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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某某,男,44岁,温岭松门人,初中文化程度。
曾某某是我这次采访中最年长的。他长得四平八稳,模样和善,脸色红润,和书上、电视上我们见到的烟鬼形象相去甚远。我说,你身体不错嘛。他说,我在这里已经八个月了,早就没有瘾头了。
他的脑子活络好使,小时候算术特别好。十七岁那年,他就当几百号人的渔业大队主办会计了,后来,又陆续换了几个单位,当的还是主办会计。97年,他出了单位自办冷冻厂,可惜效益不好,亏掉了。
他本来还有一些积蓄,借了人,却收不回来。曾某某说,那阵子他的心里猫抓似的难受,情绪特别低落,就经常出没在那种灰色的圈子里。有一回他上了火牙齿痛,患过牙疾的人都有体会,这痛楚厉害,吃双倍的止痛药都止不住。
灰色人群对他说,白粉能止疼,吸几口保你牙疼马上就好。曾某某明知白粉是毒品,吸上了瘾不可救药,年届不惑的他还是以身试毒,接过那点燃的毒品,吸了。
如果能及时悬崖勒马,曾某某也许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他的心理不平衡,心里有好多怨气窝囊气,工作丢了,办厂亏了,粗工干不了,做生意没资金;曾某某觉得前景渺茫,满肚子的气不知该找谁去诉说。
他整天无所事事,上对年迈多病的老爸老娘,下对上学读书的一对子女。妻子摆一个面摊,起早贪黑,含辛茹苦,负担着一家六口总是入不敷出。苦极累极失望极了,不免有所怨言。曾某某更加烦恼,到那灰色圈子去得更是频繁了。
他一步一步越走越远,终于陷入了吸毒的泥沼,这一吸就吸掉了十几万元,对一个贫穷的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不戒毒是死路一条了。
妻子给他买了几千元的戒毒药,他关起门来戒毒。他咬紧了牙关,三个月不出门,自以为是把毒戒了。接下来,他去劳务市场去找工作,可工作不那么容易找,好事儿更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他一筹莫展,唉声叹气。妻子唠叨了几句,他受不了,心想做人有什么意思,死了算了,于是又一次投入了毒品的怀抱。
妻子伤心之至,但总不能眼睁睁看他一步步走向绝路,便第二次借钱买了药,敦促他重新在家里戒毒。可是,他又失败了。
曾某某的父亲就在那个时候病倒的。提起弥留之际的老父,曾某某说:“他喘着气,那手一动一动的,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我猜问这个也不是,猜问那个也不对,最后,我说,莫不是叫我不要吃白粉了吧?父亲长长的叹了口气,总算闭上了眼睛。”说到这里,曾某某竟号淘大哭起来。
“老父落了葬,妻子就去报了案,把我给强制到这儿戒毒来了。”提起妻子报案,曾某某好象心里有气“我的毒瘾又不重,在家戒戒不就行了嘛。”
吸毒者总是健忘,我想他忘了家里的两次失败教训了。
这一回,曾某某在台州市戒毒已经八个月,按理早该出来了,可是没有人替他付那笔戒毒费用。他很盼望妻子儿女来看他,更盼望妻子能替他打理这笔费用。“可是她不来,她不体谅我,她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说到这里,曾某某又抹眼泪了。一会儿,他悲哀地说:吸毒的人比贼还臭。对于家庭来说,贼是偷进来的,而吸毒是吸出去的。
“这一回我真的戒了,真的不复吸了,出去找份工作,对家里是个交代,对自己,也该安排晚年生活了。”
曾某某事牵动着我,回家后我给他妻子打了个电话,希望她能凑钱去看丈夫。她告诉我,婆婆摔伤了腿正在治疗,儿子缴不起学费辍学了,她一天卖面摊挣几十元钱能顶什么用?
我的心好沉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