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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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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日子,应一所学校之邀,去给他们那些热爱文学的学生们讲课。

    那所学校离我家很近。临出门之前,我还在婆婆妈妈地洗碗、扫地。一抬眼,看见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赶紧出了门,骑上自行车就跑,两分钟就到达了这所学校。

    学校很隆重地接待了我。门楣上,热烈欢迎某某来校讲课的大红横幅从东头拉到西头;大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我的各种头衔和成绩;尤其让我感动的是,孩子们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给我夹道欢迎。

    校长和老师们以同样的热情和礼貌迎接了我,他们拥着我进了那个让我讲课的教室。倒茶,让坐。孩子们坐定了,师生分别致了诗一般美丽的欢迎词之后,我就开始讲课了。

    这几年应邀去学校、工厂、文学团体讲课较多,许多东西本来就烂熟于心,胸有成竹,所以登上讲台也就轻轻松松,收放自如。一个多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适可而止及时打住,因为我懂得孩子们的耐心和习惯。

    看看听课的老师和学生们,他们的反应还是比较满意的。道了别,我就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几天之后,一位朋友到我家玩,顺便告诉我这么个消息:她一个同事的孩子说:某某那天来我们校讲课,太叫人失望了!我忙问怎么啦!她学着那孩子的腔调说:

    “她居然骑着自行车到我们学校里来!”

    我笑了笑,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元旦那天,一班文友约我到东门岭聚会,那是极快乐极放松的一天,我们又说又笑,且歌且舞。忽然,一位文友问起我讲课的事,说他一个邻居的孩子在说:还作家啦,主席啦,居然骑了辆破自行车来,真叫人失望!

    那一天我们玩得太高兴了,这话我听了就忘了。

    又隔了几天,一位朋友请我吃“冬至”饭。在厨房里,一家人坚决不让我插手,我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闲聊,女主人突然问我:你去某某学校讲课了吗?我说是的。她说:她亲戚的一个孩子回家后唠叨说:还大作家哩!出门连轿车都不坐,我们排了队,正准备喊“欢迎欢迎”一看那破自行车,失望得连声音都出不来了!

    这时候我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首先,我辜负了孩子们一片热忱,一片爱心。我知道他们尊重我,爱我,他们把我看得太高了,他们愿意我出门坐高级轿车,最好还是前呼后拥,警车开路!没料到我竟然骑了辆旧自行车(还是男车!)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地来,怎么不叫他们失望呢!

    在这里,我向孩子们表示歉意,真诚的歉意。

    可是,我又想告诉孩子们,一个人的价值,并不等同于他拥有什么车。诚然,我没有私人轿车,连我所在的单位也没有车,讫今为止,我还没有开口向有关部门要过轿车。

    同时,我也不是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轿车是好东西,坐在里头很舒适,跑起路来很快捷,看起来也赏心悦目。可它毕竟是交通工具,不是摆噱头的东西。那天,即使我有轿车,我也不一定坐轿车去,因为我的家离你们学校太近了。

    有一首歌云:这是个什么年代?我们什么也看不惯,是年轻人跑得太快,还是我走得慢?

    我可不是这首歌里的老头儿老太太。对于一切新鲜东西(轿车还不算新鲜东西),只要不是违法乱纪、不择手段取得的,都看得惯,都喜欢,而且都想试试呢!

    我亲爱的孩子们,我衷心的祝福你们将来或是现在,都能坐上舒适漂亮的轿车,同时也祝福你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以及我们中华民族的父老乡亲们,都能坐上漂亮舒适的轿车,只是应当用正当的手段获得。

    如果暂时还坐不上轿车而只能骑自行车、摩托车的,请千万不要失望。

    1996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