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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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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先安慰自己,一定是太久没睡好的关系,眼力产生退化现象,才会将屋外那抹眼熟到了极点的背影误认为她不应该认为的对象。

    風騒老板娘此刻应该待在洛阳城,没理由出现在陕西嘛!她真是杞人忧天了。

    “守静,”封致虚笑吟吟地领著纤丽窈窕的俏人儿进入小茅芦。“你应该记得宋夫人吧?”

    “别宋夫人、宋夫人的叫了,承蒙公子和南宫姑娘不嫌弃,小女子柳朝云,不妨直接唤我名字便是。”娇滴滴的眼波伴著俏柔的胴体停驻于守静面前。

    噩梦!一个活生生的噩梦!

    这个噩梦在她大脑的反应区迅速掀起巨大的波澜,她一个箭步冲到两人中间,手肘使劲顶开柳朝云,拉著封致虚返到距离狐狸精最远的角落。

    “你干嘛?”他诧愕的眼光停在她的头顶心因为她的胴躯紧紧贴在他胸前,彷佛欲协助他抵御邪恶的诱惑,从他居高临下的角度仅能看见她头顶的发漩。

    “我你她”屋内的其他四双视线纷纷投向她,麦芽光泽的粉脸染渍上一层轻艳的嫣红。“狐狸精,你未免太不害羞了,我们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你懂不懂得什么叫妇道人家的含蓄?”

    这女人分明对疯子虚充满奢想、遐想和幻想,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哟,这回可是封公子飞鸽传书唤我过来帮忙的,怪不得我呢!”柳朝云偷笑。堂堂封致虚终究也逃不了被心上人管得死死的命运。

    “什么?”搞了半天,七天前疯子虚以信鸽传递消息的对象竟然是風騒老板娘“你找她来干什么?”

    封致虚被她质问得莫名其妙。“她就是我口中的高人哪!”

    半个月前,闻人独傲的使差将柳朝云的背景调查交到他手中。据那份报告指出,在柳朝云成婚之前,有一回黄河沿岸七大帮会的头目聚集于衡山讨论地盘的分派问题,不幸受了仇家的暗算,七个人同时中了奇毒,多亏路过的柳朝云拔刀相助,替他们逮回那个暗中放毒的狠角色,及时抢到解葯,大伙儿的老命才从阎王老儿的黄泉路上走回头。从此,七大帮主感恩之下,誓愿他们手下的帮会成员随时乐意听由她的差遣。

    柳朝云能以弱质女流之身在龙蛇杂处的帮会中吃得开,可见手腕和来头都不单纯。

    其次,她的亡夫又是南二省衙门的总捕头宋定天。宋定天的名气虽然及不上闻人独傲响亮,然而在六扇门中也算赫赫有名的人物,所以闻人独傲秉持公门中人互相帮助的精神,特别嘱咐弟弟多多关照宋氏遗孀。不过,以柳朝云的武功和人脉来看,封致虚倒觉得他们这行人需要她支助的程度,反而更胜过她需要他们的。

    好汉敌不过人多,因此欲剿灭天机帮的反贼,他需要调来大批人手,而在他认识的人物当中,除了名捕大哥之外,只有柳朝云有能力召人来帮忙了。

    “我才不信她有多高明呢!”守静仍然嘴硬。当然罗,騒狐狸勾引男人的手段肯定是高超绝伦的。

    封致虚没工夫理会她的小鼻子、小眼睛。

    “柳姑娘,我们已经将天机帮总部的地形和人员分布大致描绘出来,麻烦请到桌边来商议一下大计。”他做手势邀柳朝云入座。“这两位是天机帮陈总管和锺顶盛。”

    “两位侠士万福”柳朝云盈盈施了一礼。“我的人马已经领进这附近的小村落何时安置下来,就等著聆听封公子的使唤。”

    眼见四个人即将入座,而她却被抛在最后头,守静的俏脸窜伏过青一阵、红一阵,只差没提把刀子砍了那对奸夫婬妇。

    “你们慢慢谈吧!那种运用智计的高峰会议,我这种笨脑袋是插不上话的,我自动消失。”

    她嘟著心理不平衡的樱唇,红著水灵灵的眼眸,踩著气愤沉重的步伐,撞开薄板门出外。

    “喂”封致虚来不及叫完,南宫大小姐已经反手甩上大门。

    又使小性子了!实在拿她没办法。他摇摇头苦笑,坐回座位上。

    “你不去追她?难道不怕她闹起脾气,又溜到外地去躲起来。”柳朝云和另外两个男人全等著看他们上演的“争风吃醋记。”

    “不会的。”他太清楚守静了。“她走不出两里就会迷路,我傍晚时分出去解救她正好。”

    又迷路了!

    也罢,她才不需要那个姓疯的家伙帮忙,就不信她自己找不到路回去。

    怀著气愤难平的心态,守静茫然摸索了一个时辰,最后仍不得不向事实妥协

    好吧!她真的找不到回去的路。

    但是她总有今夜不回家的权利吧?

    她踱向路旁的大石头,一屁股坐下来,柔荑撑住毕子型的下巴,冷意袭人的夜风将怨怒和不满吹进她的心海裹。

    懊死的疯子虚!好色、没品,一见到風騒女人就流口水,他哪里是为了救她老爹才找来老板娘的,分明就是故意找藉口制造与对方亲近的机会。

    “最好把他给阉掉!”她常听爹爹和师兄们拿这句话来咒骂其他人,至于“阉掉”对男子的影响,她只知道上茅房的时候不太方便,至于是否具有别的意义她就似懂非懂了。

    “这么狠心?”旁边突然有人接话,她吓得差点没跳上树顶去。“我连皇帝都不屑为之,你却想建议我当太监,好毒的妇人心呀!”

    是他!他何时来到她身畔的,她居然没察觉。哼!扁会耍嘴皮子有什么用?

    她的红唇嘟翘成挂猪肉的吊钩,撇过头不睬他。

    “你再不说话,我又要肚子痛了。”封致虚挤到她身旁逗弄道。

    上回他装病闭骗她的记忆霎时冲刷回脑子里。

    “你这个鼠辈!”她抡起拳头叮叮咚咚地攻击他。“有事没事就喜欢逗著我玩,偏偏又想去招惹其他浪荡女人,你根本不是君子!你有没有听过‘君子不欺暗室’这句话?它的意思就是说:君子不会在很暗的房间里欺负人。你虽然没有在光线阴暗的房间里欺负过我,可是傍晚的山路旁也代表著同样的意义。我讨厌你,我恨你!”

    棉花团似的小粉拳落在他肩膀上、胸膛上≈臂上,他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甚至自动半转过身体,让她也在酸痛的后背肌肉多捶几下。

    “右边下面一点。”他开口指示她。

    “你去死好了,我才不什么意思?”守静终于注意到他的回应与自己的漫骂之间缺乏合理的关联。

    “右下角那一带的肌肉比较疼痛,可能是昨晚睡姿不好扭到了,你帮我多捶几下。”

    可恶!这家伙欺人太甚,居然把她使出吃奶力气的攻击视为软性按摩。

    “疯子虚,你给我记住!”她猛然抬高他的手臂,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喂!慢著。”封致虚一转头,看穿她的意图,连忙阻止她。“守静,你千万别”他下意识地微抬手肘,岂料正好顶撞上她的牙关,震得她张开欲咬的两排白牙倏地合拢。

    “唔”她捂住嘴唇,泪眼汪汪地吸气、吐气,试图缓和牙龈传来的剧痛。

    “怎么样?不要紧吧?暧,你就是死脑筋,为何不肯听我把话说完呢?”他掬著满心的愧疚检查她的伤势。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练武之人遇到外力的侵袭,肌肉自然而然会生应出抵御的内息,一弹之下,马上将她的牙根震痛了,也流出血来。

    对守静而言,今儿个显然是难捱的一天。从下午开始,先是碍眼的敌人莫名其妙地冒出来,再来是四处乱走迷了路,接著又被他蓄意撞痛了牙齿,种种委屈的心情如同涨潮的钱塘江,汹涌入心坎。她眼眶的颜色渐渐加深、变红,泪水终于泛滥而出。

    “你欺负我,你欺负我”她哭得唏哩哗啦,活像死了亲人似的。

    封致虚歉疚个半死,在这个当口实在渴望搬起底下的大石头敲昏自己。

    “对不起,这是自然反应,怪不得我。你以后千万别再胡乱攻击我,知不知道?”他伸臂将泪莹莹的俏脸蛋紧紧贴近心房的位置。

    珠泪迅速渗透了他的衣襟。封致虚温存地吻上她的头顶心,心头的某处壁垒遇上滴滴漏漏的水流,终于蚀穿了缺空的角落。

    自何时起,他习惯了怀里拥著南宫守静的感觉?素来漂泊自由的心灵,似乎黏上一根绳索,而尾端的把持人则是她俏雅活泼的影像这种牵心挂怀的情绪稍微吓到了他。

    他第一次正正式式地品味著自己和异性产生情感联系的气氛。生命中多出一个对自己有意义的人,相形之下也表示更多的责任和绑缚。一旦让她介入自己的生活,他不能再和以前一样,高兴的时候放怀狂奔上四百里,只为了尝尝黄河活鱼的生鲜滋味;心情恶劣时,则蒙在被窝里睡上三日三夜,即使天塌下来也当成棉被盖。

    他必须顾虑到枕边人的心绪,分享两人的喜怒哀乐,直到老,直到死。

    一辈子是一段很长的时间,而他发现自己并非如此畏惧终生与她相对的感觉。难道他真的昏了头了心?

    “守静,听我说,”他以长劲有力的食指挑高她下颚,眼神难得的转为严肃而正经。“为了救出你爹,我们必须向柳朝云求助,但这并不表示我对她存有任何遐想。”

    言语中为自己辩解的意味已经相当明显。封致虚向来不理会他人的想法和误解,如今他愿意向她解释自己行为背后的动机,是否代表他终究有些在乎她呢?

    望进他严肃的眼底,守静忽地升起羞涩如春梅的心态。原来自己的醋意不自觉地表现得这么明显,想必其他三人都在肚子里暗暗嘲笑她吧?

    “風騒老板娘和我们非亲非故的,何必大发善心地援助咱们?黄鼠狼给鸡拜年,老狗送猫咪咸鱼乾!”反正她硬是和假想情敌杠上了。

    “人家心地善良,又和咱们有缘嘛。”他理所当然的说。

    其实他可以了解柳朝云的想法,一旦她协助他们救出南宫劳,天机帮从此欠下她一个大恩惠,日后若发生任何需要动用到南宫家的地方,大伙儿绝对无法拒绝,就如同那七大帮会的情形一样。因此她不用亲自经管门派或帮会,就可以轻松支配现成的人力和资源,何乐而不为?

    然而,这番推论可不能让守静知道,否则凭她憎厌敌视柳朝云的程度,只怕会耍起脾气来,宁死不肯承人家的情,以免日后和对方继续有所牵连。

    “是吗?”守静嗤哼了一声。她就是讨厌那个狐狸精。“救出我爹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她早就推想明白,当初疯子虚答应和她一道回来总部的理由只是藉口而已,他必定藏匿著其他用意。

    “我?”他愣了一下,沉吟了半晌。用不著再欺骗世人了,事情明摆在眼前,他决计不会伤害南宫家人的半根寒毛,既然如此,似乎该做其他打算了。

    “我打算回岭南。”算算时间,救出南宫劳后,他与大哥的赌约期限也逼近段落了,他必须回去和闻人臭家伙做个了结。

    当然,他会回来找她的。反正南宫守静也极喜欢黏他,既然如此,就让她缠一辈子吧!长城内外,无数个景色佳妙的好地方随时等著他们踏足而至,有她相陪,游山玩水多了个伴儿,日子自然过得惬意。

    “噢!”她忽然沉默下来。

    疯子虚打算离开?那她怎么办?她当然不能恬不知耻她跟在他后头,毕竟自己还曾经以这种自动送上门的行径为理由,讥笑过風騒老板娘呢!

    臭男人,居然毫不思索地回答她转头想走的意向,完全没顾念到她和他的交情

    封致虚再度发觉衣服前襟渐渐沾湿,惊讶地轻问著:“怎么又哭了?”

    “要你管,我牙齿痛不行吗?”守静埋进他颈窝,痛痛快快地凶他几句。

    她绝对会想法子阻止他离开,即使要打晕他再锁到地牢里,她也照做不误。

    经过四天三夜延密的布置,封致虚一行人正式向司徒仲宣战。

    柳朝云引来的一百八十条好汉个个身手不凡,陈总管建议将人员总数略分为四队,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包抄天机帮,队伍的领头则由他们五人分别率领。至于守静,为了防止她在领军的中途迷路,将整队人马带进森林里玩捉迷藏,她只要负责跟紧封致虚就成了。

    “为什么不让我也当主帅?”起初她抗议著。

    “因为我们不希望救回一个天机帮帮主,却失踪了四十多位同僚。”一旦牵扯到她的路痴问题,封致虚向来是不循私、不偏袒、不遮遮掩掩。

    守静马上哑口无言。

    策略大致拟定之后,凌晨寅时,天际露出鱼肚白,正是日夜更次的守卫替换的时机,防备心态最松懈的时候,由封致虚统率的三十七位高手从总部后门的位置悄无声息地溜向锁仙洞,打算来个釜底抽薪,先救出敌人囚锁起来的王牌,让司徒仲失去挟持要胁的凭藉,再大大方方地攻他个措手不及。

    “这回可能不会有任何香喷喷、火辣辣的情景好看了。”守静的言语中俨然有著无限的憾意。“疯子虚,待会儿爹爹发现居然是他老挂在嘴里的‘不成材’女儿救他出来,你猜他会不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耙情她把这桩救人事件视为一展英雌的机会了。

    “会,只要你别轻举妄动,莽莽撞撞地坏了大家的好事,我想南宫帮主绝对会惊讶得马上昏过去。”他提出恶狠狠的叮咛。

    “我当然不会冲动。”她替自己抱屈。“这次咱们直接带人闯进去,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宰一双,嘿嘿嘿,多刺激,有什么好冲动的。”

    他无可奈何的将视线焦点投向天上。听听她嘴里夸述得多么英勇,只怕人家刀子刚往她的脖子削过来,她已经抱著脑袋缩在地上,大喊:“疯子虚!”了。

    这丫头没救了。

    闯入锁仙洞的过程非常顺利,一行人轻易收拾了守在洞口的十多名护卫,直闯洞内的中枢牢槛。

    “娘!”透过木栅栏,守静瞥见大娘和自己的亲娘,忙不迭地扑过去大喊。

    “静儿,”二夫人迎上来,隔著木栏紧紧握住女儿的小手。“你也被司徒仲那个恶贼捉来了?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这些人是谁?可怜的静儿,你一定受了委屈了。”

    “不,娘,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爹爹呢?三娘呢?”她没瞧见南宫劳的影子。

    突然,有床上圆鼓鼓的棉被轻微蠕动著,彷佛底下有人强烈的畏寒,正在猛力发抖。

    “爹爹,是你吗?你一定染上风寒了,我马上带你出去看大夫。”守静心头不忍,眼眶红了起来。“疯子虚,你赶紧搜出牢门的钥匙,放我爹出来。”

    他应了一声,还来不及走开,棉被忽然掀开,露出一个光溜溜的上半身。

    “咦?我好像听见那个黄毛丫头的声音。莫非老子关在鸟笼子里太久,产生幻听了。”南宫劳回头,坚硬扎人的虬髯仍然宛如往昔的神威凛凛。他瞄见女儿的身影,眼睛一亮“静儿?他**!真是你这个鬼丫头,你也被抓进来啦?呵呵呵,好,咱们一家子好歹也算团圆了。”

    南宫劳健步跳下石床,哈哈大笑地朝女儿迎上来。“来来来,老爹亲一个。”

    三、四十条人影同时瞪大眼睛。

    “爹!”她尖叫,掉头躲到封致虚身后,俏脸紧紧贴着他的背肌。“你胡闹什么?”

    “干啥?”南宫劳怪叫。“亲一个有什么关系。你还在和老子闹别扭?”

    “你你的那个啦,讨厌。”

    南宫劳不解地搔搔脑袋。哪个那个?

    大夫人清了清喉嘴,尴尬地拎起床角的里裤。“你呃,要不要先套上一件蔽体的衣物?”

    “啥?老子没穿裤子?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南宫劳乾笑着,三两下兜著裤管套上身。

    石床上的三姨太稍微翻开被褥,发现外头杵著几十条大汉,羞得藏在棉被里不敢出来见人。

    “爹!”懊恼愠怒的嗓音从封致虚背后飘出来。“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有心情寻欢作乐。”

    严格说来,今天也没让她失望,她确实又撞见了某种香艳火辣又刺激的场面。

    南宫劳咧开宽阔的嘴巴,哗啦哗啦的豪气嗓门震得满室的微尘扑簌簌掉下来。“以往老子干帮主的时候,每天从早忙到夜里,都还有大大小小的杂务急待处理,几时曾像最近的日子一样自由?好不容易偷闲在牢房里度假,当然应该来个‘人生得意须尽欢’罗!这可是孔夫子教诲不倦的名言。”

    “李白。”封致虚忽然插话。

    “啥?”南宫劳瞪了瞪眼睛。

    “‘人生得意须尽欢’出自于李白的‘将进酒’。”他好心告知对方。

    “他奶奶个熊!老子讲话要你来多嘴?静儿,这家伙叫啥鬼东西?”南宫劳大声嚷嚷。

    “你衣服穿好了没有?”直到确定老爹没有“遛鸟”的嫌疑,她才从封致虚的背后钻出来。“他叫作封致虚。”

    “封致虚?”四个牢犯同时惊喊。如雷贯耳的名字可比从天下掉射下一颗五百斤的重火炮,轰得他们头晕脑胀。

    “静儿,他是那个‘封致虚’?”二夫人颤声询问道。

    “全天下姓封名致虚的呆子少说也有两万个,谁知道你指的‘那个’是哪个?反正他是我专程搬回来的救兵就对啦!”她一副没啥大不了的表情。“喂,肉票,开锁呀你愣在这里做什么?鬼打墙啊?”她威风的颐指气使,顺便赏他的硬背一拳头。

    封致虚已经习惯沦为供她差遣使唤的小厮,命令一接收到,马上乖乖从败倒的守卫身上摸出钥匙,释放牢里“快乐的度假人。”

    偏偏人家不想出来。

    牢门甫打开,南宫劳倏地飞身直直朝他冲过来,封致虚连忙把架式摆开,然而落难帮主已经打横夹著女儿,重新躲回囚穴里。匡啷!牢门重新掩上。

    “南宫帮主。”

    “爹。”

    他和守静同时唤出声。

    “姓封的,我女儿年纪轻不懂事,你有什么本事直接冲著我来,何必找小丫头的麻烦?”南宫劳每根胡须、发根怒张为笔直的铁丝,豪迈勃发的姿态充分说服旁观者,他确实有能力领导天机帮纵横天下、无往不利。

    “我不是小丫头。”她夹在两只斗牛之间抗议,而且越来越习惯倒挂在男人的臂弯上。

    “南宫帮主,您也未免太小看在下,纵然封某不才,对区区小女娃儿也没多大的玩弄兴致。”封致虚冷哼一声。

    “我不是小女娃!”反驳的声音越来越嗔恼,但依然得不到应有的注意。

    “江湖上传闻封大侠对咱们这些旁门左道的帮会特别‘偏爱’,不知道你这次挟持我女儿回到天机帮究竟有什么用意?”南宫劳的虎目神准锐利地盯住他。

    “人家才没有挟持我,是我逼他一起回来的。”她继续喳呼。“问得好。”封致虚苦笑。他也迫切需要有人告诉他,为何他会愣头愣脑地跟上常山来救人。“何妨请令嫒来解答?”

    守静发出得意的嘿嘿笑。老爹,继续呀!尽管别理她呀!最后还不是得依靠她的大智慧来开解迷津。

    “你神智不清了?”南宫劳拎著她来到墙角,唧唧哝哝的嘀咕。“咱们躲他躲得没地方去,好不容易在常山觅到一处清静的栖身之所,你又眼巴巴将大煞星引来总部,你嫌司徒仲一个人闹反叛还不太过瘾,是不是?”

    “人家真的专程来搭救你。”她努力替那没人缘的疯子虚辩解。

    “是哟!接下来你还会说服我,救完我之后,封致虚打算乖乖把脑袋送上来,让我高高兴兴地砍掉。”

    “咦,你怎么知道?”她以充满敬佩的表情称赞父亲的聪敏。“他原本真的提议到天机帮让咱们杀头耶!”

    南宫劳顿时感到羞于面对南宫家的二十六代列祖列宗,他竟养出一个脑筋有问题的女儿。

    “你可明白他做过什么?他孤身一人挑了‘饿虎山寨’、‘重九门’、‘青阳派’等,黑道上的大帮小会全是他相中的目标,他会好心来救我才有鬼!”

    疯子虚有这么厉害吗?她歪头打量牢房外的瘦长形影。其实她一直搞不懂,除了脾气稍微欠缺修养之外,封致虚究竟有什么可怕的地方?虽然他的武功比她高杆两倍又多一点点,是看起来实在不像她想像中肌肉纠结、胸前长满黑茸茸汗毛的无敌高手。上回在金泉镇,所有镇民扛著镰刀、斧头上门来找碴,他不也揪著她转身就溜吗?

    “爹,你少言过其实了,如果他真的那么厉害,为何不自己出马来救你,反而招了几个人马过来碍手碍脚?”她自行做了一番结论,说来说去,全是旁人自己吓自己。

    “那不同呀!”南宫劳仔细分析给她听。“以前他只要负责铲除乾净整个帮会即可,做起事来不必有任何顾虑,走到哪里打到哪里便成。但是这次他顾忌到我的存在,必须抢著在司徒仲动我之前先下手为强,救我出险地,所以他必须仰赖其他人马的辅助,从多方面进攻”

    慢著,怎么分析到最后,连自己也相信封致虚真是来解救他的?不成不成,简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唉,反正你不了解封致虚啦!只有我最清楚。”南宫劳直接跳到莫名其妙的结论。

    “是吗?”南宫家的女人同声质疑。

    “你清楚我?”连父女俩的话题人物都觉得纳闷,他何时在天机帮养了一尾蛔虫,自己居然不知道。

    南宫劳的老脸有些挂不住。

    罢了,他看得出来女儿对姓封的小子似乎颇为维护,只怕两人之间已经产生某种程度的关系,至于这种“关系”和他联想到那种令天下父母心惊肉又跳的“关系”是否画上等号,则必须等他进一步探查清楚。

    只要姓封的敢占他女儿便宜,他一定他一定他一定算了。

    嘿!可别说他没胆量,谁教人家武功比他整家子高出不大不小的一截,空有满坑满谷的胆汁济得了啥子鸟事。

    轰隆!洞外忽地震撼起惊天地泣鬼神的爆炸波浪。

    天机帮的火葯储藏仓库引燃了。由柳朝云率领的进攻部队告捷。

    “杀千刀的,是谁炸了我辛辛苦苦搜集来的炸葯!你们存心来踢馆的?”不对,必须换个词儿,毕竟他的“馆”早被叛徒踢个一乾二净。“你们存心来愚公移‘山’?”

    “走走走,咱们一块儿出去看看。”守静开心极了,一溜烟钻出老爹的臂弯,冲出牢房担任开路先锋。“老爹今年元宵添购的烟火尚未施放完,还留了两担子的存货在仓库里,此刻外面的天空绝对精采漂亮。”

    她从头到尾都保持著高昂的兴致,与其说她是来救人的,毋宁称她听戏、看热闹的玩乐心性更严重。

    封致虚发现自己万分同情南宫劳生出一个无情无义的孽女。

    “你好像忘记咱们的计画主旨在于搭救令尊。”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开导她。

    满门的南宫家人投与他感激的瞥视。

    “我没忘记啊,”她及时在洞口回头“我知道你一定会把爹爹救出来,有什么好担心?”

    换言之,她本来就打著“验收成果”的心态跟随他出征。

    这一瞬间,封致虚忽然察觉自己非常伟大,伟大到他渴望趴倒在南宫劳面前,恳求他:“杀死我吧!区区在下宁愿当个躺在棺材里等待收纸钱的死人,也好过下半辈子还得被令嫒彻底利用。”或者以下的选择比较人道一点砍了南宫劳,谁教这名家伙养出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女儿。

    他再度衍生一个念头,莫怪人家都把“家学渊源”的老话挂在嘴上,南宫守静的确把她老爹偷拐抢骗的本事学个十足十。

    她善于抢劫他的心软、诱拐他的同情、骗取他的忠诚。

    犹有甚者,她更善于偷盗他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