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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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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创作已经与10年前大相径庭了。宽松的空气让很多话语有了空间,诗歌也一样。

    于是,诗歌便更加深刻地走向个人,走向世俗生活状态。这与诗歌的本质是相通的。文艺本来就是生活的体现和反映,当然,也不仅仅如此,因为有人会说这是反映论的论调。就像“诗三百”也一样,可以“有女同车”可以“七月流火”还可以“关关雎鸠”或者“蒹葭苍苍”如此如此,不一而足。

    而今诗歌走到当下,经过了朦胧的“今天”、晦涩的“非非”、“他们”还有捣鼓的“第三条道路”与“垃圾运动”等等,终于渐渐走出了泥淖,又在泥淖边上徘徊。虽然也有“梨花体”这样的过渡状态,但尚可以理解。这就像提倡白话文时期胡适的尝试集等作品一样,白是白了,但白而无味。想来,唐代的白居易也提倡通俗的,但就是他的诗歌在当时街巷的老人和小孩都看得读得的情况下,依然不失为好诗。于是,诗歌在需要生活的同时,也需要艺术的创造加工。这是主题取材与形式的关系。两者并不冲突。

    比如黄灿然的给老婆、宇向的圣洁的一面、宋晓贤的一生、唐欣的星空很多这样的好的诗作都在展现我们身边的生活。这些诗歌都好读、耐读,也非常好理解。所谓“诗无达诂”也许这是诗歌有其创作的艺术空白,所以造成许多误读,然而,正如艾科说的,没有误读就没有文学,误读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个人阅读,或者说个性化阅读。

    让我们用文本说话。

    黄灿然的平淡,在平凡生活中一个平凡人的写照。黄灿然在他的如此平实的诗歌给老婆中,表达了一种渐渐进入“中年”的写作与生活状态,这首诗歌曾在人民文学发表过,全诗如下:

    亲爱的,生活不怎么好/但也不会更糟/结婚六年,孩子五岁/你还保持单纯,对爱情报有幻想,/这是你的幸福;/我呢,还继续写诗,并且越写越玄,/你知道也不容易。/我们谈了恋爱,做了夫妻,/有了家,生了孩子,/两地分居,通信,打长途电话,/然后团圆了,高兴了,不满了,/笑了,哭了,吵了,好了。/我知道生活并不太糟,/可也不期望会更好,大概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都会改变,但相去不会太远,/生活就是这样,大概就是这样。/只要你还保持单纯,对爱情报有幻想,/我呢,还继续写诗,并且越写越玄。

    简单的句子像是在填简历表,然而生活的韵味都在不经意的表达里面。我想在这之前,他的另一首诗歌就不是这样的味道了,同样的是写给妻子。

    很久了,我没有为你写诗,/你曾是我灵感的唯一源泉;/在我这久经风浪的心底/仍时常激荡着我们的初恋;/但是我的心实在是衰老了,/因为它过早地遇到了风暴/并从多次的险境中逃脱,/我怎能不抒发这种逼迫?/如今我在异乡艰苦劳动,/为了让你的双手与众不同:/以前没有受过磨难,以后//也将永远闲置在安适之中:/繁重的工作就是我的情诗,/所有的成果全部献给你。

    在宇向的圣洁的一面的阅读中,我感受到宇向的沉静,生活可以使有追求或希望,尽管总是在梦幻中虚妄;

    圣洁的一面:为了让更多的阳光进来/整个上午我都在擦洗一块玻璃/我把它擦得很干净/干净得好像没有玻璃,好像只剩下空气/过后我陷进沙发里/欣赏那一方块充足的阳光/一只苍蝇飞出去,撞在上面/一只苍蝇想飞进来,撞在上面/一些苍蝇想飞进飞出,它们撞在上面/窗台上几只苍蝇/扭动着身子在阳光中盲目地挣扎/我想我的生活和这些苍蝇的生活没有多大区别/我一直幻想朝向圣洁的一面

    诗歌是面向内心的一面镜子,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严酷而冷峻地自我审视,对于生活、对于活着及其意义、对于“圣洁”追求的焦虑,所有这一起,都在近似荒诞的现实的“阳光”下显得可笑。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也许生活就是这样的。于是,理性在现代面前毁灭了,非理性又在后现代的匆匆步履下被揶揄着,我们仍想像着美好的生活,然后让自己好好生活,至于现实,它不过是一个伪装。

    宋晓贤的一生,很像很多人的一生,我们的生活和生命都有“样板”都这样被世界压挤得雷同;宋晓贤描摹出了现代生活与人生的焦灼感,一种拥挤的社会状态已然将诗人的心挤出了现成的列队。

    一生:排着队出生,我行二,不受重视/排队上学堂,我六岁,不受欢迎/排队买来饭,看见打人/排队上完厕所,然后/按次序就寝,哎/学生时代我就经历过多少事情/那一年我病重,医院不让进/我睡在走廊里/常常被噩梦惊醒/泪水排着队走过黑夜/后来,恋爱了,恋人们/在江边站成一溜儿/排队等住房,排队领结婚证/在墙角久久地等啊等/日子排着队溜过去/就象你穿旧的一条条小花裙/我的一生啊,就这样/迷失在队伍的烟尘里//还有所有的侮辱/排着队去受骗/被歹徒排队强奸/还没等明白过来/头发排着队白了/与皱纹象波浪追赶着,喃喃着/有一天,所有的欢乐与悲伤/排着队去远方

    唐欣仿若书写着一种生活的可能,然而内里的对生活的无望也渗透纸背。在网上搜索不到星空,倒是有一首不错,合作,大约能有同样的意味。

    合作:这是孤独的边地小城/远离北京和上海/更远离巴黎和纽约/可她是甘南藏族人民的心脏//长途班车停靠的地方/就是街道中心尘土飞扬/人和猪和鸡懒散地走着/偶尔有人策马经过//苍蝇飞舞的小饭馆/乞丐正如艾青描写的那样/固执地凝视着你充满马圈气味的电影院/牧民们摇晃着破木椅/暴发出阵阵狂笑/而雨总下个不停/令异乡人忧郁、感伤

    这是诗歌的第一段(前三节),对生活的空间的体悟已经进入筋骨,有忧岚的悲愤和无奈,在每一个生命的驿站——或者陌生的小城在多少年后终于成为了故乡,沉默的叹息悠远而凝重。

    接着三节:

    但即便在这里/也有着春天和夏天/我看见山坡上/牛羊在安详地吃草/毫不理会飞过的鸟群/我看见女孩子头上/暗淡的花朵/看见路旁整齐地站着的/茅盾先生赞美过的北方的白杨/甚至当我在雨中像落汤鸡一样/奔跑时还看见广场上有人/照样在那儿猜拳喝酒//合作你是我的朋友向荣的/伤心之地和彷徨之地/我想象得出当年他是怎样/失魂落魄悲愤交加/混迹百姓之问并为他们/所不屑唉合作你总算是/诗人成长史上的重要一站//如今我来到这里/我已看见但不能说出/我感到高原/以及高原上粗糙的风/感到风中太阳的沙粒/这风曾吹起多少诗人的衣服/让他们飘逸博取功名/可他们不知道/这风也是鞭子/抽打着西部人的皮肤和心/我已看见但我不能说出

    最后两节:

    我的祖国我只是一介书生/你不能指望我去弄掉垃圾/我也没有钱来浇灌/这块上帝的废地/我的话比放屁还短/比放屁更轻//鲁迅先生尝言破帽遮颜过闹市/可我连顶破帽子也没有/况且这儿也并非闹市/我只是像个陌生的小偷/走在甘南的醉鬼中

    这或者由布鲁姆“影响的焦虑”在作祟,然而,人与生活一样,为了什么?这样的问题让人头疼,没有答案。

    没有言语。

    于是,好好生活,因为总得生活。

    5。29笔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