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聃聃文集 > 沧桑苹果

沧桑苹果

飘天文学 www.piaotian.net,最快更新聃聃文集 !

      南方不产苹果,童年的我只是从画上认识苹果。

    11岁那年的一个星期天,当小学教师的母亲去五里外的柳市区小学集中学习,我便跟着母亲去办点事。

    一跨进那条又窄又短的街道,天哪!满街都是苹果,那么色彩斑斓,那么香气四溢。顿时,我觉得自己被一种美丽、甜蜜的浪涛所包围,所淹没;我如醉如痴,呼吸困难。

    我不敢说我要吃苹果。我知道我们家很穷,爸爸因冤案失业之后,全家9口的生活重担全压在母亲肩上,我们曾经历过几次揭不开锅的窘况,我怎么敢奢望吃苹果呢?

    然而我确实很想吃苹果,想得发疯。

    我只是仰头望妈。妈的模样很矛盾,很为难。妈拉着我,匆匆地从街上穿过,匆匆逃离那些苹果。

    小街很快就到头了,我突然站在那里,迈不开步了。

    妈望了望我,望了望最后一个摊上的苹果,迟迟疑疑地说:买一个吧?

    买一个!买一个!我急促地说,然而我把嗓门压得很低,只怕响了就会将苹果吓跑。

    妈挑了个小小的,让贩子称了,付了一角一分钱。然后妈将那个苹果装在我的衣袋里,拉下袋盖子盖好,她拍拍我的衣袋说:回家大家分着吃!

    我心满意足地吁了口气,跟着妈到学校里去。妈忽然推我说:赶快,回家去吧!我不解地望了望妈,妈将头别向一边,说:太香了,我都受不了。

    我的心动了一下。妈是我们家的权威,我们家的栋梁;妈仿佛无所不能,仿佛无瑕无疵;原来妈也会发馋,也禁不起苹果的诱惑呀?

    我一口气跑回家去,将苹果交给了在家带孩子的爸爸。五六个弟妹围着苹果欢呼雀跃,那么多的小手都伸过来摸一摸这神奇的东西,那么多的小嘴巴都咂咂有声:吃,吃苹果。

    爸说:“要削皮,这皮上有细菌,不卫生。”

    家里当然没有水果刀,也没其他小刀,爸便用菜刀削苹果。菜刀很大,弟妹们又老急着伸手,爸怕伤了他们,就站起来削。弟妹们就像嗷嗷待哺的黄口小雀在下边站了一圈。爸的功夫不错,那苹果皮就像流水般从刀口垂下,二弟一纵身就扯下一截苹果皮塞进嘴里,其余的弟妹们也跟着蹦蹦跳跳抢苹果皮吃,任爸再喊“不卫生”也没用。待那苹果削好,苹果皮也抢吃光了。

    爸将苹果切成薄片,一人一片。留一片,用碗扣了,给还在柳市学习的妈。我们吃苹果不是用大牙嚼咬,而是用门牙来啄,一点一点细细地啄,啄一会儿,又拿出来比比,看谁吃得省,吃得慢;尽量将享受的时间延得长一点。

    毫无疑问,那片苹果是我一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苹果。

    等我长大成了人妻,又做了人母,当我终于有能力一下子买了一公斤苹果的那一天,我给我的父母亲写了封信,信里特别强调:我给他们兄弟一人一个苹果,让他们大口大口地吃父亲郑重其事地回信道:一代当然强似一代,祝他们兄弟幸福

    近几年苹果好象特别丰收,单位也好象特别关心职工,逢年过节便发苹果,而且不是发几斤,往往一发就是一箱,而一家有几口子参加工作的就有好几箱。物以稀为贵,多了便贱了,尽管苹果箱上印的是“正宗日本红富士”可还是贱,爱吃不吃的有,吃一半扔一半的有;几天不吃,一开箱子,就发现好几个烂了,我觉得心疼,觉得罪过。就责备小儿子道:

    你怎么都不吃苹果?

    小儿子挺委屈地反驳道:

    我不吃我不吃吗?过年到现在我都吃了六七个了!

    我感慨万千。

    “常将有时思无时”我特别怀恋我11岁的那个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