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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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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传系的教授休弦构筑在系办公室相连的小棒间。一般而言,专任讲师和正副教授会分派到专属的办公桌位,但兼任教职者待在校内的时间不固定,也比专职的老师少得多,因此,课堂与课堂之间的空档,大都待在教授休弦里吹冷气、谈天。

    通常,凌某人会回到她指导社团的社办消磨时间,难得今日又撞上“克难赶稿期”说不得,只好窝在教授休弦里,拚命攻击随身携带的笔记型电脑。

    “凌老师。”平静而严肃的男中音从推开的门口漾进来。

    斜射而入的阳光,带入整个世界的亮晃晃,将那道掠夺者般的身影柔化成慵懒的巨猫剪影。

    “阳德”

    “是那个法律系的帅助教耶!”几位女学生正包围著其他教授讨教课业,一瞥见门口的健躯,登时发出柔细得几乎噎住的轻呼。“凌某人老师!”阳德得不到意料之中的回应,很是不悦。

    “别吵!”凌某人双眸瞪成铜铃般大小,须臾不离窄小的萤光幕。“我现在人不在这里,今天你没看见我!有事明天再说。”

    只要在眼白的部位添划上血丝,再横出几绺东结西翘的鸡窝头,她百分之百符合“抓狂中作家”的形象。

    忽地,一根手指打从西南西三十五度角探上前,接住她的暂停键。

    “呀”凌某人的神魂从扩张成字形的唇间飞出来。

    “马上就谈!”来人比她更坚持,而且言下满含著“你再不听话,我就把档案洗掉”的阴险。

    凌某人打从年幼起就背诵过一句格言“威武不能屈”听说出自一位尊称“孟子”的夫子口中。

    而且,那位姓“孟”的先生已经挂掉很久了。

    难怪嘛!挑战恶势力是傻瓜才做的事情,而她安于做一名贪生怕死的平凡人。

    “是是是,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她帘将档案存档,端著谄媚兮兮的笑脸掉转回旋椅。“亲爱的阳助教,有事吗?”

    “告诉我原始委托人的身分。”逼人的阳光闪进椭圆形的瞳孔里。

    凌某人被他居高临下地威吓著,马上接受大脑传达下来的警告贫贱不能移,既然她最近几个月已经小小捞够了一票,偶尔“移”它一移也无所谓。

    识时务的人比较长命。

    “经济系四年级万兆颐。总价两万二我抽一千三订金四千块先存进公用帐户剩余金额事成后一并付给你保证童叟无欺。”

    “哦?”答案来得太轻易,就不免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他暗忖,为何一位平凡的学生甘愿耗费上万元银子,只求赶走晶晶?可见,姓万的有问题。昨天晚上的夜袭八成与他脱不了干系。

    “我绝对不想为难你都是那个鬼社长叶绕珍教唆的如果你有任何不满麻烦请找她的晦气”

    “拜拜!”来匆匆,去匆匆。旋风般的猫踪倏地卷出教授休弦。

    凌某人愣了一下。他就这样走了?

    “喂,阳德!”她赶紧追出去。

    可惜,迟了一步。眉间锁挂了千斤担的阳德已飘然远航向商学院。

    太糟了!她本来想免费奉送一个忠告的若要找万兆颐的麻烦最好翻翻农民历,另外挑选黄道吉日,因为万同学的微积分再过两分钟就下课了,这也表示他隔壁班的教师即将在数分钟之后步出那间知识的殿堂。

    而她,不是旁人,恰好是那位吹皱一池春水的虞晶秋小姐。

    “请问,万兆颐同学是哪一位?”他仗著风靡全校的俊笑,轻易诱拐到仰慕者为他指引出正确的角色。

    在教室角落,一团趴在长桌上的身影,鼾声细细地几乎睡成猪八戒。酣眠中微微转了个身,哇塞!一张脸皮子印满浅红色的痘痘痕,很有几分“刀疤王五”的漂泊味道。

    看他那副德行,好像很颓废。阳德不禁在心头暗忖,一副嘴上不生毛、大事办不牢的衰相,怎么会莫名其妙地与晶秋结怨?

    他闷不吭声地潜到委托人身后,猛然大喝

    “万兆颐同学!”

    “啊!”对方忽地弹跳起来。“单位向量v可表示为sθ,siθ”

    一条细水长流的透明稠状液体从左侧嘴角挂下来。

    看样子这位呆瓜兄被他的雷霆霹雳吓傻了!

    “抬头!挺胸!缩小肮!”军训教官般的口吻随即吼出口。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万兆颐丝毫不敢马虎。

    “报报告教官”

    “在路上搭讪未成年少女、被人家检举,上课又给我偷睡觉。好!你有种,现在马上给我到教室外面报到!”说完他迳自走向教室门外的小园圃,等待呆瓜兄自己送上门。

    虽然“教官大人”躲在背后,害万兆颐想不透自己究竟摸到那尾大白鲨,然而他已经进入毕业班阶段,眼见新学年度他还得重修一个学期,现下识相、听话一点总是不会错的,免得再踩中哪位长官的痛脚,决定乾脆多留他一个学期,来个“怀念不如相见”那他可就亏大了。今年申请妥当的美国大学研究所已经接受他的要求,延缓入学六个月,再下去可是不等人的。

    万兆颐慌张地赶到小园圃,然而触目所及除了一位潇洒清俊的同胞,没见著其他身影。而且这位春风少年兄他还认识呢!正是那名风靡全校雌性生物的帅助教阳德是也。

    “请问,教官呢?”呆瓜兄依然搞不清楚状况。

    “走啦!总教官把刑堂长老的使命托付给我。”阳德二话不说,立即切入正题。“我问你,你既然已经委托海鸟社友善地请走贵系的讲师虞晶秋,为何又另外雇用不知名的宵小歹徒夜半攻击她?”

    “我?我没有呀!”万兆颐冤枉地嚷嚷。“我只委托给贵社负责”愣了好一会儿,他又陡然大叫:“犯规,犯规!海鸟社的凌老师明明答应,只要她审核过关,就可以接下我的委托,而且替委托人保守身分秘密。你们犯规!”

    耙情他还替自己叫屈呢!

    “笨蛋!什么叫犯规?”阳德缩起五指锤,咕咚敲了他一记爆栗。“你倒说说看,我是谁?”

    “阳阳德。”他吞吞吐吐的。

    本咚!又一记重锤轰得他天昏地暗。

    “阳德是谁?”

    “海鸟社助教。”

    “那就对啦!海鸟社接的案子难道还能瞒得过我吗?”阳德比他更理直气壮。

    “好好像不能。”万兆颐捂著后脑勺的两颗“人工肿瘤”很委屈。

    “那更对啦!下次说话之前先用用脑子。”阳德浓黑的剑眉彷佛锋锐无比的利器,随时打算刺进呆瓜兄脆弱的脑汁。“瞧瞧你这副委靡的孬样儿,将来如何进军营服务、为国捐躯呢?抬头、挺胸、缩小肮!”

    “我只要服国民役就好了。”万兆颐怯儒地坦承。

    “为什么?”

    “我的身高不足。”语气非常羞愧自惭。

    “哼,中华民国就是有你们这种小孩子!想尽法子逃避国民应尽的义务。如此一来,我们的国防阵线如何能壮大呢?”他比肩上扛挂三颗梅花的教官更义正辞严。“两脚打开,与肩回宽!”

    “我我”身高不足似乎不是随便“故意”一下就可以求得来的。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

    万兆颐继续进行军队操演,口令和动作搭配得天衣无缝,丝毫不敢马虎。

    “报数!”

    “一!”

    没有二。

    “我再问你,你委托海鸟社的案件是出于何种用意?”

    万兆颐刷地并拢双脚,行了一个标准举手礼。“报告助教,因为上个学期我的总体经济学”

    乍然嘹扬的疑问挽回了呆瓜兄最后一丝尊严。

    “阳德?”晶秋柔雅的女性嗓音从隔壁教室的门口浅飘过来,溢著淡淡清欢。“我总觉得好像听见你的声音,原来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到商学院来?”

    午后的金阳下,他注册商标的白色格子绒衬衫与米白牛仔裤,衬托出主人风姿飒爽的神采,仅有手肘部位的一小块绷,透露他曾经和夜盗大战三回合的往事。

    她压根儿毋需怀疑。无论自己在何年何月出现于何地何方,转头一定可以发现他就在左近的**阑珊处。而且他呼来喝去的神气,跟她老爸当年在军营中呼风唤雨的英姿,真有几分相像。

    “噢!没什么。前些日子和几位军训教官聊起国军基础训练的问题,我闲著没事干,乾脆找一位志愿同学进行几项操练。”他拍拍万兆颐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亲热劲。“这位同学,辛苦你了,你可以走了。”

    嗄嗄?他得救了?万兆颐依然愣头愣脑。

    “可是我还没解释海鸟社的那件委托”

    “委托?”晶秋漾著充满求知欲的新奇浅笑。

    环在万兆颐肩头的手臂忽地抽紧,几乎要勒掉他臭皮囊内的空气分子。

    “其实是学术调查!就像上回我替社会系发放的问卷一样。”阳德手劲下明显而野蛮的威胁意味,保证与“文弱、有气质”的学术调查八竿子打不著边。“是不是呀?万同学。”

    可惜,只有受害者本人知晓,而且嘴巴里宛若含塞了十斤的黄连粉末,有苦说不出。

    “是n。”万兆颐学乖了,机灵的回应马上脱口而出。

    “很好,稍息之后解散。”阳德恢复冒牌教官应有的权。“稍息!”

    万兆颐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著头先溜再说。若有所思的眼波,却盘旋在帅助教与老姑婆之间。

    这两人的关系,似乎很值得探究

    “阳德,真的不用了。”晶秋眼巴巴跟在他身后,委曲求全。

    “没关系,一点都不麻烦的。”阳德一一检查她公寓内的前后阳台、铝门窗、正门等出入口。

    总之,每处可容一具人身通过的管道,都经过他超高品质的侦测、检查。放眼台湾,寻常人还雇不起贴身的私人保全专员呢!

    “我知道你不麻烦。”事到如今,晶秋不得不坦白招出心头真正的顾虑。“可是,对我而言很麻烦。”

    有监于昨晚的寅夜侵袭,阳德忧心接下来的突击案件会层出不穷,尤其对方临走前也效法暗又帅又酷的形象,撂下类似的台词:“i’ll b ba!”而身为青彤大学及基金会双料同事,他怎么能轻率地撇过头去,置身事外呢?

    于是,善良的大猫助教就提出善良的建议希望善良而无辜的虞讲师答应,在恶劣的歹徒尚未被警方逮到之前,让善良的他“随侍在侧。”

    简而言之,就是变相的“同居”啦!

    要命,同居!

    她老爸若知悉清秀闺女的公寓里收容了一个小白脸,没有当场与她脱离父女关系才怪。

    “麻烦?”阳德霍地停下步履,杏仁形瞳孔盈满了不可思议的创伤。“我我替你带来麻烦?怎怎么会呢!我是出于一片好心耶,难道我的善意为你带来困扰的反效果?哦!天哪!我不是故意的,晶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请你老实告诉我,我的一番诚心当真造成你的不便吗?没关系,你说实话,倘若答案是肯定的,我我我离开就是了。你老实说!”

    这、这,这教人怎么说呢?

    晶秋望进他澄亮清澈的猫儿眼,芳心霎时充满了罪恶感。

    他就像一只温柔可亲的猫咪,兴高彩烈地衔来一尾鱼骨头,却与最友好的同伴分享,却被她一脚踹到天边去,完全不领情。

    阳德说得没错,他也是一片善意啊!她怎能狠心地抹杀人家的苦心孤诣?

    “我呢不会!不会,一点都不麻烦。”她连忙陪笑。“没关系,天色很晚了,赶紧去休息吧,明儿一早还要干活呢!不好意思,又要委屈你睡沙发了。”

    瞧瞧!眼下反倒换成“他”委屈了。

    “不要紧。”阳德迟疑地向女主人寻求保证“你确定我留下来不会碍事吗?”

    “绝对不会。”她笑得很尴尬生硬。

    “那就好。”他嘴角咧到两侧耳垂。

    “那,我进去睡罗!”

    “晚安。”他长翘的睫毛扇了两下,眼眸似小鹿斑比。

    晶秋委靡不振地踱进香闺内,益发肯定自己冷酷无情。瞧瞧他,多善良呀!她该反省了。

    喀咚,香闺的门扉轻轻掩上。

    “搞定!”阳德悠哉游哉地熄暗了整室的光亮,缩回克难的猫窝里。“收工啦!”

    接下来,就等那帮恶贼出手了。经过昨夜的失风,想必敌营一时三刻间不敢轻举妄动。总之,大家比耐性吧!希望他们别让他等候太久

    时针与分针交叠在阿拉伯数字“12”时,正门喇叭锁轻轻扬起声响。

    那票恶贼果然没让他失望。

    阳德徘徊于清醒与浅眠交叉口的神智,在亿万分之一秒内,扩张到极端敏锐的状态。

    楼梯间柔黄色的灯光有若噬人的蛇怪,大剌剌地吞灭门口处的幽暗。

    他并没有动。

    昨夜失手的家伙应该会回报给上面的人虞晶秋的公寓里藏了个男人。既然如此,他再藏躲起来,只会使对方更加小心翼翼而已。

    乾脆把武器摊在台面上,让不速之客一眼就可以觑见他。

    一线“曙光”扩张成扇形。不速之客敞开了大门,踏入警戒区。

    今晚的家伙彷佛怕人家不晓得他入侵似的,居然还顺手扭亮门旁的落地灯。公寓铁门砰一声“甩”回门框上。

    他真的用“甩”的!阳德继续装睡的同时,简直不敢相信。

    本咚一声,他的脑门好像碰著什么家俱了。

    “哎哟!”含糊的咕哝声响了起来。

    奇怪!怎么他们派出来的探子,一个比一个更窝囊?

    “呃”长长一声酒嗝,为此起彼落的交响曲敲亮第二节乐章。

    居然还喝完酒、作完乐才正式上工,分明没将两位对手放在眼里!这会儿阳德涌上极端的屈辱感。

    醉贼颠颠撞撞地捱向长沙发,直至阳德嗅闻到他呼息之际扬散出来的酒气。

    预备

    不速之客探手摸向他盖的长薄被。

    动手!

    阳德身上宛若装了高弹性的发射器,猛然扭跳起来,寒毛根根张成剑盾。

    “啊”不速之客长声惨呼,探出的魔掌瞬间被他反扣在背后,大而无当的体魄马上被曲压成人肉榻榻米。“痛!痛痛痛,轻一点”

    “你好大方的劲儿,完全没把公子我放在眼里!”其实他气恼的成分居多。

    “别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走错间了!”夜盗哭爹喊娘地耍赖起来。“救人哪!快点放开我。”

    就这么一侧脸,阳德已经相清了敌人熟悉的五官。虽然酒意染红了素来白皙的脸皮,四处纵横的涕泗也冲掉他平时雄赳赳、气昂昂的英姿,这家伙的草包脸依然相当好认宋尔雅。

    “是你!”阳德又惊又怒。这个绣花枕头怎会持有晶晶公寓的钥匙?

    头顶的明灯猛然大放光亮,主卧室闪出一道紧张得几乎中风的倩影。

    “不要动,我已经报警了,你最好别轻举妄动!”晶秋的右足突然眷恋上她的左踝,两只脚纠缠成亲亲热热的情人结。“啊啊”她,依然只能捂住一双视线不清的眼眸

    “当心!”阳德再也顾不得宋大公子,反手伸得长长的,正好捧住她唏哩哗啦瘫下来的柔软体态。

    好险!人家说猫有九条命,依照这种情形来看,他的九条命包准全用在拯救她的一条命。

    “告诉过你几百次了,走路不要慌慌张张的,你究竟听进去了没有?”

    “这种时候哪可能不慌张?”她委屈兮兮地辩驳。

    一扬眼,就迎上守护天使团皱如馒头状的乌眉,眼中还流露出浓浓的嫌恶与不满,却一点也不紧张。

    难道是

    她的螓首探过阳德倾扶的手臂。

    “宋公子?”这一番讶异著实非同小可。

    “嗨!”宋尔雅悲凄兮兮地惨笑,纵然身上减去了阳德的压制,依然只能赖在地毯上,像滩吸饱了酒精的烂泥。

    “你从哪里弄来我的公寓钥匙?”她恰好问出阳德的猜疑。

    “鞋柜旁的小盆景。”宋尔雅大著舌头回话。“老爸说,你习惯把钥匙,放在呃放在基金会的盆景里,呃所以我就试试运气。”

    没想到给他一试就中。

    “以后重要钥匙另外藏放在安全的地方。”阳德冷峻的脸庞会吓坏小孩。

    晶秋忍不住开始察言观色。方才入睡前,他不是还可爱兮兮、很好说话吗?哪知转眼就比她更像晚娘了。不晓得宋尔雅哪里开罪了他,她记得他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明明有说有笑的。

    “姓宋的,你三更半夜溜进晶晶的公寓做什么?”阳德的火气很呛人。

    男人夜访单身女郎,还会存著哪门子好心思!起码他自己就不会。

    来势汹汹的逼问,却伤了宋尔雅脆弱的心灵。

    “晶晶”他的嘴角开始发抖。“我我”泛出血丝的眼睛开始水汪汪。“今今天”奔腾的泪水终于脱了闸,将沧桑疲惫的俊颜渲染成水乡泽国。“呜”

    晶秋大惊失色。

    尽管她并不欣赏宋公子好逸恶劳的作风,却无法抹杀这个呆头鹅本性善良的事实。冲著两人相识一场,她悲天悯人的本性发作了。

    “嘿,别哭嘛!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她下意识扑近身,就想赐与宋公子精神上的支持。

    “站住!”阳德及时拦住她大喝。“虞晶秋,你想做什么?瞧瞧你自己是什么衣著打扮!”

    “我又怎么了?”她纳罕地垂首。

    啊!哪会按呢?刚才乍闻房外响起格斗的异响,她净顾著出来稳住场面,竟然忘记顺手把修女式睡袍罩上身子。

    此刻笼罩在玲珑娇躯外的,正是阳德从冰箱里摸出来的那件黑纱性感睡衣。若隐若现的质料,连她的贴身内衣和底裤也暴露得一清二楚。

    “啊我这个”

    “还不快给我进去加一件衣料!”他低吼,嗓腔像毙了被踩著痛脚的大狮王。

    “好嘛!”她忙不迭冲回房去。凶什么凶!“阳德,还不快扶人家坐好,记得冲杯热茶给宋公子解酒。”

    马上他又降格成为张罗茶水的小厮了。

    “赐他坐,可以,冲茶就免了,反正宋先生待不久。”他明摆著下逐客令。

    晶秋再度转出香闺,娇躯总算罩妥一件规规矩矩的修女袍。

    “你好没礼貌!今晚究竟怎么搞的?”女主人拚命对爱猫皱眉头。

    “我”难得阳德也有无话可说的时候。

    心怀不轨的男子深夜潜进“他女人”的家里,而她居然诃责他疏忽了礼节!什么世界嘛!

    罢了!与妇道人家斗口,胜之不武。

    他忿忿地旋进厨房,烧水泡乌龙。

    不晓得砒霜放在哪里

    “宋公子,你失恋了?”晶秋坐进宋公子身测的空位,推敲著让不可一世的他失态若此的原因。

    宋尔雅甚至连摇首的弧度也充满了颓丧和凄楚,风光明媚的世界彷佛一夜之间变成黑白调。

    “你倒是说话呀!否则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拿出教师固有的耐心。

    “他无话可说呀?”阳德探出脑袋瓜子。“那好,不如我现在送他回家。”

    “阳德!”晶秋的口气洋溢著谴责。“回去烧水!”

    “噢。”脑袋嘀嘀咕咕地缩回厨房里。

    听说硝酸水冲泡出来的红茶营养又健康

    “宋公子?”她轻声催促。

    “我”宋尔雅吸了吸鼻子,出奇的脆弱。“我今天接到老爸从法国拨回来的电话。”

    “那很好呀!”她知道宋尔雅有多么急切地渴望着父亲的注意力。

    “一点也不好。”他的泪水随时有溃堤的迹象。“他和我聊了一会儿问起基金会最近的进度,我大略报告了一下你的工作情况,可是他继续提出更多更深入的细节我、我真的不知道呀!于是老实回答他:这些事情你要问晶晶才晓得。”

    “没错呀!你的回答很得体。”她轻捏宋公子的手心,传达著沉默而强力的支持。

    “谢谢。”他眸中短暂的感激马上被泪意取代。“可是老爸不这么认为他臭骂了我一顿,说我什么也不了解,只晓得吃喝玩乐。出国之前他特意留给我机会,就是希望我好好表现,没想到我终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对我很失望”

    宋公子心碎地伏在她香肩,唏哩哗啦的啜泣声益发止不住。

    那位宋老先生挺有见地的!阳德在厨房里听了猛点头,认为自己会非常欣赏他。

    “乖乖,别哭了。”晶秋同情地经抚他背脊。

    “你不了解我感觉得出来,这回老爸是真的死心了”宋尔雅眯著朦胧的泪眼。“晶晶,为什么老爸这么欣赏你?你究竟是如何办到的?教教我好不好?”

    “这种事教不来的。”阳德端著木质托盘走进客厅,为每人分配好一杯香褐甘霖,完成了烧水泡茶的神圣使命。“这是天分的问题。”

    “难道我缺乏天分?”宋尔雅泪汪汪的,已经无法承受第二波打击。

    “阳德!”晶秋死瞪著一心想肇事的大坏猫。

    说穿了,阳德只不过是气愤他的地盘被第二位男士入侵。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八成就是如此这般的写照虎,不偏不倚,恰好名列大型猫科动物之首。

    “没错呀!”他无辜地端起茶杯,沉陷进舒适的单人沙发。“这种事本来就得靠天分。除了宋公子这等精细干练、善于交际的奇才,还有谁能担负起振兴基金会的使命?”

    “真的吗?”宋公子拭乾面颊上的残痕,既期待又怕受伤害。“你真的认为我具才华吗?”

    “当然。天生我才必有用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好像有。”

    “说这句话的人姓李名白,伟大得不得了,全台湾的学生都必须背诵他的作品。你倒说说看,不管令尊再如何杰出,比得上李白的超高知名度吗?”他深深吸了口气。

    嗯!好茶。

    “好像不行。”宋尔雅当场又信了他几分。

    “那就对啦!这位李大哥千百年前就写下预言,天生我才包括你宋公子之才必有用,那肯定就八九不离十了。你还担心什么?”

    这么会掰?晶秋又好气又好笑,却也带著几分佩服。

    凭阳德那张嘴,要让太阳打西边出来也并非难事。

    “那那为什么老爸总是瞧不起我?”宋尔雅的心头依然盘旋著疑云。

    “简单,因为他没有给你表现的机会。你瞧瞧晶晶”他笑吟吟地将无辜者卷入战圈。“她之所以荣获负责人高度的赏识,只不过是做事时恰好让宋先生的龙眼瞄到罢了。依我看,你若想取得同样的光荣地位,仅需要依样画葫芦,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大功告成、名扬天下。”

    “喂”晶秋突然发现不对劲。

    她可不想让宋公子心血来潮,成天跟在她身旁担任实习生。

    “这样喔?”两次的经验下来,宋公子已经对他佩服得十成十。“好,明天我就正式往基金会报到。”

    要死了!你看!她暗叫。

    “,,!”一根由东升到西的食指否定他的提议。“咱们大男人没事去和妇道人家抢事情做,算什么英雄好汉?徒然被其他同类瞧不起罢了。”

    “嗯,对,有道理。”宋尔雅唯他马首是瞻。

    “想想看,令尊如此倚重晶晶,倘若临时发生一件连她也摆不平的意外状况,最后反倒是你出面搞定的,那么令尊还能继续漠视你文韬武略的天资吗?”他分析道。

    “当然不能。”

    “很好,你非常受教。”阳德乐到了,二话不说,马上移坐到宋公子身侧,隔开“他的女人”与“他的情敌”的暧昧距离。“听好,现在正好发生了一件连晶晶也摆不平的意外状况甭提她了,就连我也没辙。”

    真的?晶秋旁听得一头雾水。

    “连你也没辙?”宋尔雅敬畏地低语。“那一定很难罗?”

    “错!对你而言很轻而易举,况且,这是你表现自己的最佳良机。”他放出钓饵。

    晶秋虽然有心拯救即将沦陷的受害者,可是,连她也摸不透阳德葫芦里卖的狗皮膏葯,因此宋公子,你自个儿珍重。

    “你说说看。”宋尔雅吞下美味的饵食。

    “晶晶最近被一位过度热心的爱慕者纠缠,三不五时地送她一些花花草草,偶尔还在三更半夜潜进她的公寓偷窥哩!”他一脸愤慨地陈述。

    “太差劲了。”

    “就是嘛!我试图逮他好几次,却无功而返。目前只好倚靠你了。”阳德脸色一整,严肃无比。“宋公子,凭你人脉广阔的交游,找个人帮忙巡查她的出入安全,应该不困难吧?倘若最后真让你抓住了那个人或他的喽罗,解除晶晶的危难,令尊会多么感动呀!英雄救美呢!普天下有多少男人梦想自己戴上屠龙武士的盔甲,赢得众人出自肺俯的敬仰。”

    “对喔!”宋尔雅憨憨地笑了,脑中开始描绘自己成为勇猛名人的景象。“我第七任女朋友的哥哥正好经营徵信社,没问题,这件事情交给我。”

    “呃对不起,我们失陪一下,马上回来。”她陪笑,然后揪著阳德的猫尾巴避进厨房。“阳德,你在搞什么鬼?无端端把宋尔雅扯进来,实在太危险了。”

    “别担心。”他挽高她的玉掌,轻轻在指关节烙下温润的吻。“傻人有傻福。宋公子吃喝玩乐了将近三十年,所结识的三教九流铁定为数不少。而且他一心求表现,行事绝对不敢马虎,交给他瞎碰乱撞,说不定真能撞出什么好线索。反正除了他之外,谁有那个闲工夫二十四小时待在你公寓楼下守株待兔?”

    换句话说,苦差事交给别人打理,他乐得轻松。

    “你哦!”她啼笑皆非。“各种人的性子都被你拿捏得恰到好处,哪天被你暗算了都不知道。”

    “这个嘛”他乾笑两声。

    如果有朝一日,晶秋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暗算”了,不知会作何反应?

    他趿著的室内拖鞋,突然变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