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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则新闻报道，目前，中国人民的存款总额已达到了近12万亿。暂且不说那些富人、官员的匿名存款。尽管有些报道说这些存款里80%的数额是占全国10%人存的，而90%的人民只占20%的份额。就是这个鼓劲上升的存款总额，也说明了国力的强盛和人民收入渠道的多元化。这是一个令人鼓舞的现象。）
面对这一组数字，我还是高兴不起来。然而，我感受到悲哀的成份却更多。有一种堵着心口的东西，让人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我的老爸老妈来了，他们一生都生活在新疆的兵团里，在农场连队抠着鸡屁眼，跟着羊屁股，扶着包米苗，扛着大铁锹，在领导的吆喝下做了一辈子，终于做不动了，才想起一个人需要休息这个亟需解决的问题。
我想，他们一定是实在做不成农活了。我的老妈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一边，她大概是怕我的媳妇听到。
我妈说：这次来把全部家当全买池，包括养了多年羊，养了多年的猪和几年来积攒下来的所有存款。只留下了一幢土房子，还有一片小小的菜地和房后的一排可以当檩条的树林。
我问她：你们到底有多少钱？
我妈伸出了二双手，双缩回二个大拇指头。
80万？
8万。这个声音很小，小到只有我们两人听到的程度，在说完后，她还转过头去，察看着我的媳妇注意到了没有，现在的人不能让她放心，她怕让人骗走了。
那你们把这些钱准备干些什么？
存银行呀，她小声地说。
首先，我没敢说现在的银行。我妈把现在的银行还当成以前的银行，还当成提倡艰苦朴素时代的穷人银行。我没敢告诉她我常遇到的怪事，现在有许多银行都不要穷人的几块、几十、甚至于上百元的钱了。存了你的钱，那是你肯定有着坚强的人际关系或者是还能看得起你，到了年终，仍毫不手软地从你的存款里扣下几十元的年费。
我不敢告诉她老人家，现在国家还收着利息税，这个臭名昭著的税尽管在众人的骂声里很不光彩，但仍顽强地坚守着阵地，一分一厘地尽着为国聚财的重任，每年能收几百亿。
我还不敢告诉我的妈妈，现在的有钱人多着呢，什么叫有钱人？就你们这8万元？海着远了，听说了吗，人家官人一年的公款吃喝就是3700亿元，一年的公车费用就是2000亿元，一年的出国考察费用就是3000亿，这才叫有钱。听说现在的有钱人都快要不存银行了，全都买成了土地，就是你们一辈子都躬着背面对的那个东西，全部换成了美元，存到了外国。
我还是没敢告诉我娘，我们不是涨工资了吗？但是物价再也不是前二年的那个份了，房子涨到你不敢听的价格，就是你儿子媳妇一年的工资，在北京那个地方，不吃不喝一年才能买上个几平方米。再说看病住院吃药的事，妈，你听了都会吓出一身冷汗来。你以为世界还是你们的那样，生了病喝一大碗白开水，最多吃二片阿司匹林，躺到背子里捂出大汗，就病好了，现在怕病，病不起呀，就是连一个感冒都不敢得，听说治一个感冒没个三、五千的根本治不好。
我对我妈说：干脆我帮你们把钱花了吧。
我爸也一下子转过了头来，他老人家吓坏了。8万元，你咋个花呀？
我知道他们想错了，我快快地解释：把钱花在购置房产上，每年房价涨，你们的存款才不会贬值，你们就住在我们这里，把你们的房子出租出去，一年还不弄个几千元的房租？再说，我爸一个人工资每月还有个五百多，俩人的生活没问题。
那我们治病呢？我妈在家里管的时间长了，总是以后的日子上考虑，她不能不这样想，因为我爸一身都是病，常年不懈地以止痛片缓解病疼。
我只好说，家里不是还有一片菜地吗？冬天来城里，春天回家去，反正路途不远。你们俩多劳动，就当是锻炼身体，你没看到，连城里人都吓得不敢得病了，整天就是想着锻炼身体。
你是不是要赶我们走呀？我爸火了，他还是老毛病，一发火就爱从头数落人：你上大学，花了多少家里的钱，你工作还靠家里救济，那年不给你几千块钱？就是你为了转正，一下子就送给你们领导一万块钱，那可是我和你妈一分分攒起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我妈也参加了战斗，她说的就罗嗦多了，什么结婚用的多少多少呀，要小孩花了多少多少了，你们买楼房时，不是还借了三万元，说是一有钱就还，你到现在不是没还吗？
对了，你说你要提拔当科长了，不是还从我这里拿走了二万块钱，说是送给领导的，天地良心，不知你送了没送。
我媳妇也赶紧过来，一人一杯茶，来做和解工作的。她笑逐颜开，一声一个爸、一声一个妈地叫着。
没你的事，我们在教育儿子，当了科长就没有不认爹娘的理。我不教育他，等那一天，你官当大了，不知要窜到天上去了呀。我爸死心眼儿地一个劲追问我。差一点手指头点到我的脸上了。
到了这个份上，我感到很窝囊，也感到很委屈。我也大声对着他们叫到：你当我容易吗？我不送礼能分到房子吗？我不送礼能提拔当科长吗？我不送礼能在单位呆得住吗？我不请客送礼能有今天吗？你当我在城里好受吗？到了单位，见了领导挤着讨好都快挨不上了。中国人那么多，谁不能干活？我是天天当孙子，官小了能行吗？官小就是无能，官小就要受人欺负，官小就要送礼给官大的。再说，我也不是赶你们走，你们在城里有一套房子，冬天暖和和地住着，春天回家，到地里多干些活还能锻炼着身体，身体好了，就不用上医院，就不用吃贵得要命的药，就不用花那些拍片、透视检查的钱，这难道不是在存款、不是自己给自己涨工资吗？省下的钱，你们吃些、喝些、玩些，再不受领导的气，不看他们的脸子过日子，这不更好吗？
我爸还是男人聪明些，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理，没把我当个白眼狼。噢，你小子还有些孝心。行，今年冬天，我们就住这里了，你的楼房还有一些我们的面积。我妈跟着随声附和着。他们俩人从我记事起就这毛病，一直没改进过，没人时就互相斗争，有了外人时，就能立即联合作战。看来，这个时代里，穷人也只有这种富人没有的财富了精神文明了。
这个冬天过得很美丽，我爸他们到底听了我的话，买了一个二手楼房，稍稍装修一下，把剩下的钱还是存进了跟前的一个银行，就很知足地住了进去。我媳妇顺水人情地把家里的一些家俱送过去，几天去一趟，几句好话，几顿热乎饭下来，让他们感到了生活的幸福。
存款-----你他妈的。
我没敢告诉他们，银行的利息又降了下来，是为了扩大国内的市场需求，把工厂生产的东西尽快买出去；更没敢告诉他们，为了给他们开个户头，我又花了几十块钱的开户费。我暗暗向从不信的上帝祈祷：求求你们，千万别降息了，千万别收费用了，千万别涨税收了。回来的路上，捏着他们的存折，我还在想，也不知他们存入银行的那几个活命钱，能不能少一些贬值，否则，他们就会怀疑我动了他们的“奶酪”
尽管他们手里攥着存折，到取钱的时候，银行千万别再收他们的利息税了。我告诉过服务人员，到取钱时，如果是俩个或一个老人，就别收他们的利息税了，我把利息税先垫着，否则，我不敢保证不会出个什么事情来。
幸好，储蓄所的人我还认识几个。我就先把利息税和可能要降息的钱，先放在了那里。
二六年十二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