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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二楼东边的房间窗户望出去,总是会先看到一整片宽阔的天空,然后几处低矮零散的灰白色房子,跟着泛着邻制光芒的?侗阍救胙鄣住u#椎脑铝粱峋簿驳卮釉洞i狡孪履驳暮嫔穑奚卣找n结扒嵫冢嗬且刮沓谅洌股憔湍茄至恕?br>
维多利亚,这个异乡的名字。维纳斯静静坐在客厅的角落,注视着窗外技桠上的乌鸦。她这样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已经很久了。窗外太阳光仍然炙烈,午后时分,光影那么浓烈,整个景象竟如同废墟般的荒凉。
屋子里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吹秸饫镆桓隼癜萘耍刻焖顺运褪谴糇诳吞锹洌糯巴饽切陆胁恍莸奈谘弧4笾律侠此担呛茏杂傻模惶┑拢寄诽崴咕驼娴娜缢担背勺约旱呐谎19挥刑乇鸬目推u庖坏悖盟醯们崴尚矶唷涫狄才绿嗟目吞住?br>
这个家没有女主人,有一个钟点女佣,每星期三次定时来扫除,还有一个煮饭的班奈太太,每天上下班。泰德本人在市中心一家美商公司担任高级主管,每天忙得难见人影;艾利正逢暑假,每天总有三两个同龄的朋作来敲门;至于亚历山大,从来也没有掩饰他的冷淡,难得能与他打照面。这个家每个人各过各的、各行其是。很快她就发现,她的出现对这个家并没有太大的影响除了那个偏见、傲慢的亚历山大──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泰德与他的太太离婚了,但她没有多问。
奥嘎──窗外的乌鸦又在叫了?吹秸饫铮诺谝淮握嬲醇庵帜窭唷嫡娴模拐娴南氩怀龌够嵊心闹帜窭嗷岱3瞿敲茨烟慕猩刻臁19刻欤驼庋醋牛簿驳刈6幼拧?br>
大门啪喀一声,亚历山大从外头进来。她没注意,仍然注视着窗外。看见她,他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往楼上走去。隔了一会,有半小时吧,他又下楼出门,见她仍然呆呆望着窗外,也没出声,面无表情地走出去。
他跟艾琳娜约好了。艾琳娜的头脑不怎么样,但有一副健美、性感的身材。虽然她在大学注了册,却有好几个学科过不了关,都快混不下去了。不过,这倒无妨,反正他对她的脑袋本来就不怎么期待。
他将车子开往罗密欧餐厅。艾琳娜吵着要吃意大利料理,他也就随她,只要她喜欢。对于女孩,他自认很包容,也懂得疼惜和欣赏。不过,他也有他的原则,触犯了那原则,他的耐性就没那么好了。
他将墨镜取下,要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艾琳娜喜欢临街欣赏风景,看人也被看。他一向很清楚她这种虚荣,也欣赏她这种虚荣。她是有条件那么骄傲的,这一点,她自己很清楚,他也很明白。对于那样的女孩,他一向很能够欣赏;毕竟,懂得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的女孩才有魅力,他可不喜欢那种畏畏缩缩的藤蔓型女孩,软趴趴的,依赖性又强,一点个性都没有。
坐了一会,他招手要第二杯咖啡?朐级u氖奔湟丫种恿恕季醯貌荒头场s值攘税胄保故敲患桨漳鹊娜擞埃鹆耍テ鹉当阃馔烦宄鋈ァi洗嗡乓蛭庵质潞退值貌挥淇欤琶患柑欤止侍疵取盅崦挥惺奔涔勰畹娜耍漳饶源创赖貌欢谩笆厥薄绷礁鲎指迷趺葱础?br>
他将车开得飞快,在十七号高速公路上飞车飙了一会!心情才渐渐畅快。他喜欢这种速度感。不过,如果他父亲知道他以时速两百公里的速度在高速公路上飞飙,少不了一顿排头。虽然如此,他还是喜欢这种冒险与刺激的感觉。以生命作赌注的游戏,荒谬了一点,但畅快。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他将车子停妥,脚步轻快地走进屋子。一进门,便那么不小心的看见那个维纳斯。她仍然维持同样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地坐在角落,注视着窗外。
他不禁皱起眉。她那样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怕不都有两小时了吧。她到底在看什么?窗外除了树和那群讨厌的乌鸦之外什么也没有,有什么好看的!
他甩个头,往楼上走去,很快就忘记。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肚子有点饿,走下楼来,她还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地,像雕像一样,凝固住了。
“你到底在看什么?”他忍不住了,走向她。这是他第一次正视她的存在。这一个星期以来,他自过他的日子,对她视而不见,丝毫不理睬她,甚至没开口跟她说过话。反正东方人就是那个样,阴沉又畏缩,跟影子差不多,贴着墙壁在生活。
“啊!?”她惊动了一下,转过头来。这才注意到他。因为没意料,更没想到,她的眼神明显地淡漠有距离。
“窗外有什么吗?我看你坐在那里都快三小时有了吧?你到底在看什么?还是──”他顿一下,没问出来。会是思乡吗?可能。这些东方人不管到哪里就是那一副阴暗的模样,实在叫人不欣赏。
“没什么。我只是在看──”她指指窗外那些乌鸦,不知英语该怎么讲。
“乌鸦?”那有什么好看的!他漂亮的眉毛又皱起来了。他实在搞不懂他们这些东方人。“艾利呢?他不在吗?”
“他跟朋友出去了。”维纳斯站起来,似乎没有意愿再和他攀谈下去。
他摔拧眉,看她一眼,在她或许会开口说什么之前,转身走开。
当天晚上,泰德.兰姆提斯难得准时回家吃晚饭。一如往常,班奈太太替他们准备了马铃薯泥、炸鸡和红萝卜及生菜。艾利吃得津津有味,不时报告今天的玩乐心得。
维纳斯显得很沉默。亚历山大下意识地看了她好几眼,说不出为什么,竟奇怪地一直会注意到她。好像她突然从无形的影子乍变成一个焦点占满他视线,充满存在感。他想不懂为什么。好似一旦正视了某种“存在”以后,就很难再将那“存在”排除,那般突如其来。他看了又看她,发现她吃得很少,咽不下的一种隐然的表情,却又一口一口地吃着,很努力地将盘中的马铃薯泥塞进嘴巴里。
“泰德叔叔,”她突然抬头。那般冷不防。亚历山大惊了一跳,并没有移开视线。“我想我暂时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在这里生活。可是,我的英语不够应付日常生活琐碎,我想找个学校好好学习英语,你觉得如何?”
“很好啊。”泰德笑着点头。他是有替她想过,因为工作太忙一直搁着,倒没想到她自己先主动提出来。“亚历的大学就有附设语言中心,让他先帮你问问看。”
他转向亚历山大。“亚历,明天就麻烦你跑一趟,带一些资料回来。”
亚历山大回个无所谓的表情,虽然不热中,但也没有拒绝。他是有些讶异。他以为东方人都很被动;尤其是东方女孩,说好听是温柔,难听点就像藤蔓般依赖又没个性,凡事等着别人替她张罗,倒没想到这个维纳斯自己倒有想法,又不怯懦把想法说出来。
“不必了。”维纳斯说:“我自己已经找好学校!也带了一些资料回来。我打算明天就去注册,下个星期开课。”
这话说出来,不仅亚历山大觉得惊讶,连泰德都不禁挑挑眉。他欣赏独立的性格,不给人惹麻烦。本来他还预期维纳斯这一来,或多或少会有一些麻烦需要他帮忙或解决,没想到她一声都不吭,一开始自己就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得好好的。一般来说,因为文化背景和民族性的差异,东方女孩显得此较被动、依赖,可这个维纳斯挺有个性的,他开始喜欢她了。她就跟她父亲一样,有棱有角的。
“这样就太好了。”他咧嘴笑开。“本来我还担心你会不适应,没想到你这么独立。不过,你其实不必这么客气的,只要告诉我一声,叔叔会帮你张罗的。”
“这种事我可以自己来。你工作那么忙,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维纳斯回了一个笑,憋住气,把那半生不熟的红萝卜塞进嘴里,嚼没两下,便吞了下去。
一旁的亚历山大将她的举动完全看进眼里,偏支着头,有意无意地瞧着她。她浑然不觉,又起一口马铃薯泥往嘴巴塞,太努力的关系,嘴巴张得大大的。正当她辛苦地终于把那团马铃薯泥顺利地塞进嘴巴里时,目光一瞥,不巧地和他的眼光对个正着。
他没表情,目光也没移开,维持原来的姿势;她也没将目光移开,轻瞪着他,一口一口嚼着那黏得生胶的马钤薯泥。好半天,他终于把目光移开,她也把视线收回。她知道她的吃相不够优雅,可也不怕他挑剔。大概他以为她会不好意思含羞脉脉又慌张地逃避他的视线吧,天晓得她就是少了那种小女人的柔软细胞。她只是觉得烦躁。
“爹地,”艾利吞了一口薯泥,不顾餐桌忌讳,语气甚至带有一些埋怨说:“拜托你,早上不要占用浴室太久好吗?楼下不就有一间了,为什么要用我们楼上的?你的动作又特别慢,害我每天早上都要等好久。”
“没有啊!我什么时候用楼上的浴室了!?”泰德一脸莫名其妙。
艾利狐疑一会,转向亚历山大:“那一定是你了,亚历。我说你每天跟艾琳娜约会是你的事啦,不过请你早上不要占用浴室太久,那让我很伤脑筋你知不知道。”
亚历山大任着艾利数落,没说什么。维纳斯冷白的脸却忽地刷红。她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声音很低,几乎含在嘴巴里,没人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也没在意。
可她的脸红得那么困窘,低得那么难为情。亚历山大注意到了,支着头瞧了她一会,灰蓝的眼眸抹了几许深沉。
“我还有工作要忙,先失陪了。你们慢慢吃吧。”泰德草草把晚餐解决,便抱着一堆文件钻回他的房问。
他一离开,维纳斯吃得更努力,动作也急了,像急着摆脱什么。看在亚历山大眼里,觉得她根本不是在享受食物,倒像垃圾机在解决、处理垃圾。他就那样睨着她。她吃得很干净,盘中连一点渣肩都没有。
电话忽地响起。
艾利跑过去接,扬声喊说:“亚历,电话。艾琳娜找你。”
“说我不在。”亚历山大连头都没回,双手插进裤袋,迳往楼上走去。
艾利和维纳斯对看一眼,朝她扮个鬼脸,耸肩说:“八成又吵架了。”然后对着话筒说:“对不起,艾琳娜,亚历还没有回来。你要不要留个话?”
维纳斯起身把盘子和刀又放进洗碗机里,听艾利又说:“要他回来打电话给你是不是?好的,我知道了。再见。”
“真受不了!这两个人怎么老吵架?”艾利边抱怨边啪啦地往楼上跑去!咚咚地用力敲打亚历山大的房门,扯着喉咙喊说:“亚历,艾琳娜要你回电话给她!”
“吵死了!”亚历山大猛然打开门,凶了艾利一声。不巧维纳斯刚好走上楼来,他干脆站在门边,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盛气地瞅着她。
两个人的房间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刚好各在走廊的底端。维纳斯瞥他一眼,并没开口,背对着他走回自己的房间。
她的背影显得有些倔强,却不是那么沉默。亚历山大低着眉、低低地瞅着她,发现一种存在似的注意力不自觉地有了焦点,被她的人紧紧揪着。
他蹙蹙眉,将自己关进房间。他还是觉得不太舒服,觉得被冒犯──对于他不情愿的事,他不会轻易妥协。
这个晚上,真叫他辗转难眠;每当他一闭上眼,眼前就浮起那个维纳斯张大著嘴巴很努力地将薯泥往嘴里塞的情景,且那双乌透的眼睛还一点都不难为情地瞪着他瞧,不仅理直气壮,还挺霸的。
“damn!”他低咒一声,霍地掀开被单,坐了起来。一整晚他被脑中那些影像搅扰地烦躁透了。他甩甩头,开了门出去。他需要一些冰凉的东西冷却他的烦躁。
廊上仅有一点微末的烛光,有些暗。不过,他的视力很好,一双灰蓝的眼珠在黑暗中显得透亮。他走下楼,从厨房倒了一杯水上来,边走边喝,透过透明的玻璃杯,那样不防地,竟不意看到维纳斯站在浴室门前。她背抵着门,一只手抚着肚子,一副虚脱了的表情。
他停下脚步,深沉地看着她。只见她重重吐了一口气,拖着狼狈的脚步慢慢踱回房间。
他在廊上站了一会,望着她掩闭的房门,若有所思地。
第二天一早,艾利旋风似的冲向浴室,发现门锁着,尿急地猛捶着门叫说:“亚历!又是你!请你动作快点好不好?我急死了──哎呀!”话说着,等不住了,一溜烟地往楼下奔去,几乎和刚从浴室出来的泰德撞个满怀。
“怎么了?这么急!”泰德随口问道。
艾利人已经冲进浴厕了,又采出头来,急声抱怨说:“爹地,你说说亚历好吗?他老是占着浴室不出来,很烦的,他知不知道!?”说完“碰”的一声,急忙把门关起来。
泰德笑着摇摇头,似乎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走了。”他提起公事包,朝空气喊了”声。
车子才刚驶出车库,却见亚历山大慢跑着进庭院。他打开车窗,探出头说:“亚历!你在这儿啊!怎么艾利说”
“怎么了?”亚历山大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他父亲,一边用手臂擦着满头的汗。
“没什么。只是艾利又在抱怨你占用浴室的时间太长了。那小表真是的,愈来愈毛躁了。”
亚历山大没答腔,思索着什么似的,目光深了几分。
“那我走了。”泰德摆个手。
“爸──”亚历山大突然出声拦住他。“我们每天都吃薯泥、生菜、鸡肉牛肉的,吃久也腻。我想换个口味,请班奈太太准备一些中国式的料理,你觉得怎样?”
“好啊,反正我也挺喜欢中国菜的。”泰德没什么意见,倒有一丝纳闷。“不过,你不是很讨厌中国菜吗?嫌它太油腻,怎么.”
“我想换个不一样的口味。每天净吃那些,再好吃也会腻。”亚历山大三言两语把泰德的疑问挡了回去。即使是对自己的父亲,他也没有习惯把事情交代得太清楚。
上了二楼,恰巧维纳斯正从浴室出来,一边还摸着肚子、吐着气。两人对看了一眼。维纳斯表情怪怪的,随即又进入浴室里。他站在外头等,等得不耐烦。隔一会,维纳斯总算开了门,撞见他,脚步刚踏出去,又缩了回去。他面无表情,尾随她进去。
“你想做什么?兰姆提斯,你大没礼貌了,我还在里头呢!”她窘透了,红着脸大叫起来。浴厕里弥漫着一些味道还没散,更加深她的难堪。
亚历山大默不作声,冷静地察看马桶几眼。
她简直难堪死了,冲到马桶前,挡住他,红着脸,带一些情急之下的口吃叫说:“你你到底想想做什么!?”
这个人──他该不会是特地进来检查她的排泄物的吧!?她连续一个礼拜都泻肚子,情况实在很狼狈。
“我看你的消化情况似乎不太好。昨天晚上也泻肚子了对不对?”亚历山大冷冷地望着她,平静得根本若无其事的口吻。
“你──”维纳斯又惊、又窘、又难堪。他都看见了;不仅如此,他还当真是进来检查她的排泄物。
“你这个这个人”她的脸简直红得熟透,结结巴巴地,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应该早点说的。忍着不说只是让自己多受罪。”亚历山大一副就事论事的口吻。
“说了又能怎么样?”维纳斯忍不住一股气,语气有些冲。说了她的肠胃就能自动适应他们那些没文化又没营养的薯条、炸鸡和半生不熟的垃圾食物吗?她应该就事论事的,只是她实在受不了他那种傲慢的态度。
“不怎么样。但你不说,对你一定没好处。”
他的话其实一点也没错。怛维纳斯皱眉瞪着他,眸底几乎要起火花。浴厕狭小的空间气流窒碍不通,几乎要令她呼吸困难。她大力吸着气,却只觉得满腔的混浊。
“你不想麻烦别人是好的。但该开口的时候就该开口,再说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还是那一副若无其事的口吻。
维纳斯莫名地又徘红起脸,仿彿又闻到那碳水化合物作用后的味道。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听到这些话,她或许会感激他。但现在,时间不对,地点更糟糕,他的若无其事只是让她觉得更加窘迫难堪。
“这么说,我是否应该谢谢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稳櫎─”话说到”半,该死的,她的肚子又绞痛起来。
扁看她皱眉的样子,亚历山大就猜出约莫是怎么回事。他跨开长腿走出浴室,临带上门前,却竟回头说:“对了,为了避免水分流失太多,上完厕所后,最好多喝点水。”
他的态度是那么正经,表情是那么认真,丝毫不让人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是──维纳斯窘困难堪地摔上门。真的!她一点都不感谢他,甚至还有一点气懑──该死的!肚子里大肠、小肠又绞得痛成一块。她呻吟了一声,后悔起当初决定来这个陌生的他乡了。
真是的!她不该忘了随身带一瓶征露丸的。
那个高大挺拔、长得相当迷人、表情却有些内敛的南美男孩对她点头微笑的时候!她正转头看着公布栏的分班表。他挤到她身边,高大的身材几乎可以完全将她笼罩。她抬头对他笑了一下,说了声“嗨。”
“嗨。”男孩也回笑一声。说“男孩”其实不太正确,看他的样子二十三、四岁都有了吧,晒了一身均匀漂亮的麦褐色肌肤,白白的牙齿,让人很有好感。“在哪一班?”
“喏──”她指着第四级的那张班表,顺手指了自己的名字。
“维纳斯”他低声念出了她的名字,像是在确认。然后修长的手指往上头一点,说:“我在这里。”
安东尼.汤玛斯。高她两级,那是最高阶段的班级了。
“中午一起吃饭好吗?”两班教室就在隔壁,两个人很自然地并肩走在一起。
“好啊。”维纳斯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得很干脆。反正都是要吃饭的,两个一块吃热闹一些。
到了教室,两个人挥个手,各自走进自己的教室。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课程不算太艰深。那些东西其实以前在学校时她都学过了,现在只是算复习。她吃亏在字汇懂得太少,又不习惯这个语言,一旦对方辟哩啪啦说话的速度像连珠炮的话,她就没辙了。
吃饭的时候,人好多,学校自助餐厅简直就像大菜场一般,吵得不得了。她费了一番力气才挤出人墙。安东尼先找到她,替她端了餐盘到桌位。他预先为她留了一个位置,看来倒真的把之前说的话放在心上,诚心要和她一起吃午饭。
“没想到这么多人!”她吁了口气。真没想到连吃顿饭都要费那么大的力气。
“习惯了就好。”安东尼环顾四周一眼,笑笑地。“你从哪里来的?日本吗?你们国家的人口应该也不少吧?”
她看看他,摇了摇头。不过其实也差不多。她生长在一个拥挤的国家,来自一个拥挤的城市。
“你不是日本人?对不起,我以为”安东尼有些赧然,不好意思地道歉。
一看到东方人,他下意识就会以为是日本来的,分辨不出之间的差异。
“没关系。”她耸个肩,不怎么在意。她不会把这个问题看得太严重,哪个国家对她来说都差不多,反正她是“人”就是了。
她一口一口嚼着炸薯块和鸡排,一边听着安东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他自己。
安东尼.汤玛斯,二十四岁的电脑工程师,家往墨西哥市,父母是政府公务员,五个孩子中的老四。
“所以,”他喝了一口加了奶精的咖啡,看着她说:“我已经习惯了拥挤的感觉,很能在‘夹缝’中求生存。”光一个墨西哥市就有一千多万的人口,不习惯也得习惯。
对他的幽默,维纳斯会心一笑,跟着叹口气说:“是啊,我也是。”所以,即使身陷在人潮中,处在怕有一百高分贝的嘈杂漩涡里,她还是有那种本领、很镇定地一口一口吃着如同蜡块的炸鸡肉。
入境随俗。人不管到哪里,需要的就只是一个适应的问题。仔细想!所谓“物竞天择”其实也是一个适应的问题吧。关于她的“不适应”她想,大概只要再多泻几次肚子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你下午选什么课?”安东尼问。
“发音。”
“发音?我选了时事课。那我们还是在不同班级了。”语气有一些惋惜。
维纳斯瞄他一眼,无所谓地说:“我的程度还没有好到可以选那个课,选了只是多添挫折。”
“说得也是。”安东尼漂亮的脸庞泛起迷人的笑容,轻轻柔柔的,使得他的脸孔显得很优雅,有一种沁人心的魅力。
“安东尼!”
甬道走来两个女孩,停在他们桌旁,和安东尼打声招呼。左边那个个儿不高,但身材十分苗条,金烁烁的一头秀发,也不知是不是染的。右边那个一副标准的选美身材,长得十分甜,小小的一张脸,轮廓相当深。
“嗨!莉莉、伊莱莎。”安东尼回头和两人打了声招呼。两个人顺势坐下来,聊了一会,问了维纳斯的名字。甜姐儿伊莱莎还不到二十岁。两个人也都是从墨西哥来的。
“真的?”维纳斯有些不相信。伊莱莎和莉莉的肤色都很白,轮廓也深,不太像她印象中的墨西哥人。
“开始我也以为你是日本人啊。”安东尼插了句玩笑话。
维纳斯想想,不觉得莞薾一笑。
离下午上课时间剩下十分钟。安东尼早吃完了午饭?蚶蚝鸵晾成茸撸伤勾烁鍪质贫园捕崴担骸澳忝窍茸甙桑槐氐任摇4峒!?br>
“我可以等你。”安东尼倒很体贴。
“不必了。”维纳斯摇手。只是朋友,这种体贴会让她有负担。
安东尼看看她,也不坚持,跟着莉莉她们先离开。
她也不急,仍然很悠闲地啃着那些老得要命的炸鸡肉。
“你是xx来的吗?”餐厅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一个束方女孩突然坐到她身旁,猛叫人不提防。
她没听清楚她的问话,但听那女孩说着相同的语言,而且相同的腔调,很自然地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林红红。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维纳斯愣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接这么干脆的交友方式。她想了想,说:“你叫我维纳斯就可以。”
林红红给了她电话,又要了她的电话。用不确定的口气问道:“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当然可以。”她有些不习惯,对她口气的小心翼翼和郑重。
“那么,明天见。我会打电话给你。”又是一声郑重。
她真的不习惯那“郑重。”她看着林红红的背影,没来由地吁口气,忽然觉得肩膀好酸。又一次意识到,她着着实实地身在异乡了。
离晚餐时间还有五分钟。
平常这个时候,班奈太太早已把温腾的食物端到桌上,收拾好一切准备回家了。今天却有些怪异。都这个时候了,她却还在厨房不知忙些什么,一边还哼着歌,而且不准他们探头看个究竟,实在的让人既担心,又有些期待。
“真是的!班奈太太究竟在做什么!?这么慢,我肚子快饿死了。”艾利歪着头,托着下巴,手指不耐烦地在桌上敲打。
“急也没有用,慢慢等吧。”维纳斯一点也不着急。她倒希望班奈太太就那样忙下去算了,她省吃一餐算一餐。
“亚历最贼了。”艾利又在咕哝抱怨。“他自己和艾琳娜上馆子吃饭,我们就得吃班奈太太煮的。我也想吃披萨,班奈太太煮的东西难吃死了,对不对,维纳斯?”
维纳斯回他一眼,眼底有一种似笑非笑的神采。她还以为这些外国人味蕾都钝坏了,原来!
“都是爹地啦!说什么班奈太大帮忙我们很久了,他不能再找别人。可是他自己又不常常在家里吃饭。”他抱怨。
“可上次吃炸鸡和薯泥时,你不是吃得津津有味,直夸好吃吗?”维纳斯斜盼着艾利,软软刺了他一句。
艾利耸个肩,一副没什么大不了说:“那是偶尔啦!我肚子饿嘛!再说,也没得挑啊。”
“好了。”班奈太太适时从厨房出来,端了一锅朱澄暗紫不知是什么的热汤出来,愉快地说:“晚餐准备好了。让你们久等了。”
她将那锅汤放在桌上,又端了一大盘五颜六色,十足大杂烩的东西出来。
“天啊!这是什么!?”艾利脱口惊呼出来,胃口倒了一半。
维纳斯也不禁想皱眉,对那锅颜色恐怖至极的热汤倒足了胃口。
班奈太太替两人各舀了一碗汤,说:“这是中国式料理,你们没尝过吗?维纳斯,你应该知道才对吧。还有这个──”她指指那盘大杂烩。“我特地去请教社区的中国太太,请她们教我的。你们快尝尝!”
中国式料理?那样朱澄暗紫活像是一桶馊水的恐怖东西叫做“中国菜?”但听班奈太太那么说,维纳斯硬是将那股强烈的恶心感压下去,定下心仔细瞧了几眼。
真的,是“中国菜”没有错,但她从来没有听过或看过那种料理方式。班奈太太大概以为只要将束方华人常吃的东西全凑在一起,煮出来的东西就叫做“中国菜。”
那锅颜色吓死人的汤,仔细看了,里头有白菜、红萝卜、香菇、芋头、虾子、红辣椒,和芹菜、鱼丸。整个汤滚得烂熟,全部的佐料几乎黏成一团,糊糊的,浓稠得化不开,至于那盘大杂烩,有红萝萄、青葱、洋葱、红辣椒、鸡肉丝,加上小黄瓜切丝,还有白白透明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她憋住气尝了一口──哦,冬粉!
半生不熟的。
冬粉凉拌亏她想得出来。咬起来又硬又韧,像在吃橡胶。
“怎么样!?”班奈太太一脸期侍,希望得到赞赏。
“嗯很特别。”她沉吟了许久,也不想说谎,好半天才想出这个借口。实在也是很特别。真的,中国菜名闻世界,亏她能煮得那么难吃。
“真的!你喜欢吗?喜欢就多吃一点。”班奈太太不懂那句“特别”的吊诡,显得很高兴,帮她盛了一大盘。
“不必那么多,班奈太太。”那满满一大盘凉拌冬粉,简直叫她哭笑不得。
“没关系,你尽量吃,反正我也是特别为你准备的。”
特别为她准备的?听班奈太太这么说,维纳斯心软了起来。想想老太太这么用心,她实在不忍心拂逆她的好意,而且,又弄清了那盘杂烩到底是什么束西她将心一狠,大口大口地吞下那凉拌冬粉。
“来,还有汤。”班奈太太又热心地为她盛了一大碗汤。
她暗暗摸摸肚子,干脆豁出去了。
“好吃吧?”班奈太太满意地看看他们两个人。解下围裙收好,取了她的皮包,说:“那我走了。你们慢慢吃吧。”
“谢谢你,班奈太太。”维纳斯向她道声谢。
“不必谢了。是亚历怕你吃不惯这里的食物,拜托我做些中国菜。我从来没做过中国菜,希望你吃得还习惯。那我走了,明天见。”
“亚历?”维纳斯愣住了。没想到。
“对啊。”班奈太太挥个手,带上门离开。
“呸!难吃死了。”艾利一口将冬粉吐掉,挑剔又嫌恶地移开那碗馊水汤。
“亚历在搞什么嘛!没事干嘛叫班奈太太煮中国菜!这东西能吃吗!?我还宁愿吃炸鸡排。”
“其实也没有难吃,你再试试看。”维纳斯欲住气又吞了一口冬粉。
她没想到亚历山大会那么做。他那算是在关心她吗?她又该不该感谢他?
“我才不要,难吃死了!”艾利说什么都拒绝吃那一堆恐怖的料理。从冰箱找出了一包洋芋片和饼干。
她看着摇头,说:“艾利,你不吃冬粉,吃那些垃圾零食更糟糕。”
艾利置若罔闻。小家伙外表看起来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脾气倒倔得跟牛一样。
屋外传来煞车的声响。艾利抢到门口,她跟在他身后。
门外,亚历山大的敞篷车大剌刺地停在庭院中,助手席上坐了一个性感健美的金发女郎。女郎正靠向他,双臂攀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吻着他。
“什么嘛!又跟艾琳娜和好了。”艾利一副见怪不怪。
原来那个金发女郎就是“大名鼎鼎”的艾琳娜。维纳斯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的确长得很漂亮,很有味道;丰胸翘臀,相当性感。
她将目光转向亚历山大。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酸酸的,不太舒服。
亚历山大转过脸来,也看到了她。她狠狠瞪着他看一会,目光那般互不相让,随即将脸转向一旁,掉头走开。
这天深夜,她还是把吃进肚子里的全都泻了出来。有一刻,她简直觉得她虚脱得快死掉。她趴在浴白边,想起亚历山大和艾琳娜拥吻的画函。肠胃又开始绞痛,水土不服起来。
她发誓,她再也不吃那难吃的掠拌冬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