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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雨缠绵,老城区的街灯在雨中闪闪烁烁。 他在高低参差的屋檐下踽踽独行,疲惫而精明的脸被灯影弄得有点扭曲。

    他是去找他们的新局长,为的是告发老沈和打字员的风流韵事。老沈是他的老同学老朋友老同事了,他本来是愿意为他守口如瓶的。可老沈这阵子红得邪火,又是评职称又是调工资;他刚刚又听到消息,好像还要提老沈当副局长!这不能不让他感到委屈,感到忿忿;他再也没有为老沈保存那段隐私的义务了。

    新局长刚刚从外县调来,夫人和孩子还没有来得及同行。如今他单身独自住在局里为他租下的一间民房里。在这幽静的雨夜到他幽静的住处说话,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一敲开门,他习惯性地弯腰点头寒暄问好,等他终于抬起了头,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局长那窄小的厨房里,竟亭亭玉立着那个女人,那个年近不惑、却风韵丝毫不减当年的筱月季!

    筱月季是县剧团的团长兼花旦,色、艺堪称双绝,还有不错的领导才能。小城的人大都认得她,她却未必能认清小城的人。他和她曾经在某些场合坐得很近,彼此却没有什么交谈。听说她早就嫁到外县去了。此时此刻,她怎么会出现在局长的陋室里?

    筱月季礼节性地点点头,无事找事地帮着局长料理什么去了。她穿着紧身的家常毛衣,一条精致的围裙更加完美地勾勒了她身体的曲线。他的心里漾起了微妙的涟漪,直觉到这样的曲线能够将天下最坚强的男人打倒。

    窗外雨潇潇。这样的雨夜,这样的女人,待在一个孤寂的男人身边,意味着什么?

    他一下子兴奋起来。老沈的事,变得不大想说也不大好说了。他吞吐着烟,一搭没一塔地粘着局长聊天。他在等待,等待着这对男女解释点什么或表演点什么。

    可是什么都没有。这叫他非常失望。他的目光一会儿滑向局长,一会儿又探向筱月季。 他终于耐不住了,诘问局长显然是不明智的,于是,他把柔软的矛头指向了女的:

    “筱月季,你在这儿有事?”

    筱月季明显一怔。这一怔让他感到快意,感到击中了什么。可这女人毕竟是做戏的,她马上用一个灿烂的笑将尴尬遮掩了过去,随即使用了她们这类女人的俏皮:

    “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他居然无言以对。转脸去看局长,局长也在笑,两人笑得很是默契。

    他觉得这一步踏虚了。于是便言归正传地说起老沈来。好象碍着许多东西,他东一句西一句的说得模糊,说得暧昧,说得自己都不满意,也不知局长听进去没有。

    筱月季在湿淋淋的忙着,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局长的样子是要他告辞。可是他一走, 岂非便宜了这一对男女?

    “筱月季,你在这儿干什么?”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又脱口问了出来。

    “没见我正在洗衣服吗?”这一次筱月季回答得很利索,利索得让人觉得她在生气。这娘们准知道,她生起气来更加迷人。

    他不得不离开这个地方了。房门在他身后“砰”的关上。他没走几步就一脚踩在一个水洼里,溅了一腿的泥水。他破口大骂:这世道,什么乌七八糟的,简直是没治了!

    骂过之后,他的气消了许多。毕竟,今晚他没有白来。岂止是没有白来,简直是大有收获!他又发现了个隐私,局长的隐私。如果说老沈那事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的,那局长这一个却是实实在在亲眼所见的。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他将它暂时储存在那儿关键时刻连本带利来兑取!

    第二天早晨,他比平时提前十五分钟来上班。老沈已经一头伏到一堆什么文件里头去了。用不着那么积极,副局长那顶乌纱帽还悬着哪。他这么想着,抬头看着窗外,雨在夜里就住了,今天的天空格外明媚。在这么美好的青光里,他觉得应该让他的老同学老朋友老同事共同享受一个隐私一个秘密。

    “老沈,绝密,独家新闻。”他这么咕哝着,双眼很警惕地扫着门外。

    “什么?”老沈缓缓举起头,茫然地瞅着他,那模样让人觉得老沈傻乎乎的。

    “我们的局座有个情妇。”

    “别瞎说八道了!”老沈扭过头,去摸他的茶杯。

    “千真万确,我亲自撞上的。那个女的,又风流,又漂亮,你也认得的。”

    “谁?”老沈漫不经心地抓起杯子,啜了口茶。

    “县剧团的筱月季!”

    哈哈哈!老沈大笑,将一口茶喷得淋漓尽致。他边掏手帕边道:

    “你呀你呀,真会捉弄人,那筱月季,不就是局长的夫人么!”

    这一回他可傻了眼。半晌,才愤愤道:她凭什么是局长夫人?局长的夫人怎么会是她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