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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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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小时侯,父母常常是在过年的时候,拿出一年里我们最想要的东西,好吃的饭菜、水果好看的衣服、鞋子;好玩的鞭炮、灯笼,过年,是我和弟弟们最盼望的日子。然而今天,当我们的生活水平已经可以天天过年的时候,我却害怕了过年,我从心底里说:我不要过年。

    这不是因为我已到了不惑之年,害怕容颜的衰老,更不是象杨白劳被人逼债,无处可逃,而是我的心情,在我成家以后,再也不能融入欢乐的春节气氛,再也不能感觉热闹祥和,再也不能

    结婚两个月,是我离开娘家过的第一个春节。现在想起来,不知婚后的两个月我们是怎么过的;我们做饭用的炊具除了一个电饭锅什么也没有,而住的地方是夫家父母和哥哥两家中间腾出来的一个只能放床和衣柜的很小的空间,没有地方可以安炉灶。在这个家家吃团圆饭的时候,我们是在等他的父母一家做好了饭以后用他们的锅灶去做自己的年夜饭,早已是饥肠辘辘,明知自己又做不出好的饭菜来,可他的父母却坚持叫我们自己去做,可我们会做什么呢?又能做出什么?等我把做的乱七八糟的鱼、肉,摆上桌子的时候,那种想家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来,而他早已是也是满脸的泪,我们怎么也咽不下这年夜饭了。

    结婚,把我孩提对过年的感觉第一次由欢乐变成痛苦,但这时,我还没有对过年产生畏惧,总在希望一年会比一年好。

    然而,事实却是相反。当第二个春节来到的时候,我的宝宝出生两个月,我的婚姻已经出现了潜在的危机,宝宝的爸爸开始沉迷于喝酒、赌钱,而喝多、赌输我就是他的出气筒,过年了,我一个人照顾着孩子,却无法去做年饭,当他从外面醉醺醺的回来时,以近傍晚了,我把包了一半的饺子煮熟才发现,饺子馅忘了放油不用他的指责和羞辱,我的泪水是伴着怎样的无奈和对生活的无望;这样的年,我还要过几个?

    过了两个盈满泪水的年以后,我带着我的宝宝又回到了曾经给我期盼和幻想的娘家。尽管我对我的婚姻做过无数次的努力,但非打即骂的日子,身心和肉体的折磨,我已无法忍受,那曾经有过的美好,转眼变成了泡影,我的精神以近崩溃了。这样的心境下,我还怎能期待自己有一个快乐的春节!

    母亲家这时也清冷多了,弟弟们一个个的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相聚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在我出外打工的日子里,春节很少回家的。过年的时候,我和儿子在农家小屋里,包饺子,看电视节目。这时的儿子也象我小时侯那样,要我给他穿上自认为是最漂亮的衣服,衣服的口袋里放上几块糖,然后在我身前身后的转,一会伸手;妈妈我要吃这个,一会又伸手,妈妈我要玩那个。一脸的高兴、一身的快乐。而到了晚上,他也会象当地的孩子那样,给妈妈拜年,向我要上两元压岁钱,然后拉我出去放鞭炮在这个时候,孩子的笑声冲淡了我一年的疲惫和内心的苦闷,冲淡了我对远方亲人的思念心情,冲淡了我心灵中那隐隐做痛的感情。

    2001年的春节,又是一个叫我难熬的日子。在单位要放年假的上午,公司老板突然叫到我,说,你被辞退了,春节后,你不用上班了。我不明白春节前这段最忙的日子,我做错了什么,会叫一向十分信任我的老板有这样的决定。我不能问为什么,我只是对老板说了自己的一个请求,因为我的孩子在东北老家读书,寒假里一个人从东北来这里和妈妈过年,我不能让孩子知道母亲被辞退的消息,我要让孩子高高兴兴的在这里过一个春节,我叫老板在孩子走后辞退我。提到孩子,我流泪了,我对老板说:你也是母亲

    以这样的心情,我带着孩子到同城的弟弟家过年。我尽量的高兴,尽量的欢声笑语,尽量的喝酒,吃菜可在我们四人玩纸牌的时候,我还是不住内心的痛楚,我怎能不想;失业对一个打工者意味着什么?对一个40岁的打工者意味着什么?而对于一个母亲又意味着什么?时时的发错牌,时时的发愣,被孩子哄笑着,最后不得不推辞,累了要歇一会,早早的进了卧室。

    尽管上班后,老板在挽留我的时候,讲明了真相,原来是有人在我的帐目上做了手脚,现在他们已经查明,并且做了处理。工作保住了,然而2001年的春节,我是在怎样的煎熬中度过,其中滋味只有我自己体会了。

    2004年,又是一个春节,是我们合家团圆的日子。快二十年了,我们姐弟四个,从上学、参加工作、成家,一个个的离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家,在外面经历了太多的是是非非、功名利禄以后,不由得想起小时侯在家一起过年的日子。弟弟们回来了,开着轿车,带着妻儿和欢乐的笑容,我和儿子回来了,作为长女长孙,我们给父母带来他们最高兴的礼物,儿子的期末考试成绩全学年的第三名。而我也辞去都市的工作回到了东北,做一个全职的妈妈,陪孩子读完高中。

    这个春节,我们是高兴的,多少年没有的热闹了,三世同堂,全家十二口人全部到齐,而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也大变样了,从过去的茅草屋搬进了新瓦房,全新的家具、电器都是按着现代的标准一应俱全。这是我们家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啊!母亲点响了两挂一千响的鞭炮,欢快的笑声像个孩子;而孩子们打雪仗,堆雪人踢雪球更是玩的天昏地暗;老爸是个老麻将,早就想在儿女面前试试宝刀了。在这样的气氛里,不由得你不高兴,不由得你不欢笑,我也是和弟弟们一起沉浸在这大团圆的喜悦中;炖鱼、炸虾、熬羊汤,我们还像小时侯那样抢着吃自己爱吃的东西,然后,猜灯谜嬉笑着。这个春节是我多少年以来最开心的春节了。然而,在初二那天,母亲因一件小事,突然的发起脾气,事情本不是我引起,我也不知道弟弟们怎么惹恼了母亲,母亲发脾气的对象只能对我,她赶我:马上走出这个家一时间,我的心象掉进了冰窖,我委屈,我伤心,可我不能对弟弟们说明自己要离开的真正原因,我把孩子安顿好,一个人从家走出来。在那个漆黑的夜,在那个空无一人的列车上,我的神经似乎麻木了,我好像记不得自己从那来,又到哪里去?回到县城我和孩子租住的小屋,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那凄厉的哭声是我多少年积郁的苦和酸啊,在这团圆的节日里,我能放纵自己的只有在这冰冷的小屋和着自己的泪水失声的痛哭。为什么欢乐的日子总不属于我?

    我不要过年,也许不去想欢乐,就不会痛苦;我不要过年,也许不想着团圆,就没有分离的悲哀。