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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氏夫妇将最后一袋行李扔进toyota后车厢,开始检查随身的证件。
绕珍蹲坐在车库门口嚼口香糖,佣懒地旁观父母大人打包,右手懒洋洋地撩拨前额的刘海。
十二天后,叶家两老的姻缘正式跨入第二十五个年头。在这种追寻“不在乎地久天长”的后现代世界,一纸婚约得以将两只鸳鸯牵系了四分之一个世纪之久,的确具有划时代的疯狂意味!面临如此殊荣的日子,夫妻俩当然选在优雅浪漫的欧洲欢度。
其实她满羡慕父母的。两位冤家平时虽然偏爱斗嘴闹意见,私底下那股蜜里调油的甜腻劲儿,还真教后生小辈们打从心里窜出钦慕的鸡皮疙瘩。
“啊你的护照再检查一遍,不要又东忘西掉的。”叶母提醒丈夫。
“你已经讲过几百次了,我早就放进霹雳腰包里。”
叶父不太耐烦。
“好啦!我们走吧,免得赶不上飞机。”叶母第n次叮嘱女儿:“阿珍,记得!肚子饿了就到外头找东西吃,否则去你姨妈家搭伙也可以,不要老是怕麻烦,动不动就扛两箱陈年泡面回家,当心吃到最后变成木乃伊。”
“放心啦!我看起来像食古不化的人吗?”飞垒口香糖吹出磁盘大的泡泡。
“你妈已经联络过你阿姨和表妹,就说我们两个老的要出国玩三个星期,如果家里临时出了什么状况,就请她们多担待一下。”叶父加入叮咛的行列。
“噢。”她滚过一颗篮球,开始低手运球。
“你没课的时候多到店里帮忙,不要一天到晚乱跑,省得那些伙记以为家里没大人,手脚偷偷摸摸起来。”叶母不愧为她的上梁,脑中依然记挂着家族营生。
“好了啦!你们只去二十多天而已,又不是一辈子,哪来这么多唠叨。”她耗尽承欢膝下的耐性。“你们自己开车去机场,那车子怎么办?机场的停车费率很贵耶!”
“谁说车子要放在那里,当然是找人开回来。”叶父大惊小敝的。
“谁开?”绕珍登时兴奋异常“老爸,你终于觉悟,自愿让我登上驾驶者宝座?”
“你想得美!”叶母白她一眼。
谈话间,隔壁的铁门嘎吱拉敞开来,她回避了四天的死对头踩着稳重的步伐而来。
“伯父、伯母,准备好了吗?”袁克殊礼貌的白牙与墨绿色太阳眼镜相互辉照。
绕珍一愣。那个两面人!他又冒出来搅局!
袁僵尸最擅长在老爸、老妈面前扮演高贵君子的角色,哄得老人家团团转、笑嘻嘻,害她每每吃了暗亏、回家向伟大的亲生父母哭诉时,他们一听见开场的“袁克殊”三字,以卡车承载的赞美词马上一吨一吨地倾倒下来,让她当场被自家的支持部队洒落一身冷清。
“就好了、就好了。”叶母一见着邻家进退得体的后生晚辈,马上眉儿弯开、眼儿瞇笑。“袁先生,还麻烦你开车送我们去机场,实在很不好意思。”
“哪儿的话,举手之劳而已。”他对住绕珍阴沉的视线,蓄意向她顶了顶墨绿色镜片致意。
“哼哼”她干笑两声,撇开脸蛋。
奇怪,莫非是金阳太烈了,否则怎么觉得颊侧烧烘烘的?
“啊我们出国的期间,阿珍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叶母一厢情愿地托孤。
“当然。”他满口应允下来。
“妈,台湾地区我只怕混得比黑桃袁大叔熟咧!你反倒央求人家罩我,没搞错吧!”
“啊你们俩年纪差不多,叫哥哥就行了啦!”叶夫人攀亲带故的企图,路人皆知。
“反正你照顾他、他照顾你,不都一样吗?大家就像自己人。”
“拜托!”她压低了嗓音咕哝。
这阴损亏德的袁克殊真要当她是自己人,就不会每每在人前陷她于不义,人后又偷尝她的嫩豆腐。
“伯母,咱们出发吧!”他亮灿的白牙令人联想到鲨鱼。“小珍的生活起居你们大可放心,我会分分秒秒地盯着她的!”
痹乖,这厢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跩起来才怪。
绕珍懊丧地捂着眼脸,开始烦恼了!
十月的傍晚,寒阴的风息一旦旋扬在“双叶寿店”的门里门外,威力更陡然添加一筹。
透过寿店的玻璃窗,两排制作古典的棺木赫然在望,材质从高级的橡木、桦木到平价的白樱木,一应俱全。尽管店家内部的照明设备充足,然而,商品一旦涉及阴阳幽冥的人生大事,总不免让人引发阴飕飕的凉意。
端坐在店头末间的年轻人们,却似乎恍然未觉灵异交替的困扰。
“原来令尊经营棺葬生意,难怪他女儿的脾气阴阳怪气、冷热不定的。”阳德白净文雅的俊颜露出恍然之色。
即使他甫从课后的篮球友谊赛中脱身,依然维持着棉t恤、白长裤的干爽清洁,额角不见一滴汗。
偶尔绕珍会暗自揣想,究竟是阳德的汗腺不够发达,或者他天生就习惯保持全身洁净无菌?也幸好阳孔雀生逢其时,暗史瓦辛格式的肌肉壮汉开始褪潮流,轮到彬彬神采的清秀佳男出风头,所以他才能以文弱书生的仪表赢得众路佳丽的青睬。
“你才阴阳怪气。”她瞟了助教一眼,nike脚丫豪迈地翘高在样品灵桌上。“我爹娘出远门,本社长下课后必须过来店里帮忙看顾,所以麻烦大家跟着委屈一点儿,开会地点暂时移师到这个地方。”
“没,关系。”她怯柔体贴的表妹完全能谅解。
“你还没拿到正式的社员资格,发言资格从缺。”她抢白屈灵均。
婉约的小美人马上垂下螓首。
“算了吧!”阳德凉凉地谑笑她。“你输了,昨天肯德基爷爷打电话联络凌老师,指示他决定将案子移交到本人手中,因为你已经延宕过最终时限。所以咱们的赌约实现,屈灵均小妹妹从今天起正式升为海鸟社社员。”
“什么?你们竟然背着我做出这种缺格的暗盘交易!”绕珍登时老羞成怒。
姓凌的同胞也站在阳德那一边,这才是教她最无法忍受的。
“否则教大伙儿呆呆等你弄来梦幻娃娃,移作肯德基孙女的陪葬品吗?”
“陪葬就陪葬,我还可以附送上好棺木一口,这样的售后服务你提供得起吗?”她轻喝。
“不,不要吵架。”屈灵均急了,情切的颊畔跳上红艳艳的牡丹花。
“谢谢你哦!咱们海鸟社尚未出现委托人身亡的特例,我也不打算破此纪录,因此你可以留下那口上好的白骨盒子当嫁妆,或者明年校庆捐出来当摸彩奖品,至于校长大人,他只怕不会感激。”阳德当真无愧于温文学子的形象,即使嘴上嘲讽人,神情依然显露儒雅和煦的书卷气。
“阳孔雀,总有一天我对你的容忍度会到达神经张力的极限。”她卯起劲地赌咒。“而且这个日子就要来临了!”
“表姊”屈灵均讷讷的。
“别这样,愿赌服输。”阳德笑嘻嘻地绕到她椅背后,探臂勾住她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他只有在面临生命威胁的时候才会和她攀亲带故。
悬在店门上方的小铃铛敲脆了清越的叮咚声。
斌客上门了!
从他们的角度仅能捕捉到成排的棺材板,无法鉴别来客的身分。不过,以寿衣思考也晓得,来人铁定是那名背弃同性盟友的凌某人。
“某人姊姊,赶紧进来里边,我要找你麻烦!”绕珍扬声唤道。
今儿个无论如何也要抢回自己的case。她非但已碰过“梦幻仙子”连它的设计师也搭上了线,目前只欠缺临门一脚,现成便宜岂可扔给合乌孔雀之流的扁毛畜生,开玩笑!
“天皇老子莅临也没用的,死灰焉能复燃。”阳德更收紧了围住她颈项的手臂,不期然间微扯开她的襟口。“哟!斌府的蚊子这等猖狂,把姑娘的香嫩小玉颈咬成红豆冰。”
“什么蚊子--”第一瞬间,她尚未反应过来。
然后,直逼岩浆的高温红潮在她容颜上泛滥成灾。
要命!肯定是袁克殊那日干的轻薄好事。如今事隔多天,她以为斑印早已消褪了,孰料犯罪证据依然深划成风景,由此可知当时他是多么使劲地啮啃她。
“别乱说,这是过敏性湿疹。”她急急啐道,忙不迭掩住自己“失贞”的痕迹“某人姊姊,你再不快快现身,徒儿的豆芽儿就要被孔雀啄干净”
一双长度直达她三分之二身高的黑裤脚首先跨入对焦区。
绕珍的怨喝剎那间凝结。
怎么会是他?
顺着硕健的长腿往上移,倒三角形的完美上身迸现,合身的煤灰色纯绵t恤束缚住胸肌,效果宛如贴合的第二层肌肤,将愤张的组织筋骨勾勒得完美无缺,令人瞬时升华出激情烈欲方面的遐想。
这是一副适合担任欧美限制级电影男主角的体躯,而臭皮囊主人的渔色性格也颇贴切他性感的形象--虽然,截至目前为止,只有她看穿他如狼似虎的真面目。
绕珍恢复冷然。“难为你进入室内还能戴着太阳眼镜。”
袁克殊不为所动,巨灵掌摩挲着冒出胡碴的下颚。
“你的朋友?”他朝两位贵客努了努嘴。
即使隔着墨镜,旁人依然可以感受到他投射向阳德的眼神--尤其阳德状极亲昵的手臂。
“对呀,他们是我的社团同学。”她很自然地介绍与会者身分。“我表妹屈灵均,和社团助教阳德。”
他轻哼了一声。“好巧,大伙儿齐聚在店里谈天。”
“我们在开会。”虽然这不关他的事,她仍然提出解释。
“开什么会?”
“只是一些例行公事,讨论我项目负责的奇怪!我干嘛向你报备?”她终于发觉自己温驯得没有格调。
“令尊、令堂交代我盯着你,忘记了吗?”袁克殊祭出他的尚方宝剑。
“那又如何?他们又没要求我必须凡事向你禀告。”她瞪了瞪亮眸。
“人心险恶,我不替你提防着不行。你可知道多少刑案的受害妇女就是犯在熟人手中的?”他所站定的立场理直气亦壮。
“嘿,这句话倒是没说错!”绕珍深表赞同。
目前她正面临被凌某人、阳德与肯德基联手坑害的难关,而黑桃王子夺取她初吻的纪录也比他们三人高明不了几级。
“表妹,追根究柢,还是你的天性最美善。”她有感而发。
“谢。”屈灵均怯涩地低下眼睫。在陌生人面前尽量封口,已经成为她多年来的习惯。
阳德自始至终没吭过半句,使终带着他犀利又调侃的温存笑容。
“手给我。”袁克殊突然提出莫名的要求。
绕珍直觉地将柔荑递给他,他用力一扯,便将她拉离座椅,也脱出阳德环抱的范围。
“走吧!进餐时间已到。”
阳德的眼光闪了闪,心里暗乐。这男人够意思!阴险得非常有品味。
“今天到此为止,本人宣布散会。”他懒洋洋地挺直腰干。
与魁梧自己两倍的对象角力并非阳德喜爱的消遣娱乐。这当然不是暗示,跆拳道三段的他怕了一位肌肉壮汉。
“今晚”灵均迟缓地询问她的意见。
“别担心,我会带她出去吃。”袁克殊爽快地承诺。
“敬谢不敏,我会消化不良的。”绕珍无暇顾及他,先抢在同志们抽身之前重申自己的立场。“阳德,我说真的,你们别打这桩case的主意。”
阳德止住脚步。“你有什么筹码跟我谈判?”
“呃--”她飞快运动脑细胞,余光突然盯在袁克殊这位钦差大人身上。哈!有了。这厢尚方宝剑倒打钦差大人一把,不亦快哉!
她老着脸皮捶了袁克殊一拳。“我的老大自然会罩着我。你们别看他空长了一身大而无当的肌肉,其实人脉挺广的,有他在,包管在十天之内弄到一尊梦幻仙子交差。”
“哦?”不只阳德,连袁老大自己也抱持观望态度。
“黑桃哥哥,别忘了家父、家母的委托。”她斜眼睇睨他。“你亲口答应他们要照顾我的。”
袁克殊登时哭笑不得。她还真擅长乾坤大挪移的伎俩,化危机为转机。
“好,我就多给你十天。”阳德决定对一位身旁杵着六尺保镖的女子宽宏大量一些。
“咱们拭目以待。”
“好啦,黑桃大兄,你行行好嘛!”
绵长的黑街淅渐进入萧条期。目前时针方跨入数字八、九之间,而秋天的夜晚也沁凉得适宜压马路,但一间棺材店开设的地点,自然距人来人往的闹区仍有一段路程。
绕珍自然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好在人迹杳然的街道上,当场耍起赖来。
“你也看见阳德那副施恩的嘴脸了,说有多气人就有多气人,你难道不想帮我摆脱他的挥眈眈?”她已然花了两个钟头的时间进行关说。
“我当然想助你一臂之力--”他起了个话头。
绕珍老实不客气地接下去。“那就告诉我如何和设计师取得联系。我只想透过他联络到一位愿意出售梦幻仙子的买家罢了,又不会进行电话性騒扰。”
“奈何我无能为力。那位先生此刻不晓得云游到哪个国家去,我无法轻易联络上他。”
下半段推辞马上终结她的希冀。
绕珍活力充沛的脸庞倏地沉了下来。
没法子!袁克殊扮出无奈兼无辜的表情。他自然不会幼稚到以打压她的兴味为乐,但,现实就是现实,没小路可抄近的。不受人威胁、利用是他的一贯原则,任何人若欲打破他的惯性,必须付出相对的代价。
“你们不是死党吗?”绕珍拒绝接受无理的结案陈辞。
“在我们分隔两地的期间不是。”他就着她的手吸了一口木瓜牛奶。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有意刁难。
“好吧!你自己讲,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泄漏他的下落?”她准备放手一搏,即使姓袁的开口两百万,也得想法子摸来给他--当然,他不至于如此厚颜。
毕竟“梦幻仙子”的案子已经超出寻常“打工挣钱”的范畴外,正式涉及个人名声与效率的争战,她无论如何输不得这场比试。
“我提出的交换条件你都愿意接受?”他反问。
“我可以将它纳入严重关切及考虑。”绕珍稍微修饰一下他的用语。就当自己接受一桩免费的委托吧!服务乡里,人之常情。
“既然如此”他思量片刻,点头。“好,我明天再给你答案。”
“什么嘛!”她瞪着轻嚷。还要拖延到明天,那她今晚甭想安忱了。啧!
两人缓步接近寿店,遥遥望见门口的营业廊灯虽已捻熄,新上门的客人依然杵在店门外,与管争的职工伯伯商议着。
“这么晚了还有生意?”她纳闷,迅速赶回大本营帮腔。
“叶小姐,你来得正好。”老职工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这位陈先生说他们看好了时辰,今天晚上十一点要来店里选弊木,可是我家里还有事,不能等到那么晚”
“噢!”她无可无不可地端了端香肩。“没关系,我们留下来看店好了。”
“我们?”袁克殊从旁沉静地插嘴。
绕珍当作没听见。“陈先生,今晚要过来之前麻烦你先拨通电话到店里。”
“好。”调停见功,两位男士高高兴与地挥手,各自回家去。
“黑桃老大,请进。”她晃进内间,登上楼梯。
寿店二楼怖设成舒适的小寓所。
其实叶家原本住在店头上面,直到三年前叶大小姐再也忍受不了必须时常寻找阻止同学来家里玩的借口,于是下给老爸一道最后通牒--要不就举家搬迁,要不就让她自个儿出外赁居,变成苦海女神龙。
叶老爸终于屈服在强权的威吓胁迫之下。
小鲍寓内家具、水电一应俱全,即便连主人们的旧衫衣裤,也留置少许放在橱柜里,至于贴心或珍贵的身外物,全乔迁到新居去了。
午休时,一搂管店的老阿伯偶尔会上楼打个盹儿,因此室内得以维持基本程度的洁净。
“浴室在走道底端,你可以淋个浴、刮刮胡子,我想弄点爆米花解馋。”她颇有当家主人之风,尽责地招呼好客人。“待会儿我会把老爸的t恤和短裤拿给你,虽然不合身,勉强将就一下应该无所谓。”
“为什么我有种感觉,你彷佛认为我陪你耗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他双手盘胸,唇上斜撇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起来有五分的居心不良,加上三分的诡异,再贴以两成的妖谲邪魅。
十坪的客厅空间应该不算小,可是被他一夫当关地轰立在正中央,恶魔似的黑影笼罩着方圆一公尺的范围,现场马上营造出无比的压迫感。
“啊?没有呀!”她赶紧陪笑,嘻嘻地推着他进浴室。“我打从心底感激老天爷安排你陪我度过无聊的月夜,所以希望你有如待在自个儿家中一样的舒服,其它一点别意也没有。”
袁克殊温和地笑了笑,被她请进浴室内。绽露的白牙衬着暗沉沉的气息,全然肖似吸血鬼即将出闸之前的准备动作。
四季豆若以为她能将自己“孤立”在她的地盘上,进行盘查之实,那就随她去吧!
稍后他自然可以教会她一件事--有他相伴的良宵,通常很难“无聊”得起来。
绕珍终于明了心理学上为何会有窃盗成癖的病例,因为,蹑手蹑脚的刺激感确实容易使人上瘾。
哗啦啦的莲蓬水声暗示某人打算来一招美男出浴,不过那也是三十分钟后的事情,因此她仍然有充足的时间可资利用。
她搬来两本陈旧的相簿做为障眼法,然后,踮着脚丫子摸向浴室门边的衣物篓,黑桃王子褪下来的行装全在里头。
手拎起长裤掏呀掏
嘿!有了!
贝利皮夹顺利落入掌握中。
女飞贼迫不及待地潜回掩饰现场,开始翻阅敌人的随身机密。
她首先注意到,一般人习惯随身摆放亲朋好友的玉照,在他的皮夹里却半张也没有。不过这也难怪,僵尸或撒旦一族是六亲不认的。
台币现钞也不多,真的不多!区区几张蒋中正人头像和孙中山遗照而已,折合下来“才”三万两千块,简直“穷困”毙了。
然后是一堆塑料卡片--谁都知道塑料材质的物品最低廉庸价,无论制造成什么用途,因此她一点都不觉得希罕。即使这四张塑料卡片涂成仿金的亮黄色,角落打上“visa”和“master”的字样,背后有一条计算机磁道。
“妈的,你有钱就跩呀!”她很不是滋味。
不过那一叠名片可能派得上用处。她精神一振,开始过滤超过二十张的小卡堆。
大多数的名片印刷着英文姓名和头衔,而且公司名称以玩具业为主,有些是总经理,有些是协理,显然黑桃王子确实在欧洲胡混了一段时日。比较可耻的是,其中居然还找不到低于主任头衔的名片,难怪他派头这么高傲。
“keithyuan”一小叠浅灰色底调的薄名片吸引她的视线,总数约莫四、五张。
keithyuan!克殊袁,嗯!发音肖似,看来这就是他的专用名片。
名片上仅列出一间英国公司的名称、地址、电话,以及他的姓名,并未明示持有人的职称或头衔。
“没收。”她私自扣押一张名片。明儿个去学校打听清楚,或许有人听过这间公司的名头。
皮夹内的信息被一一翻遍,却匮乏任何直接有用的讯息,那堆名片除了公司电话之外,别无其它,即使她偷摸回家也没啥效用。绕珍不禁微生失望。
原本她期望皮夹里收纳着他的小型通讯簿,这种私人联络本里一定记载着重要朋友的资讯。
忽地,她看到千元钞票之间夹藏着一张叠折的小纸条,起先她翻动得太快,不小心漏掉,直到现在才眼尖地搜到。
“嘿,这个好。”纸条通常代表着秘密。
豆干大的短笺表面划出几个中文字:“此文专呈袁克殊。”
“管你的。”她小心翼翼地摊开第一折。
接着,第二道讯息冲入视网膜:“非本人者,勿阅。”
传讯的人还设下后续叮咛,果然很优!这下子她非探看究竟不可。
翻开第二折,纸条只剩对折而已,二分之一的版面再度书写着警告语句:“公事机密,旁人观之无益,并需负担法律青任。”
“吓唬我?我就不信你逮得着小女子的歹行。”绕珍嗤之以鼻。
这下子来到紧要关头!虽然她并不清楚纸条内记录着何种机密,然而,书写人几次三番叮嘱闲杂人等不得观阅,可见其中的重要性非同小可。而她,即将揭开最后的谜底。
绕珍颤巍巍地吸了一口气,心脏剧烈地怦跳着,几乎无法承担此时此刻的悬疑性。
老天保佑,千万要让纸条上的内容与她的目的有所关联!
她缓缓揭开纸片
“四季豆;不是叫你别看吗?瞧!里头什么也没有。--袁”“**!”她暴窜起来大吼!那个痞子!他居然耍她!
他铁定料到她会觅个台面下的机会偷翻他的皮夹,所以故意安排一个不入流的恶当让她上。
愿他遭受天打雷劈,死后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世上怎会有这种贼溜?天杀的!猪锣!活该他生受千刀万剐之苦,连诛九族!”她来来回回地踱步吼,就差没抡起金箍棒轰他出门。“姓袁的,你就不要给我出来,否则看我怎么洗雪上当受辱的仇恨!”
浴室门闲散地拉开。
“四季豆,是你在制造噪音吗?”
骂魔鬼,魔鬼到。
满腔的幽忿怒火从她两眼熊熊闷烧出来。
她要把皮夹狠狠甩到他脸上,最好摔晕他,如此一来她才能将他锁进楼下的现成棺材,运送到福德坑垃圾场弃尸!
可是,她当场发作出来,不就泄漏了自己偷翻他的私人物品吗?
袁克殊事先安排这步暗棋,铁定算准了她会呆呆地步入他的圈套,现下她马上发作给他瞧,岂不傻愣愣地告诉他,自己确实上当了!
不!士可杀,不可辱。输人不输阵!
横眉歪目的怒脸硬生生拗成笑颜,宛如中风的欧巴桑。
“回答我呀!”从鬼门关逛完一遭回来的男主角适逸地踱进客厅。
一绺湿漉漉的乌丝垂下他前额,瞬间营造出年轻了好几岁的效果。
但是绕珍无暇觊觎他的“美色。”
“没--没事。”她呲牙咧嘴的,转得很生硬。“我--正在看几本旧照片,一时之间情绪太过激动。”
她两手暗自将皮夹潜藏到翘臀后。
“哦?”弓眉扬高,复又平襬回原来的位置。他的语气教人分辨不出究竟信或不信。
“你不妨也欣赏一下,我进去弄爆米花。”她必须马上离开同一现场,省得自己克制不住,犯下滔天的罪行。
“谢谢。”他坐进竹椅内,自得地翻阅着泛黄的旧照片,浑然无视于她咬牙切齿的狠样。
袁克殊,总有一天让你明白,四季豆也能发育成顶天立地的大树藤。你以为当年的杰克小子如何攀上天庭,偷抓巨人老爷的金母鸡?哈!没错,就是我们豆藤类立下的大功劳!
厨房内的锅碗飘盆辟哩啪啦地敲撞,似乎想藉此消弭她的火葯味。
袁克殊低头暗笑,随手翻开相本的下一页。
“这--这是?”他的眼珠子忽地睁圆。
万分骇异的质询声溢满了客厅,彷佛他瞧见灵异照片似的。
“四季豆!四季豆!你过来一下!”他连下十二遛金牌召唤。
又怎么了?她余气未消,却又被袁克殊急切的口吻引出一丁点好奇。
从相识到现在,黑桃哥一直稳稳当当的,行事从容老道,好象从没听过他如同现在这样的迫切。
难道真让他挖掘到诡异相片?
一探究竟的新奇感战胜怒焰,她忍不住晃进客厅。
“你又发掘到什么丑闻--”当绕珍瞥见他手中的照片,气息几乎闭塞。
天!
“这这张照片”他的口气极端不稳。“是谁?”
“还我!”她凶巴巴地冲杀过去。
“是你?真的是你?”袁克殊由她的态度获得证实。“怪怪!你你怎会装扮成这副德行?我第一眼还认不出来”
太--太可笑了!哈哈哈庞大的身躯颓坐在地毯上,放肆地笑得东倒西歪,连眼泪也挤了出来。
泛黄的相片摄进一名年轻小女孩的上半身,俏鼻头、圆眼睛,还缺了两颗大门牙,年纪约略十岁出头,相当精灵可爱。
问题出在她的造型。
拍摄背景看得出来是一座灵堂,案上高悬着亡者遗照,情境肃穆。小绕珍顶着一头长过照片下缘的乌发,穿戴着“挟白琴”的超小型孝服。
第一张照片,她趴跪在灵桌底下,手执麦克风哭得死去活来。
第二张留像则是大特写,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之余,犹能背对丧者家属、对照相机扮鬼脸。
第三张,她收干了涕泗,准备收工领红包。
第四张--亦即他手中的那一张--就是工作完成的留念照,她仍然眼红、鼻子红,却绽出功德圆满的快意甜笑,左手还摆出v字型的胜利标志。
“天!孝--挟白琴--我--我简直无法想象--”他笑得躺在地上打滚,连气也喘不过来,随时有命丧于此的危险。
“还给我啦!还给我!”她老羞成怒,蹦到他背上,拚命也要抢回童年的留影。
可恶的爹娘大人!他们明明保证过已经把这组照片扔掉了,为何还会出现在旧相本内?
“等--等一下--”即使畅笑得浑身乏力,袁克殊要制伏她依然绰绰有余。“告诉我--那回他们出了--多少红包才请动你?”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绕珍竭力扭转自己在他心中的蹩脚形象。生平唯一一次的“出勤”居然为她带来如此剧烈的羞辱,她简直无颜以对江东父老。“那一次是因为逝去的先生年纪还轻,雇用成年的挟来哭场会显得太矫情,所以丧家才要求我爸找一位年轻的小女孩。”
“于是,你--你就雀屏中选了?”噢,不行,他真的按捺不住了!
“你要是再敢笑出来,当心我揍你!”她气急败坏地嚷嚷,也没考虑到人家占了优势。
“我老爸也没错呀!自个家里能赚的钱,干嘛让别家的小女孩挣走?”
“没--没错,哈哈哈--”另一波轰天裂地的狂笑取代了他的说话能力。
绕珍巴望自己有勇气拿起凶器狠戳他九九八十一刀。
“起来!”她狠命推打瘫软在她上方的躯体。
袁克殊已经接近挂掉的程度!
不得了!他着实想不起来自己上回像今晚一样爆笑是公元几年的大事。
挟白琴
笑声再度蠢蠢欲动。
他的头脸无助地埋入她的蓬发乌云,失去动弹的力气。
“噢!肚子好痛”呻吟声不绝于耳。
一男一女,俩俩趴叠成一堆,同时吁出粗重的喘息这幕景象似乎有点暧昧。
绕珍的皮肤马上窜过一阵哆嗦。
“起来!”她快给他压得断气了。
袁克殊显然无意服从她的命令。
“你好象很习惯让男人对你搂搂抱抱。”他转动颈项,角度正好足够让嘴唇抵住她扇贝般的耳朵。
“谁说的!”她下意识否认。“你忘了自己经常取笑我是又涩又果的青豆荚?”
他的唇蠕动着,隔着丰厚的发丝,轻轻含咬住她的耳壳,低哑的语调如诉如慕,如同深夜感性的电台dj。
“青豆总有一天会变红豆,到时候人人在你面前流着涎沫念着;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那那敢情好,我从没当过校园情人,难得获得一次如此的殊荣。”她抖着另一阵莫名的哆嗦,企图打破目前的宁静氛围。
袁克殊忽然撑起上半身,动也不动地端凝她。两人的下身因而更加贴合。
绕珍几乎断了呼吸,他突兀的举措带动两人暧昧的姿势。她连忙屏住从牙关泄漏的嘶息,深怕触发他热情的反应,就像上两次曾经降临于他们之间的异样热感。
他的凝视恍如延续到地久天长。“大野狼想吃掉小红帽,怎么办?”
性感佣懒的语调几乎直接拷贝自三级片。
“那我得赶紧叫我孙女儿逃跑才行。”她装出沧桑的老妪口吻。
外婆来了!
袁克殊再度吃笑得喘不过气来。她实在太绝了!
“我真是服了你”他勉强喘了一口气,镇定自己。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
噢!她爱电信局。
“电话、电话。”绕珍忙不迭地挣脱他的体重,翻爬到小茶几前接听。“喂?”
“请问,是双叶寿店吗?”
“是。”她喘了口气,稳住声音。
“你好,我是今晚本来要过去选弊木的陈先生。”
“您现在要过来了吗?”她瞄了一眼腕表。才九点半!
“不,我是要通知你今晚无法过去了,对不起。我们改成明天好不好?”
真烦,要来也由他,不来也由他!绕珍暗自腹诽。
“没问题。”她挂上话筒。
也好,有这通不速之电的缓冲,她和黑桃大哥之间的气氛才不会太“监介。”
“收工吧!人家今晚不来了。”俐落的倩影钻进厨房,将已经进入备战状态的锅碗飘盆收放回原处,顺带将他的皮夹藏进后口袋,准备俟机还回正主儿手中。
她还是乘机快溜比较有保障,否则
否则如何?
绕珍忽然觉得颊畔红热红热的。
说真的,她无法克制自己往下遐想“否则”之后,又将发生什么样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