齐敏,小娘子只需坐收红利,这样可好?”
“这等的好事,奴家自然也没法拒绝。”明夏笑了一声,见商少容一脸的真诚,便不再拒绝,索性沾点便宜道:“那就这么说定了,青云作坊的收益,我以前是分五成的,以后我也没有精力再去管那边,分红也削三分,你八我二,这样可好?”
商少容见明夏很是坚决,便道:“既然小娘子执意如此,那么少容也没有意见,就这么说定了。”
为了拿红利拿的名正言顺,明夏便又拿出五千两来做入股的资金,这样一来,她手里的钱又不宽裕了,唉,没办法,明夏只好又拿出一批不易保存的货物,巧妙安排一番,倒了好几回手,才托人将那批货卖了出去。
然而这第二批货物是在众人渴望已久的情况下拿出来的,那些等待多时的人简直是一哄而上,一下子便抢得精光,价格更是没得说,那些人本着着收获潜在利益的原则下,亮出的价格那是一个比一个高!
被委托人没办法,只好又辗转了好几人的口向明夏问计,明夏知道之后,便想了个办法,既然僧多粥少,那么她便大方一点,索性开个拍卖会吧!
她甚至还给这场拍卖会想了个名头,说是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拍卖所得的四成银钱,都将拿出来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又说什么孩子才是未来的栋梁,她将再拿出一成拍卖所得的银两来修建学堂,还冠了个希望工程的名号。
一番造势之下,信都那些想博得美名的富商官吏豪绅们纷纷扬言参加,明夏一见,索性拿出整整一箱子的东西,反正低调不成了,便高调起来把。
于是这场“希望工程”拍卖会,愣是轰轰烈烈地举办了大半个月,一时间成了信都廊里坊间的佳话,被人广为传颂,竟成了一方美谈。
而作为这场拍卖会的幕后策划者兼发起者兼参与者,明夏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尽管是分了一半利润出去,那剩下的所得仍比单卖货物所得的银钱要多出好几倍,这就是品牌与声望的影响力啊!
明夏望着手中的账册慨叹不已,五十三万七千四百两……全是银子啊!
原来人的运气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